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釜底抽薪!想从根基上动摇我梁洲佛统!”
华严上座忧心忡忡:“那大乘说法的确……颇有蛊惑力。”
“许多外门弟子和底层信众已然动摇。那些珍宝诱惑太大,再任其散播,人心将散!”
金刚院首座觉藏一拍桌子,声如洪钟:“不能再坐视了!必须立刻镇压!将这些妖言惑众者统统拘押!”
“赶回静心禅院,封锁起来!管他什么使团不使团!这是在我梁洲!”
“不错!立即调集护法金刚!”妙智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决断,“以‘扰乱圣地清静、妖言蛊惑人心’为由,将那些当街宣讲的人,还有那群胆大妄为的商贩,全部驱回静心禅院!”
“封锁院落四周,禁止任何人出入!让他们寸步难行!”
他必须强硬起来,维护佛门的绝对权威。
很快,大批身披重甲、手持佛杵、气息凶悍的护法武僧如潮水般涌向金莲街和静心禅院。
粗鲁的呵斥声、推搡的动作粗暴地打断了儒生的宣讲,驱散了听讲的民众,强行将净坛等人推搡着往回赶。
摊位上的珍宝被粗暴地盖上布遮挡,商队成员也被驱离街道。
更有一队队武僧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静心禅院包围起来,金色的佛光禁制瞬间在院墙四周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隔绝了内外!
整个禅院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囚笼,气氛瞬间变得无比凝重、肃杀。
静心禅院内,恐慌如同实质。孙铭面无人色:“侯爷!季大人!他们动手了!他们把我们都围起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外面金色的佛光禁制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
季云堂终于放下了画笔,素绢上的苍松已描绘完成,虬枝如铁。
他没有看孙铭,而是望向张远,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深意。
张远走到院中,看着高悬的金色光罩,感受着外界密密麻麻的强悍气息。
外面是武僧的呵斥与佛元运转的嗡鸣。
张远的目光冰冷,只对身旁的陈武说了一个字:“破。”
“喏!”陈武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一声虎吼:“众军!帝相!”
依旧是那片不大的庭院空地。
“吼——昂——!!!”
三千亲卫的煞气如同沉寂的火山瞬间爆发!
漆黑浓烈的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再次凝聚!那庞大、古老、威严、充斥着无上杀伐意志的不动玄武帝相轰然现世!
这一次,它不是在虚空通道御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梁洲佛国圣地的中心——静心禅院之内!
漆黑的帝相刚一显现,冰冷的竖瞳扫向头顶的金色佛光禁罩。
帝相甚至没有做出“下压”的动作,仅仅是它凝聚成形时那天然的、霸绝苍穹的“势”,就引发了空间的剧烈震荡!
“咔啦啦啦——轰!!!”
那看起来极为坚固的、由无数金刚武僧佛元凝结而成的金色禁制,在玄武帝相如同实质的威压冲击下,如同纸糊的灯笼般瞬间爆碎!
无数金色的光点如同破碎的琉璃暴雨般倾泻而下。
恐怖的煞气冲击波如同毁灭风暴,毫无保留地席卷向院墙外!
“噗啊——!”
“呃!”
“怎么可能?!”
惨叫声此起彼伏!
包围在外的武僧军团首当其冲!
距离最近的数十名重甲武僧,连哼都没哼出来,就被那股超越他们承受极限的恐怖煞气直接撞飞出去,鲜血狂喷,重重砸在远处的人群或墙壁上!
他们身上的护体佛光如同泡沫般湮灭!
其余武僧亦是如遭重击,气血翻腾,阵型大乱,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稻草般踉跄后退!
玄武帝相庞大的身躯屹立于禅院上空,散发着灭世凶魔般的可怕气息。
它冰冷的眼眸如同深渊,无情地俯瞰着下方陷入惊恐慌乱的梁洲僧人!
整个万佛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死一般的寂静!
无数僧侣、信众面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他们无法理解,佛门圣地,为何会出现如此恐怖、充满毁灭气息的存在?
“张远!青阳侯!”妙智的声音终于带着惊怒欲绝的颤抖传来,他与几位高僧的身影出现在远处,脸色同样苍白,“你……你这是要与整个梁洲佛国开战吗?竟敢在圣地施展如此邪魔手段!”
巨大的玄武帝相缓缓低下头颅,它背上的玄蛇仿佛活了过来,猩红的信子吞吐不定。
张远的声音,清晰地透过帝相,如同天道律令,冰冷地响彻整个万佛坪:
“开战?本侯奉大秦天子之命,为论佛而来。”
“尔等避而不见,闭门谢客。”
“我的人出来讲经说法,尔等如临大敌,武力围堵。”
“尔等既不讲理,又不讲礼,那便只剩下……”
张远的声音微微一顿,帝相身上的煞气再次暴涨,空间都为之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不堪重负。
“战!”
冰冷的“战”字,如同地狱的号角,震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妙智浑身剧震,手指颤抖地指着帝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僧衣。
厢房之前,孙铭抬头。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张远那句“两个人拿下梁洲”背后的恐怖含义。
青阳侯是真的可以凭借这绝对的力量碾压,逼梁洲就范!
不谈?
那就打!
打到愿意谈为止!
就在这时,一个更加苍老、仿佛蕴含着无尽岁月智慧的声音,穿透了弥漫的煞气,如同暮鼓晨钟般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弥陀佛。”
“青阳侯息怒,是贫僧等怠慢了。”
“请侯爷、季大人,诸位贤达,移步万佛坪中央——论佛台。”
“七日之后,我梁洲佛门,与大秦使者,于此地,开坛论佛,分辩大道!”
一位身披朴实麻布僧衣、面容枯槁犹如古树、手持一根木制九环禅杖、气息深邃如海的老僧,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看向张远,目光如古井无波。
张远的目光与那老僧对视片刻,玄武帝相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煞气缓缓收敛,但并未散去,如同一座蓄势待发的太古神山,依旧沉默地压在每一个梁洲人的心头。
他点了点头,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好。”
“七日之后,论佛台,见证大道。”
玄武帝相的虚影缓缓淡去,但那恐怖的威压似乎已烙印在了这片圣地的空气中。
静心禅院周围的金色囚笼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七日之后一场注定震动三十六洲的佛门盛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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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佛坪。
论佛台。
七日之期转瞬即逝。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洒向万佛坪时,这佛国圣地已彻底化为人的海洋、气的汪洋。
论佛台,一座以整块亿万年菩提神木为基、雕刻百万佛经古纂的巨型圆形佛坛。
矗立在万佛坪的最中央,高约十丈,方圆百丈,其神圣庄严足以令任何人心生敬畏。
坛分三层,层层叠叠,宛如自地底升起的九品莲台。
此刻,这三层佛坛以及围绕佛坛千丈范围内,早已是黑压压一片,水泄不通。
空气因百万人汇聚的气息而变得粘稠凝重。
低沉的梵唱汇聚成笼罩天地的声浪。
在这片肃穆之下,是无数道紧张、期待、惊疑的目光。
上层佛台,端坐着梁洲佛门真正的底蕴。
九位身披紫金袈裟,脑后佛轮如大日悬空,气息或浩瀚如海、或渊深似渊、或凌厉如刀的“上僧”闭目盘坐。
为首者,正是七日前面容枯槁,手持九环木禅杖的神秘老僧。
此刻他双目微瞌,如同泥塑金雕,气息却与整个菩提佛坛融为一体,晦涩难明。
金刚院首座觉藏、华严上座等名动一域的大德高僧,皆位列其旁。
连同其他数十位气息磅礴的洞玄法身境高僧,构成了梁洲佛门最高层的力量象征。
妙智大宗师也在其中,脸色凝重地扫视着下方。
中层佛台人数更多,汇聚了梁洲各大小寺院方丈、长老。
以及梁洲本土护法神将、修为高深的游方僧人,足有数百之众,佛光升腾,连成一片,似一片金色的莲海。
其中明王宗的几位尊者格外醒目,身着炽焰纹路袈裟,身上流淌着刚猛霸烈的明王真意,面色冷峻。
下层及外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无数虔诚的信徒、普通僧众、苦行僧以及梁洲各界人士,如同最虔诚的浪涛,涌向论佛台的方向。
人头攒动,一眼望不到边际。
若非护场武僧竭力维持秩序,早已寸步难行。
空气中弥漫着狂热与庄重交织的奇异氛围。
在佛台正对面特意开辟出的区域,大秦一方的阵营吸引了无数目光。
大学士季云堂身着深紫麒麟补子官袍,面容清癯,眼神平静而睿智,宛如定海神针端坐中央。
其身旁是身着玄纹道袍、仙风道骨的随行仙道高人和几位儒门大宗师。
净坛上人、慧心等大乘佛法代表肃立一旁,神色带着一丝期待与凝重。
孙铭、王平以及数十位大秦年轻儒生、学官则站在后方,每个人都神色紧绷。
感受着这煌煌佛国的无边压力,心中对大秦使团的倚仗更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