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赶走,那肯定不行;可是留着,却也总有些怪怪的,就像分手之后,前女友还一起同居一样,说不出的别扭。
“太乙前辈的心思,我也猜不透,但我想,至少是没有恶意。”
l李存孝语气有些不确定,实际上那天他在马厩里见到青骢马的时候,后者的态度可以说很是亲昵,主动现了原形,否则,他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不过眼下时局紧张,有它在,镖局也安全些。”
听到徒弟的宽慰,张力士也只能点头。
毕竟太乙那样的高手,以他们的层次,只能仰望遵从,对方如有不满,那也只能受着。
但是至少眼下来看,老道士还是善意居多。
“驾!”
呼喝一声,赤骊小跑着离开镖局,等到出了城门,立刻加速,好似一道赤色的闪电。
落足无声,奔云踏雾,真好似天马一般,神骏非常。
往往是一道影子窜过去,官道上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州城避难的人越来越多了。”
道路上车马往来,但是商队却只占一小部分,其他很多是拖家带口,拉着家当和妇孺老弱。
不过这些人虽然面色疲惫,但并无菜色,穿着打扮也大都干净,穿丝绸的也不少,显然都是听到了风声,提前来避难的。
毕竟比起小县城,州城这里有城卫军不说,还有天鼓寺的一众高手。
得益于此,飞虎镖局最近的生意竟然意外地还不错。
毕竟有一个在药王院的徒弟,大腿粗得吓人,但凡消息灵通点都不敢来招惹。
可是李存孝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并不轻松。
眼前的景象,让他又想起了当初在楚丘县走镖时的经历。
骸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如今的一切,不过是之后惨祸的前兆而已。
朝廷势弱,群雄并起,已经是注定。
如今有契此坐镇,若是明教来犯,或许可保无虞。
可是这世上,契此和尚未必有第二个,但是如黄潮、朱全忠那样的人却必定很多。
天下十六道州,除了京畿,到处都有藩镇节度。
到了那时,自己或许可以带着木叉,跟随契此离开。
可是像张力士这样,乃至还不如张力士的那些普通人,他们才在一个地方定居不久,就不得不再次离开,这又是何等颠沛流离?
“唉”
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李存孝斩去繁杂思绪,感觉到身下赤骊缓缓减速,在天鼓寺门前下马。
圆华的弟子明烛正等候在这里,见状连忙上前,神色恭敬:
“李师兄,您先去方丈的禅房吧,喂马的事交给我就好。”
拜师契此之后,不知道圆华是从哪里得来的风声,对李存孝的态度更加亲近热切。
连带着明烛也要改口,辈分从师兄变成了师弟。
李存孝说了几次,见完全没用,也只能放弃。
“师父,德正住持。”
进了禅房,李存孝行礼如仪。
胖和尚坐在首位,德正陪坐一旁,不知道的,还以为契此才是天鼓寺的住持。
“你突破到十一条正经了?”
大和尚看似是提问,实则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旁边的德正闻言,都不由露出讶异之色。
“是,多亏了师父给我的暴气丹。”
不得不说,嗑药修炼,效率并非熬夜打坐可比。
暴气丹的药力,比起蓄气丹多出数倍,对于窍穴较少的经脉,一粒便可以打通一条正经。
如今足三阴三阳正经当中,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都已经打通,只差足少阴肾经,便可黄庭圆满。
不过新打通的这几条正经,窍穴数量比起手三阴三阳六经要多得多。
好比足阳明胃经,剔除了交会穴,其窍穴林林总总也还有四十多个。由此花费的暴气丹,自然也不是一粒就可以搞定。
但是暴气丹虽然好,却不能短时间连续服用,否则药力会递减。
也是因此,断断续续,半个月时间,才打通两条正经。
最后剩下的足少阴肾经,有涌泉、然谷、太溪、大钟、水泉、照海.幽门、步廊、神封、灵墟、神藏、彧中、俞府等等共二十七穴,左右合五十四穴。
算算时间,等明日消化完上一粒暴气丹的药力,又可以继续冲击穴位。
这个速度,是普通的黄庭武者难以想象的。
丹药都不说,如此狂猛地冲击穴位经脉,很容易造成心境不稳,魔头反噬,风险极大。
为了安全,许多黄庭武者在这一关都不得不忍着性子,慢慢打磨,力求稳妥。
“这份天资,真是超凡脱俗啊。”
德正感慨万千,即便是他,当初在这一关也蹉跎了不少光阴,寺中如圆华一般的执事僧们更是动辄十年起步。
“不错,戒骄戒躁。今日叫你来,是有别的事。”
契此心里同样惊喜,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最近涌入城中避难的人多,白刺史爱民如子,不忍推拒,但是人多了,难免混进来些别有用心之人。”
“是明教?”
李存孝知道自家师父的在意之处,闻言不假思索。
“没错。魔教妖人,最擅蛊惑人心,手段繁多。我等自然对那些低劣伎俩不在意,但对于某些人来说,那些邪法却是救命稻草,抓到了就不愿意放手。”
“你该知道,真形境界,二心竞斗,凶险无比,一个不留神入魔,往往就是满门灭绝。”
“所以一般来说,但凡名门正派,都有一条规矩。若是门人入魔,师门有责任将其诛杀,以免遗祸民间。”
“而州城地界,自然是由德正师侄负责”
德正住持?
老僧闻言淡然一笑,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李存孝很难想象,对方竟然还担任着处刑人这样的身份。
“眼下州城里有人明明已经半只脚入土,却还希望明教能帮他翻身。”
“三郎,你来送他归西天,怎么样?”
第193章我打真形?
契此话语冰冷,其中满是酷烈的杀意。
李存孝有些迟疑。
“师父,您的意思是,我打真形?”
方才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城中有人已经濒临入魔,无法可救,但是却不甘受死。
显然,最近大量外人迁入州城避难,鱼龙混杂,其中八成是混入了明教的探子。
上次明教掳掠童男女的事李存孝还历历在目,他记得那种类似炉鼎和欢喜禅的法门就可以用于发泄魔性。
“有为师给你压阵,有什么可怕的?”
契此这话出口,李存孝心中才安定下来。
“师父,我不怕动手,只怕波及城中百姓。不过有您在,那便不是问题了。”
“你这滑头”,大和尚笑骂了一句,倒也不恼。
比起当初的自己,这徒弟显然是要多几分油滑,不过当今这样的乱世,就得这样的性格,才能走得长远。
实际上多年修持,契此自身的心境也有了很大变化。
当初他眼中揉不得沙子,看见不平事,立刻就要出手,否则心中便堵得慌,饭都吃不下。
如今他眼中依然揉不得沙子,但处理起来,却是有条理得多,有耐心得多。
年少轻狂,总会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恨不得将整个天下揽在肩膀上;
而所谓成熟,其实便是认识到自己能力的局限,能够捡起,也能够放下。
否则就如今这狗屎一般的世道,呼吸其间好似粪海求生,大和尚只怕早就把自己憋死了。
“油滑点也好。但是徒儿你要记住,性子再滑,底线不能滑。”
“武者修行,便是与自己的心魔斗争。”
“一直向前,有时都只能保证原地踏步而已”
“可只要退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
契此的话意味深长,李存孝立刻正色拱手,表示受教。
“师侄,这是北城黄家的卷宗,你先拿去看。”
“等今夜宵禁之后,自然有城卫配合你上门抄家。”
德正拿出几个卷轴,上面赫然还有衙门的签章,李存孝一看就明白,这回不仅是契此一个人的意思,府衙也同样参与其中。
毕竟明教造反,和官府势不两立。
眼下黄潮的大军正一日日逼近,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卧榻之侧,岂能让敌人的爪牙潜伏?
“住持,明教拉拢的,应该不止一家吧?”
李存孝脑子转得很快,晚上一动手,必然打草惊蛇。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斩草除根。
否则自己有契此庇护安然无事,但张力士和弟弟木叉他们难保不会遭到报复。
“放心,其他地方,自然有郑长史以及院中首座前去,一个都跑不了。”
德正胸有成竹,李存孝见状也终于把心完全放下,拿着卷轴出了禅房。
“前辈,李存孝能越级斩杀圆觉,的确不凡,可是真形武者与魔相合,某种程度上比同阶的妖魔都不差了。”
“今晚这事,对他来说是不是太早了?年轻人顺风顺水惯了,未必受得住失败的打击啊。”
等到李存孝离开,德正不由开口,说是劝告,更像是提醒。
毕竟契此在场,人身安全肯定不会出问题,就怕把这新收的徒弟搞得心态失衡。
师徒俩才认识不久,这么搞,怕是有些伤感情。
“你多虑了,李存孝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