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坚固的战车成了断绝他们出路的坟墓。
这般精准地命中獠兽的炮弹只有这一发,更多的炮弹,只是遵循着计算,均匀度覆盖整片战场。
有的恶獠被击中,不死也倒了下来,另一些则发出恐惧的吼声,趋于本能,扭头四下奔逃,撞入身后跟随掩杀的青州士兵阵列中。
“不——”
青州士兵本以为又是一场轻松的猎杀,却不料恶獠转向,炮火的轰鸣更令他们心神大乱,几乎是眨眼功夫,青州叛军的阵型就陷入崩盘状态。
饶是军官大声勒令指挥,也无济于事,士兵们发出惊恐的喊叫,四散奔逃——青州兵马本就不是精锐,如今受挫,立即暴露原型,沦为大盘散沙。
而部分精锐队伍,面对这副场景也难以阻拦。
“火器……火器……这就是赵都安的底气么……”炮火声中,卫显宗呢喃自语,死死盯着最前方,无往不利的战车一瞬间溃败。
他双拳紧握,心跳如擂鼓。
“指挥使!怎么办,前方阵型奔溃了!”周围的武官们纷纷露出慌张神色。
“锵!”
卫显宗突兀抽刀,一抹刀气炸开,在地面上掀起一簇尘土。
众将下意识住口,迎上了卫显宗那双冷静至极的眼睛:
“慌张什么?只是一次冲锋罢了,传令下去,拦住溃兵,谁敢溃逃,立即格杀!不能让这帮人冲散后方军阵!”
说完,他扭头望向五军营侧方,狠声道:
“这会,突袭队伍应已抵达,神机营抵达不久,五军营中必然还有大群士气崩溃的官兵,防守松懈,只要破开营地,前后夹击,便可吞掉神机营!”
战车?他从未将赌注都压在正面战场。
……
五军营侧方,一处山林中。
大群青州兵精锐人人披着软甲,背负军弩,手持刀剑,踩着密集的脚步声,自山林中掠出。
为首一名将领眺望不远处大营,耳畔听着一声声炸雷般的轰响,沉稳道:
“准备袭营!”
他们这个位置,并不知道正面战场发生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必与神机营的火器有关。
不过这不重要,作为卫显宗费尽心思养出的一对精锐,这支队伍素质丝毫不逊色于禁军。
“指挥使有令,无论发生什么,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便是奇袭敌营。”为首军官低声安抚身后一名名士兵。
众人点头,纷纷停下脚步,动作整齐划一,将军弩从背后卸下,箭矢“上膛”。
又拔刀出鞘,一群人悄无声息,飞速如潮水般向安静的大营摸去。
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营房外高高的木墙时,突然间,毫无征兆的,绵长的木墙上方,突兀立起一名名神机营士兵!
他们仿佛在这里埋伏许久,此刻才显露出来,这些士兵没有持刀、持弩,而是人人手握一条步枪。
“有埋伏!”青州叛军们悚然一惊,却训练有素地一边奔跑着散开,一边加紧脚步,试图冲入木墙下攻击死角。
“不必担心,火枪发射缓慢,躲过第一轮,就可……”为首的叛军武官喊道。
可下一刻,墙头上的神机营火枪兵默默将一条条枪口对准他们,扣下扳机。
没有当初“军演”时费劲点燃的火绳,新式改良的撞针取代了过去落后的击发装置。
“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火乍起,冲锋的叛军们毫无抵抗之力,如镰刀收割麦秸,倒下一片。
“怎么可能?”为首叛军瞳孔地震,吼道:“撤!”
然而已经晚了,紧闭的木墙突兀打开,指挥使石猛亲自率领一批火枪兵笑吟吟等在这里:
“还真与赵大人预料的一般,你们知道他在这里,这轮进攻必然不遗余力,极大可能偷袭……”
叛军们心神俱震,扭头就跑,却哪里跑得过蓄势待发的子弹?
又两轮弹雨覆盖,这群精锐悉数倒下,唯有几名有修为在身的武官活了下来,却被石猛等军官轻松压制。
“准备的还挺充分。”
石猛从为首叛军身上抽出一根“信号弹”,咧嘴一笑,靴子踩着对方重伤染血的躯体,慢条斯理,将这枚军中特制的“烟花”点燃。
“嗖!”
一束烟花拔地而起,飞上天空,隔着老远都能清晰望见。
……
叛军指挥部。
卫显宗焦急地来回踱步,突然,天边骤然拔地而起的一抹红色的烟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烟花出现了,可对面五军营的营地却一片安静。
卫显宗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怔了怔,突然发疯一下大喊道:
“传令,擂鼓!冲锋!放弃獠兽冲营!全军冲锋!”
周围人大惊失色:“指挥使?”
他们怀疑指挥使大人疯了,这种情况下,岂能顶着炮火冲锋?
卫显宗却近乎嘶吼着,急切地喊道:
“只要我们冲到他们近前,与神机营的人厮杀在一起,那些火器就会失去作用!他们不敢将我们连同他们自己人一同轰炸!
反之,后退只会被对方的火器覆盖,彻底败亡!我们只有一条路,冲过去!神机营的人马肯定不够多,我们的人更多,近身厮杀,犹可获胜!”
这一刻,初次面对先进火器的碾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指挥使竟只是短短时间,就找出了炮火洗地最大的缺陷。
拉开距离必死,拉近距离,反而可以让火器兵投鼠忌器,停止炮击。
然而面对他的命令,这群将领却面露迟疑:
谁去冲锋?要以血肉之躯,穿过那条炮火覆盖的区域?
卫显宗盯着这群畏战不动的武官,怒从心头起,推开他们就要亲自率众冲锋。
然而就在这时候,战场对面,炮火忽然停了。
从始至终好整以暇列阵等待的小公爷汤平用小拇指掏了掏被震的发麻的耳朵,嘀咕了句:
“陈贵你大爷……”
旋即,汤平蓦然举起长枪,勒马冲锋:
“神机营!随我冲锋!”
“杀!”他身后,一名名青年武官齐声高喊,率领身后士兵,朝着已濒临奔溃的青州叛军发起最后的绞杀。
……
远处山头上。
赵都安蹲在山头,笑吟吟将另一枚新鲜的梨子的梨核栽入泥土,拍拍手起身,笑着对身后目瞪口呆的众将说道:
“看来,我赢了。”
第502章 截杀恒王
当神机营的炮火覆盖战场的那一刻起,这场战役就再没有了悬念。
瞭望塔上,恒王面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身前的横栏,手背上青筋隆起。
他死死盯着前方,周围的谋士与文臣们大气不敢喘,一张张脸庞上,再无自信、傲然。
只有心惊肉跳,难以置信,以及……恐惧!
没有人预想到,青州兵会溃败的如此快速,当炮火覆盖战场,一架架战车倒下时,他们脸上的笑容就已消失。
等到“小公爷”开始冲锋,以高昂的士气,对近乎崩盘的青州叛军予以绞杀时,这局“棋”,也到了“收官”阶段。
“王爷!”众人只看到恒王身体突兀踉跄,险些跌倒,纷纷大惊失色。
可很快的,恒王再次站稳,脸色却惨白如金纸。
败了!败了!
哪怕卫显宗还在下方竭力抵抗,青州叛军精锐依旧有一战之力,可在恒王眼中,只这一战,他攻入京城,登基称帝的野望就已彻底葬送。
“王爷,千里筒取到了!”
这时,那名随从气喘吁吁,奔上瞭望台,将手中一根“望远镜”呈上。
恒王闭上眼睛,深深吸气,直到胸膛鼓起,再沉沉吐气,竭力恢复镇定姿态。
他平静地伸手,接过那只造型精美,价格高昂的镜筒,抬起,一端扣在右眼上,另一端瞄准战场。
然后,原本尚显得模糊的情景一下填入眼帘,他看见了中军,已披甲上马,敦促武官联手抵抗的卫显宗。
看见了银甲银盔,挥刀杀入军阵,如入无人之境的汤平。
看见了地上躺倒,已经没了气息,被炸烂了脑袋的獠兽。
最后,恒王将镜头抬起,望向了远处一座山头上,同样观战的一群五军营将领,以及……
一名刚刚丢下梨核的俊朗公子。
镜头中,赵都安仿佛感应到了恒王的注视,明亮的双眸径直对望过来,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
赵都安的右手抬起,五指并拢,在喉咙处轻轻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啊——”
恒王惊的后退两步,手中千里筒持握不稳,跌落在地,在众人脚下滚动。
“王爷……”谋士一怔,忙谄媚地躬身,双手捡起地上的镜筒,正要说什么,忽然耳畔听到一声低沉的炮声。
瞭望台上众人下意识抬头望去,立即亡魂大冒,只见一枚炮弹裹着火焰,径直朝他们飞来。
……
“可惜了,准头还是差了一点。”
山头上,赵都安失望地望向叛军营地,那枚炮弹虽成功递入敌营,落点却偏离瞭望塔数百米。
射程太远,准头无法遏制地下降,而这一炮后,恒王等人逃窜,也失去了“炮击王爷”最好的时机。
“实战经验还是匮乏啊,不过这一战后,神机营对新式火器的掌握将更上一个台阶。”
赵都安感慨一声,才扭回头,微笑地望向身后一大群五军营将领:
“袁指挥使,各位怎么不说话?”
此刻,以袁锋为首的五军营高级将领皆瞠目结舌,怔怔地望着山下一边倒的战场,脸上写满了“震惊”二字。
这是我们印象中的神机营?这就是新式火器的威力?分明去年演习时,还远不是这样……
国字脸的指挥使怔然呆立,脑海中,仍旧回荡着炮火的轰鸣。
而当他目睹山下大营中,继汤平冲锋后,石猛率领的火枪队出营,用一杆杆火枪辅助平推青州叛军时,这种震撼与恐惧达到了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