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神官指教。”
玉袖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摇了摇头:
“既然陛下到来,想必有事,贫道就不叨扰了,这就告辞。”
说完,她又朝女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心中那股震撼才一点点扩散开。
方才,她虽压制了自己的修为,但在与赵都安的较量中,竟然略逊色一筹……这个结果令骄傲的玉袖难以接受。
结合此前自己对赵都安实力的点评,也不禁面如火烧。
“天地之子……果如传闻中一般,天赋进境非人所及么?”
走出赵宅,玉袖扭头回望门楣上的牌匾,并不沮丧,反而眸子越发明亮。
獠人族祭坛内的神明启示,比她预想中更准确。
而想到她此前从南疆获得隐秘情报中的某些字句,她抿了抿嘴唇,对赵都安更势在必得了
——显然,她方才与赵都安说的那些话,仍有所保留,并非全部。
……
……
玉袖挥一挥衣袖离开,就像她轻轻地来。
只留下赵都安独自面对气咻咻找上门的女子皇帝。
“陛下,外头人多眼杂,进屋说话?”赵都安挤出笑容。
徐贞观神色淡然,感受着尤金花母女的注视,她扭头,朝着母女二人露出亲切和煦的笑容:
“赵家主母自去忙吧,朕寻赵卿有些朝上的事相商。”
主打一个态度差异化。
而后,才在母女二人受宠若惊的神色中,跟随赵都安去了府内书房。
书房内。
“吱呀”一声关紧房门,赵都安转身望着女帝的背影:
“陛下怎么来了?”
徐贞观进屋后不装了,脸色冷了下来,气咻咻地走到书桌的主位坐下,一副官老爷当堂审问人犯的架势,凤眸俯瞰渣男赵,开口便是一拳:
“朕不能来?打扰了你与玉袖相会?”
赵都安冷汗下来了,赌咒发誓,自己与其毫无瓜葛。
徐贞观也没真以为二人有什么关系,只是有点不爽利,便只板着脸听着,不予置评。
赵都安见状,一咬牙,大着胆子走到女帝身旁,没话找话:
“陛下好久没来了,说起来,上次陛下教授臣画技。臣这些日子勤学苦练,也是有所小成,不如臣再为陛下画上一幅?”
上次,二人的确曾在这间书房教画。
此刻,墙上还挂着女帝的水墨风肖像画。
徐贞观哼了声:“朕批阅奏折大半日,你还想让朕给你当‘模特’?”
“模特”一词,是赵都安发明的“新词”,上次被她记住了。
赵都安眼珠一转:
“陛下操劳国事,必然身子酸涩,臣恰好新学了一套按摩手法,可缓解疲劳。”
说着,两只脏手就按在了女帝柔嫩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徐贞观先是扭了扭,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便轻哼一声,任他施为。
赵都安微微一笑,十根手指灵巧地变幻手法,绕着美人玉颈,两只肩窝用力。
这同样是他上辈子为了钻营进步,而向工作部门附近的盲人按摩师父学的。
“恩……”女帝起初还没在意,但渐渐的,只觉一股酥麻感涌现,不禁舒坦地微微眯起了眼睛,鼻腔中吐出轻哼,紧绷的肌肤也松缓下来。
她本就不曾真的生气,更不会真以为赵都安和玉袖存在什么关系。
之所以佯嗔动怒,更多是女子心思作怪——身为帝王,她的占有欲相比旁人,只高不低。
这会有了个台阶,她也借坡下驴,语气柔缓了下来:
“她寻你为了何事?”
赵都安也没隐瞒,将这件事说了一番,反正也是瞒不住的。
“前朝皇室失踪的禁军?那批国宝?”
徐贞观微微颦眉:“她在追寻那些东西么?”
赵都安熟稔捏肩,脑子里莫名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个短视频——做足疗的客人让技师坐下,自己撸袖子给技师按脚……
视线也不禁下移,看了眼贞宝裙下的绣金线的绣鞋。
口中问道:“陛下知道那批国宝有什么?”
徐贞观道:“知道一些,总归都是些对修行者极有诱惑力的物件,不过,几百年来多少人去追查,都无所获。
她大概率也是一场空。
至于那大腊八的神启……也未必真实。你若心动,也至少要到世间巅峰,有了十足把握,带上足够的高手再前往。”
身为皇帝兼“天人”,徐贞观对寻六百年前的前朝宝藏兴趣不大。
“臣也是这般想的,没答应她。”赵都安一脸赞同。
徐贞观满意地“恩”了声,转而忽然道:
“那个萧冬儿,朕见过了,按你的提议,接下来朝廷会委任官员,由五军营派一支军队,萧家协助,平复青州道余孽。”
赵都安忙道:“臣与那个寡妇绝无……”
徐贞观嘴角翘起,打断他:“朕知道。”
呼……你什么都明白,还吃莫名其妙的飞醋……赵都安一边揉捏肩膀,一边道:
“陛下慧眼如炬,臣就知道那些坊间的流言蜚语不会入陛下的眼……毕竟臣对陛下的爱意,整个大虞无人不知……”
徐贞观享受着忠犬的甜言蜜语,心情转好,却忽然睁开眼睛,眸中蕴怒:
“手往哪里弄呢?!”
“……呵呵,手滑,手滑。”赵都安讪讪地将禄山之爪从女帝的衣领口抽回来,只觉指尖滑腻,荡人心魄。
女帝嗤笑一声,也懒得戳破这狗贼的下作心思,转而道:
“白日里,你回来前,马阎那边送来一些折子给朕,是关于李彦辅那些官员的审讯已然到了尾声。”
赵都安试探性地,用手轻轻揉捏她白皙,带着细细绒毛的脖颈,道:
“陛下准备怎么做?”
徐贞观平静而坚定地说:
“斩立决。李党上下,凡参与叛乱的,这几日将于菜市口当众斩首。诛三族。”
恩,后一个因李党背后家族大部分在淮水,属于“敌陷区”,暂时无法执行。
可想而知,消息一出,这群地方豪族将彻彻底底地站在八王一方了。
“那恒王父子又如何处置?”赵都安试探道:“关起来?削掉爵位?打为平民?”
这一次,女帝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才平静说道:
“审问完毕,与李党反贼一同斩首。”
“陛下决定就好。”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
女帝哪怕再如何顾念亲情,但从藩王造反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没了转圜余地。
何况,恒王作为第一个被抓的王爷,下场如何,所有人都很关心,因为这代表着朝廷对这起造反的态度。
徐贞观继续道:
“斩首李彦辅与恒王父子,既是震慑人心,展现强势,也是为朝廷接下来的反攻‘祭旗’。”
女帝重归京城的消息已传开,可想而知,如今各地造反的藩王应已转为了割据、占领、消化地盘的策略。
而于朝廷而言,当务之急,乃是趁着那些地盘没有被藩王们彻底掌控,而予以反攻。
一旦错过这个时间窗口,等藩王门彻底扎根,就不好罢拔除了。
“如今,铁关道的燕山王被罗克敌率军挡在拒北城;河间王被汤国公牵制,遏制在西平道……最有威胁的,只剩下靖王与慕王两支叛军。
二者一个吞掉了建成道,一个吞掉了云浮道,且两军各自占据半个淮水道,由薛神策领兵于临封道阻遏。
而眼下京城危局已解,神机营、五军营,以及部分禁军当往临封道调集,配合薛神策,收复失地。”徐贞观冷静分析。
“臣正想与陛下说这个,”赵都安也严肃了几分:
“此次神机营大破青州军,如今士气如虹,正当南下,臣有意领军做这个先锋。”
徐贞观沉默了下,身子不动,螓首扭转,点漆般的眸子盯着他:
“靖王、慕王可都与恒王这土鸡瓦狗不同。你的火器的确厉害,但正如太师所言,乃是出其不意,如今恒王兵败,消息传开,他们自然会有所提防、应对。想复刻战果,已不可能。”
赵都安咧嘴笑道: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凭借这点火器,真去做什么领兵打仗的将军,行军布阵这种事,我是个外行,让我打嘴炮可以,但真对上是不成的。”
徐贞观愣了下:“那你为何……”
“因为陛下需要。”赵都安认真道:
“眼下临封前线,最急缺的既不是兵力,也不是火器,而是信心与信任。陛下回归,与青州兵大败的消息可以为前线提供信心,但陛下却难以对包括薛神策在内的那些前线武将予以足够的信任。
同理,前线的将士们也要顾虑京师的看法,为了避免君臣嫌隙,许多决策,都必须用书信向京城请示……这一来一回,战机稍纵即逝,所以,陛下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分量的人去前线坐镇督军。”
作为一个两辈子的“文职人员”,赵都安对打仗一窍不通,但没见过猪,看过猪跑。
他上辈子翻看一些“内战”的历史资料,对大系统内,指挥官与前线将士的信任问题,感触尤为深刻。
尤其,是赵师雄、卫显宗、包括皇城内两个禁军指挥使叛乱的大背景下,女帝……以及整个朝廷,对于在外头领兵的那些将领的忠诚度,难免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藩王割据,联手围攻的大势下,如何能保证前线的将领不投敌?
派出“监军”、“督军”是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而思来想去,最适合的人选,就是赵都安。
绝对意义上的不可能叛变,自身又有覆灭青州叛军的战绩,证明可以做好督军。
又有“皇夫”的名分,以及名望,一定程度上,可以在前线灵活地“先斩后奏”,令作战免于受到京城大后方的掣肘。
“为了我么……”
徐贞观愣了下,内心仿佛被撞了一下,眸光柔和,两相对比自己方才赌气的操作……她内心泛起一抹歉疚。
赵都安笑着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