托身锋刃里 第65节

  和人一样,刀剑也都是有着寿命的,虽然只要好好保养,兵刃的寿命能远超人体,但不管保养水平多高,不管这柄剑多好,也扛不住十余年不间断的东征西讨。

  甚至来说,在楚王如此暴力的使用之下,那柄楚王剑能够坚持十余年,已经足以见得铸剑师到底有着多么高超的技术。

  所以在见到这另一柄剑之后,楚王自然不会放过,他还要继续征战,他要将楚国的凤凰旗插遍天下。

  于是,即便心有疑虑,楚王还是遣人去铸了大鼎出来,将头顶利刃的怪物头颅丢了进去。

  鼎下烧火,这一煮就是三天三夜,眼看着大鼎还没什么动静,楚王就算耐心再怎么好,也有点着急了。

  这时候,黑衣人却又开口了。

  “大王,这鼎内应该已经差不多了,您要不亲自去看一眼?”

  三天三夜没休息好,楚王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被熬的不成样子,此刻黑衣人开口,楚王却不疑有他,直接走到鼎前,低头一看。

  然后楚王的脑袋便也落进鼎里了。

  原来在楚王探头看向鼎中的时候,那黑衣人却将楚王的剑给拔了出来,手起剑落,斩了楚王的脑袋。

  “等会。”

  听到这里的杜乘锋突然有些疑惑。

  “那楚王的剑,应该也杀过不少人吧?这一剑下去……”

  “没错,楚王自己,也变成了怪物。”

  中年男人呵呵的笑了起来。

  却说到那两个头颅虽然失去了身体,但在煞气的浸染之下,它们却还是拼命地互相撕咬着,而在这个时候,那黑衣人却将楚王的尸身也丢进了鼎里,有无头尸身相助,楚王头颅却犹如猛虎添翼,不一会便将那孤儿杀得溃不成军,甚至将其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这化为怪物的楚王终于得胜的那一刻,一柄利刃却钉穿了它的脑袋。。

  那是已经残破不堪的楚王剑。

  将楚王钉在鼎中,那黑衣人便也关上了大鼎的盖子,继续加大火力。

  猛火烧了足有七七四十九日,那黑衣人才掀开鼎盖,从中拔出一柄如同脊骨扭曲一般的,凶恶长戟。

  而后,这位新任的楚王,便手持这柄由两柄利刃熔铸而成的恐怖卜字戟,冲锋陷阵,所向无敌。

  而在这之后,又是经历了三代楚王的传承,这柄恐怖的卜字戟,也终于带领昔日的楚国征服天下,成为了后来的大楚一朝。

  “……你等一会?”

  听到这里,杜乘锋这才回过味来。

  “合着那黑衣人居然是楚国太子?他就这么把自己亲爹给推锅里了?”

  “这也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毕竟当时的楚王确实过于残暴,连续十余年的动兵,根本不给楚人休养生息的机会,更何况这天下岂有四十年之太子……”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不禁摇了摇头。

  “好吧,这个说法确实有点不太好听的,所以外面一般不传这个。”

  “这……”

  杜乘锋说不出话。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如果说阮老头讲的那个故事,或许还能让他感受到几分昂扬的热血,那么眼前这中年男人讲出来的另一个版本,却只听得他浑身凉飕飕的。

  原本他以为,用人祭兵刃就已经够离谱的了,这可倒好,先把人变成怪物,然后再用怪物铸成兵刃……仔细想想,这倒也确实能算一条可行的路子?

  “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怪物,然后抽掉它的脊椎骨,我就能让这把刀复活了?”

  “咦?你居然不排斥这种方法?”

  中年男人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却更甚了。

  “不过事情倒是没你说的那么简单,毕竟你这把刀是死的。想要让死掉的兵刃活过来,足够的煞气是必不可少的,好在你这把刀就材料来说只是凡品,随便杀上几百个人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你去找个煞气入体的人,等他变成怪物,就一刀把他钉死,然后把尸体和刀一块扔进炉子里……”

  中年男人讲得认真,杜乘锋这边也听得聚精会神,一时间一个教,一个学,倒是一副传道授业的景象。

  只是,好景不长。

  “不要对老夫的学生,传授你那套误人子弟的东西。”

  沉重的威压之下,就连吹动草木的微风都停滞下来。

  “老夫的学生,还轮不到你来管。”

  “阮兄,好歹也是昔日的同窗,没必要这么严苛吧?”

  将断马长刀还给杜乘锋,中年男人站起身子,对着迎面走来的魁梧老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你我都是太学里出来的,你教还是我教,又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杜乘锋这才意识到,为什么他与这中年男人明明素不相识,但对方却总会给他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原来这人,却是那方正之剑的记忆之中,那阮山涛软老头的昔日挚友。

  那个名为向戎的太学生。

  第一更送到,第二更我尽量两点之前。

  本篇依旧化用了鲁迅先生的《眉间尺》,还有刘向的《列士传》。

  另:感谢大伙投出的推荐票和月票,谢谢大家的鼓励与支持。

  感谢一路向东xd,抬眼望凡霄的打赏,承蒙厚爱,实在是破费了。

  我继续去码字,大伙稍等。

  (本章完)

第88章 向戎

  书院今天不上课。

  山长精舍中,阮山涛正襟危坐,即便是宽大的袍服,也难以掩盖那壮硕的身形——而在阮山涛的对面,名为向戎的中年男人却悠闲的品着茶水,明明面对着巨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却依旧云淡风轻。

  这是一场昔日同窗之间的私密会谈,一切外人都被赶出了山。

  包括那一众学子们,守山门童们,食堂的厨子们,还有杜乘锋和崔远。

  “老东西真会给我找事。”

  想起崔远通缉犯的身份,杜乘锋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找食堂的厨子们借了大锅,把崔远整个人都装进锅里。

  虽然蜷缩身体的姿态肯定是憋屈了些,但至少也还能掩藏一下行迹。

  “就是不知道山里面到底怎么样了……”

  杜乘锋不禁回头看了眼滋阳山的方向。

  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在阮山涛让所有闲杂人等都离开的时候,他这却也意识到了,刚才那和他交流的中年男人怕不是有大问题——可就在他准备干脆拔刀砍人的时候,却和那阮山涛对上了视线。

  马鞍袋中的刀终究还是没有拔出来,这是对阮老头的尊重。

  这老头准备独自和昔日的同窗叙旧,不想让别人插手。

  “但愿别出什么事……”

  杜乘锋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要知道他可是都已经准备好在兖州定居了。

  而远方山中的山长精舍中,那名为向戎的中年男人,却也说着同样的话。

  “阮兄,你可不能有事,这兖州被你经营得如此之好,我都想住这里了。”

  一边啜饮着茶水,向戎一边呵呵地笑着。

  “还有这茶叶,刚才那早餐的肉包……跟当年在太学的味道一模一样,真怀念啊阮兄,那些年轻时候的事情,好像才发生在昨天。对了,阮兄,你的仁,还在坚持吗?”

  “从未懈怠。”

  阮山涛面无表情。

  “伱来这里就是要问这个吗?”

  “还在坚持就好,真了不起。”

  向戎长叹一声。

  “所以说,阮兄,就算是为了你的仁义,投降吧。”

  ……

  阮山涛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向戎。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看昔日的同窗,倒不如说是在看着某种腌臜的动物。

  “老夫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也算是一时俊才,为什么偏偏要去给那草原人当狗。”

  “嗨,阮兄你不是也给南陈朝廷当过狗吗?大家都没什么差别。”

  向戎依旧呵呵地笑着,仿佛阮山涛的辱骂只是耳旁风。

  “阮兄,我没跟你开玩笑,降了吧,就当是为了兖州百姓。”

  “你这狗畜!”

  阮山涛登时拍案而起,厚重的气势如同山峦压顶!

  “我大陈怎生出你这种无耻之尤!”

  愤怒,阮山涛还是第一次如此愤怒,他不明白,昔日的好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他们当年都是那样的意气风发,那样的神采飞扬,都有着一腔热血,都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但最后,真正走下来的,却只有他。

  只有他,只有他自己,只有他选择了这条最苦最难的道路,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未曾真正放弃过,哪怕已经知道朝堂之上另有想法,他也来到了兖州,来到了这抵近边境的地方,只期望能多教出几个人才,能让百姓们多安定一些时日……

  “所以呢?”

  向戎依旧面带笑容,只是看向阮山涛的视线中,却已经没有了笑意。

  “所以呢?阮兄,你的仁,就只是兖州这种程度吗?”

  “你……”

  阮山涛眉头瞬间紧皱。

  但那向戎却完全不给阮山涛说话的机会。

  “是啊,从建康都城来到了偏远的兖州,好远啊,可是辛苦阮兄了……所以蓟州呢?真正的边境呢?那个真正需要教化的地方,阮兄怎么没去?是因为几天的路途太远吗?还是因为担心会打起来?又或者说,在阮兄的眼里,那蓟州的百姓,就不是百姓?”

  “你……”

  阮山涛的眉头越皱越紧。

  “蓟北之地的百姓,兖州这边已经尽力在接收,为他们另觅家园,让他们重新恢复生活……如果不是你们漠北王庭!如果不是你们的人轻启战端!他们又怎么会流离失所!怎么会沦落至此!”

  “所以说啊……阮兄,你去过漠北草原吗?”

  哪怕已经看到阮山涛的手摸向了一旁的戒尺,向戎依旧不为所动。

  “你见过冻死在寒风中的牧民吗?你看到过饿死的孩子和母亲吗?是,你或许在书上看到过,说草原人是逐水草而居,那你知道,这追逐水草的路上,要死多少人吗?”

  眼看着阮山涛手中戒尺就要砸向自己的脑袋,向戎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你看,这就是你的仁,你的仁里只有陈人,现在更是只有兖州人。我不一样,我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所以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即便承载着足以开碑裂石的力道,这戒尺,终究还是在向戎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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