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称世间求长生者众,且用心操切,不辨真伪,然而“金丹并诸石药各有本性,怀大毒在其中。不识根本,冒然烧炼服食,未有不死者。”
外丹黄白术本为正道,却被不学无术的旁门玷污。为了正本清源,他创作此书,勘定谬误。
外丹能不能长生不好说,但书中对于各种金石药材药性的剖析,却是十分精当。
有时救命的良药,只需一毫一厘的增减,温度一大一小的变化,都会变成致命猛毒。
李存孝精读一番,只觉受益良多,本想抄录一番,谁知和藏经阁的掌事道士说了一声,后者直接表示可以将原本带回去。
“背后有人就是好啊。”
李存孝心中感慨,踏着夕阳回到小院。
迎头,就碰见木叉满脸焦急地往外冲,一看见他,嘴巴刚张开又立刻闭上。
李存孝立刻明白了弟弟的意思,等进了屋,没有外人,才出言询问。
“出了什么事?”
“是那个县男,李定,他派人来传信,说是叶师兄和魏师兄”
“明使大人,那个叶乘霄和魏河都已经关押起来了,楼观道那边,也已经派人去传信了。”
李定神情有些惴惴不安,哪怕躬着身子,净风和明力都能看到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脖颈缓缓滑进绣着华丽对狮子纹的圆领袍里。
“两位大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那李存孝毕竟是太乙真人的弟子,万一引来宗师高手,这,这”
“若是引来宗师高手,咱们就全完了。”
明力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此话一出,李定的双腿顿时抖如筛糠,在那硕大的肚皮下显得越发纤细,像两根被风吹得无法自主的芦苇。
“你就不要再吓他了”,净风似是有些无奈,转头看向李定。
“你的管家意外落水死了,本来想请楼观道的高功来做一场斋醮,告慰亡灵。”
“谁知道这叶乘霄和魏河人面兽心,见了孀妇孤女,竟然起了淫邪之心,欲要在灵堂灵位之前行苟且之事。”
“好在你善待下人,时刻关注,及时出手将两人拿下。”
“如此丑事,如果上告官府,必然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无论是你这位县男,还是楼观道的内门弟子李存孝,脸上都会很难看。”
“所以,为了妥善解决此事,你邀请他私下来你府上,协商解决之法,这不是合情合理吗?”
李定闻言,神色稍微舒缓了些,但心底还是吊着一块大石:
“可那是宗师的弟子.”
“叶乘霄和魏河是李存孝身边的人,不是太乙身边的人。”
净风直接打断了他,“这里面的区别,难道你不懂吗?”
“是,是如果我是李存孝,御下不严,出了这种丑事,肯定不敢让师父知道。”
“本来他就刚入门不久,若是以后还想争真传之位,肯定不能给别人留下把柄,一定会亲自上门来.”
李定先是松了一口气,但是看着面前的两人,心底却有一种苦涩弥漫开来。
就算太乙真人不来,只有李存孝一人上门,可是人来了以后,难不成还真能和和气气坐下来喝茶?
这两个人,可是明教的反贼啊.
“两位大人”,净风和明力看着对方都快转身离开,忽然又顿住了脚步,低声恳求道:
“小人深感以往用心不诚,对于明尊和圣教尽的力还不足。若是有机会离开这繁杂之地,得到一个贴身侍奉的机会,请务必示下。”
说完这话,李定才神色黯淡地离开了。明力皱着眉头,“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说如果要逃跑,让我们带上他。”
净风笑容戏谑,“不愧是权贵之家,嗅觉够敏锐。”
明力闻言也笑了,“他的家财圣教可以笑纳,人就算了。”
“活捉了李存孝,楼观道必然震动。”
“留下的人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
“李定知道圣教的事太多,还是趁早和他的管家一起上路,免得太孤单。”
拍一拍手,白衣黑帽的明教教徒立刻从屋中涌出,从庄园中开始拉出一车车货物。
“我带着这些‘牺牲’和物资先走一步,你抓到李存孝后,再来汇合。”
明力说完,毫不拖泥带水,起身离开。
等明力带人离开之后,又拍一拍手,这次出来的明教徒个个凶悍,披坚执锐。
“你们先藏好,守住庄园里的各处要道,等到我得手,立刻把庄园的人杀光,尤其是那个李定。”
“记住,鸡犬不留。”
做完这些准备,净风才悠然踱步,缓缓来到一处地牢。
那些家丁都得到了李定的吩咐,不敢阻拦,很快将他引导到最深处。
叶乘霄和魏河被吊在墙上,脸色苍白,看上去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妖魔兽皮制成的绳索却让只是筋肉境界的两人动弹不得。
“白衣黑帽.你是明教妖人!”
魏河一见来人,顿时怒吼起来。
“我就知道!我们根本就没碰那两个女人,是你们设计陷害我们!”
叶乘霄的脸色同样难看,同时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愚钝的魏河,此时如此敏感,一下就抓住了事情的关节。
“阁下不像是普通的明教教徒,我和魏河也不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你们是为了李师兄而来,对吧?”
“机灵的小子,可惜你发现得不够早。”
净风依旧笑容温和,眼神中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
玄关武者要抓一个黄庭武者,必然是瓮中捉鳖,万无一失。
就看把这位李存孝捉回去之后,先钓出来的是契此,还是太乙?
若是能因此真的得到灵宝一星半点的消息,那都是大功一件。
说不定,还有得到教主明尊护持、打破元胎的机会。
当然,若来的是太乙,那他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但这个可能性很小。
“我们不过是两个小卒子,李师兄是理智的人,不会上你的当,趁早死心吧。”
魏河骂了几句就不骂了,他知道多费口舌没有意义。
而叶乘霄则努力平复心情,试探着想要得到更多信息。
“小卒子?据我所知,你们可是李存孝特意从外乡一起带过来的。”
“如今的世道,处处烽烟,值得他这么做,你们的关系肯定不是主人和仆从这么简单。”
“再说.”
玄武门中的内应说得很清楚了,李存孝靠着太乙的偏袒火速上位,偏偏年纪浅,修为相对真传也低,这就是一个隐患。
若是此时叶乘霄和魏河爆出丑闻,哪怕到时候查出是假的,但是在掌教严道通即将回归这个当口,即使查出真相,李存孝也已经输了。
除非此人心性足够凉薄,能够火速和这两人做切割,那样的话,他才真的没机会了。
这些事关乎楼观道中的内应,净风当然不会说出口。
不过,只看这两人担忧的神情,他想要印证的事已经有了答案。
“李存孝,你可要快点来啊”
第239章回归,突围
“见色起意?灵堂施暴?”
“不对劲。”
李存孝听弟弟说完来龙去脉,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叶乘霄和魏河是他从楚丘便认识,一路辗转到州城,再到楼观道。
一年时光不算很长,但是各种各样的境遇都遇见过了,李存孝自认也算是“患难见真性”,对二人的品格有一定的了解。
魏河为人忠厚,就不多说了。
叶乘霄当初因为萧眉,可谓是吃尽了美色的苦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绝不相信对方还会重蹈覆辙,更别说还是在光天化日,灵堂之中,对未亡人动手。
这样太蠢,太不合常理。
“李定的借口简直是拙劣得一眼就能识破,可他偏偏还是这么做了”
“他明知我是太乙真人的弟子,楼观道内门,未来很可能成为真传,却还是用这样粗暴的方式把我的人扣下来,就为了和我见一面.”
思绪千回百转,陡然间闪电划过,李存孝一下明白过来。
“宗师弟子的身份,不是区区一个宗室县男能来碰瓷的”
“想见我的不是他,李定背后另有其人!”
但是,叶乘霄和魏河不能放着不管。
两人是他从州城带出来的,做大哥的如果不能对小弟负责,那以后便不用混了。
同样的,对方刻意炮制这样的丑闻,就是为了逼他下山。如果他不去,那李定和他背后的人绝对会四处散播谣言。
到时候,整个楼观道人尽皆知,他的名声臭了,想要竞争青龙阁阁主就难了,这恐怕也在对方的算计当中。
“木叉,这件事我会解决,你专心练功。”
李存孝说完便转身出门,很快就来到了妙严宫门口。
无须通传,径直入内,就见太乙真人手里拿着几卷古书,作思索之状。
“存孝?是读书时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老道士呵呵一笑,丝毫没有被打断的不悦。
侍候在宫殿外的弟子们听见这一句话,都忍不住暗自咂舌。
在这妙严宫执事多年,何曾见过老道士如此和颜悦色?
便是当初李青童还在时,但凡遇见太乙真人研习丹道,都要通传等候。
也正是因为李存孝享受着如此非同寻常的待遇,哪怕李思齐在青龙峰上经营了很久,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人还是开始动摇。
对他们来说,大师兄是谁都没差,关键对他们不要太差。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李存孝不犯什么错,伴随时间过去,李思齐成为青龙阁主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小。
毕竟,一个二十岁的黄庭圆满,其实已经很了不得,只是比起真传们逊色,比起其他内门却是碾压式的存在。
但是那些真传,哪一个不是三四十岁?
楼观道上下,无人怀疑李存孝的未来,只不过是如今天下形势变化得太快,使得人做考虑时不得不多顾及现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