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骑卫。
荣国公话语之中虽然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可将温流与龙骑卫相比,这已经是极看重。
大殿上其他武勋战侯面色变幻,目中透亮。
这是已经开始打青阳侯麾下这些人才的主意?
“那组阵的小子叫陈武吧?”陈国公秦承业面上神色多出几分笑,轻捋胡须,“皇城十二卫里这般年纪的校尉,少说也有八百人。”
他转头看向成国公陆钧:“不过能把新兵训得敢用肩膀硬顶江湖武者的刀,这份胆气倒有资格去北境长城磨砺磨砺。”
成国公扭过头,根本不看他。
挖墙脚挖的如此清丽脱俗,也是少见了。
光幕中云明城校场画面缓缓消散,殿内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抬头看向上首的元康帝。
“楚霆。”元康帝的嗓音平静,“工部熔炉如今一年能锻造多少战甲?”
楚霆躬身道:“回陛下,按现有七十三处官冶坊产能,年供八百万套战甲,但尚需削减各州府农具配额两成。”
“若翻三倍呢?”皇帝的声音无波无澜。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翻三倍!
年产八百万甲,还要翻三倍,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楚霆神色变幻,微微咬牙,低声道:“除非启用万年前废弃的九幽地火窟,再征调四大炼器宗门……”
山羊须突然停止颤动,楚霆的声音之中透出坚定:“两年,两千四百万套。”
两年!大殿之中所有目光落在楚霆身上。
几位三品大员,国公,目中透出一丝精光。
这位工部侍郎,是要赌前程了!
元康帝手掌微微握紧,目光盯着身前的楚霆。
“楚爱卿明日便领工部右侍郎衔,主理工部。”
“朕要东境新军三年内全员换装新制玄鳞甲。”
“诺!”楚霆躬身。
右侍郎,再进一步,就是工部尚书,六部天官!
大殿之中其他人相互看一眼,向着元康帝躬身。
一场东境演武,竟然会影响到大秦朝堂六部格局。
青阳侯在东境施为,还要影响到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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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境。
东瀚郡。
云明城一场演武,胜负之势传遍。
只是大多数人关注的,不是大秦百战精锐的实力多强横,也不是那寻常百姓子弟就能击败江湖武者,世家子弟的军阵多厉害。
更多人在意的是,整训三天,演武胜一场,就能得一亩薄田?
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
怪不得那些世家子千里迢迢从皇城来东境入军伍呢。
这些家伙在军中厮混三五年,岂不是要带十好几亩田地回去?
不能让这些家伙在东境赚咱东境人的钱。
演武之后第二日,东瀚郡各地应召参加新军的人,超过五百万。
第三日,一千两百万。
第五日,三千七百万。
第八日,东境五郡之地,应召百姓超过一万万之数。
东境行营,宁国公韩琦看着手上登录卷册,一时间面上有些茫然。
“公爷,青阳侯的意思,将新军整训与河工招募放在一起,那些河工也一样参与整训,同吃同住。”
韩琦身前,周昌弟子韩啸躬身禀报。
他从云明城归来,第一时间将所见所闻禀报。
韩啸本就是韩家子弟,只是在兵部为官,又是在周昌座下修儒道。
“河工……”
韩琦轻笑摇摇头。
从前时候,大秦军民之间有一道鸿沟。
军伍子弟大多如张远一般,父死子承,寻常百姓家培养不出一位从小修行的武卒。
如今青阳侯分明是要让军从民中出。
如此征兵,自然能多出百倍军卒。
可这样的兵,能有几分战力呢?
“陛下将整训事情全权交给青阳侯负责,他如此做,必然有他的谋划。”一旁,西昌侯姬梁转头看向韩啸。
“韩啸,你去见周侍郎和平云侯,让他们做好后勤供给,决不能出现军粮短缺,兵甲不足事情。”
说完,姬梁抬头,看向大帐上悬挂的东境地图。
“东境大势若成,就是国战之时。”
……
云明城外大营。
一座百丈小校场,千余新军端坐。
他们前方,一块丈许方圆的黑漆木板,木板前,站着一位穿青色儒袍的青年。
他叫冯继林,来自青天洲白鹿山。
现在他很紧张。
因为白鹿山搬山院掌院张居正就站在不远处。
对于每一位白鹿书院弟子来说,谁能看到张居正不紧张?
“诸位,在下冯继林,来自青天洲。”
“你们听说过青天洲吗?”
冯继林目光扫过面前千余军卒,面上透出几分迷离。
“大秦九洲之地,仙魔肆虐,大秦军伍鲜血铸就北境长城,也只能守住这雍天洲三十六郡之地……”
“你们或许觉得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就是生活艰难。”
“你们见过魔气侵染,百里化为魔域,生灵死尽的绝望吗?”
“你们听到过漫天仙佛如流星,随手一击便是烈焰焚城,百姓死如蝼蚁的哀嚎吗?”
冯继林面上露出惨然,轻轻开口:“身在雍天洲上的秦人,又怎会明白雍天洲外无数被仙魔奴役的秦人之苦,秦人之恨!”
“知道为什么青天洲的秦人祠堂要供两盏灯吗?”深吸一口气,冯继林握紧双拳,“一盏是给死在仙魔手里的祖宗,另一盏——”
“是给活在雍天洲的儿孙!”
冯继林转过身,手持沾了白粉的大笔,在黑漆木板上,重重写下一个大字。
“秦。”
第611章 死,家谱单开一页生,富贵荣华,封妻荫子
校场之上,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大大的“秦”字。
虽然他们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寻常百姓,但这个字还是认识的。
冯继林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一位位端坐的武卒。
这些武卒虽然身上穿了崭新的战袍,发髻也梳了战卒样式,可他们的眼神却依然是寻常百姓模样。
他们端坐,身形虽然挺直,却没有多少武勇之气。
深吸一口气,冯继林的声音响起:“我知道诸位来应征入伍,是为吃一口饱饭,是为能挣几亩薄田。”
这话让不少人悄悄缩头。
确实,他们就是被能有肉吃,能挣那几亩薄田吸引来做武卒的。
“吃饭,挣饷,这不寒碜。”冯继林看向所有人,面色凝重:“以青阳侯整军之严,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也只能混个饭吃,混几亩薄田,连披甲上战场的资格都没有。”
混饭。
虽然大家心中是这么想,却不好意思说出来。
此时被冯继林说出心中所想,大多数人都是默然低头。
“诸位,哪怕明知道你们当中大多数人没有成为披甲战卒资格,青阳侯还是让你们吃饱,让你们拿饷,让你们整训,更让我等横跨天域,从亿万里外的青天洲来教授你们读书识字,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冯继林的声音在校场上回荡,让一位位武卒抬起头来。
他们的面上神色,多出几分茫然失措。
他们真的没想过,为何青阳侯会如此待他们。
不只是他们,就连站在校场外的许多老卒,军将,都微微转头,看向不远处立着的张远。
张远面色平静,看着校场中的冯继林。
冯继林握紧拳头,面上神色透出郑重。
“因为青阳侯知道,在军中修过武道,读过诗书的你们,再不可能是从前那个只想挣几亩薄田的村夫!”
“从前时候,习武,读书,那是你们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现在,就在这军中,你们能修大秦武道,能读诗书文字。”
“就算你们自己终究要离开,你们还甘心吗?你们还甘心自己的子子孙孙做个村夫吗?”
冯继林的声音已经是在嘶吼。
“熬炼一场,披甲执锐,守护大秦。”
“死,家谱单开一页。”
“生,富贵荣华,封妻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