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总是很美的一幕，只是身处冬天总是难免让人期待夏天，就像身处夏天同样会期待冬天一样，人们总是在向往那些自己得不到的，而忽略了早已拥有的。
李子冀不想再去思考妖国的问题，起码在年节之前他不想：“文若应该快来了。”
穆小宁嗯了一声：“我也快回去了。”
年节过后，他会随着崔文若一同回去梨园。
李子冀调侃道：“对你来说，无论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穆小宁翻了个白眼，旋即歪头盯着老猫看了好半天，相较于李应回长安城的原因，他对于这只肥猫的体重反倒是更感兴趣：“你这只猫到底多少斤？”
李子冀用双手将老猫抱起来，然后放进了穆小宁的怀里：“很重。”
穆小宁只觉得胸口一沉，赶忙放下双手扶着老猫：“这么重？”
老猫似乎很不喜欢听人随便评论他的体态，发出一声抗议的喵叫，然后恼怒的转过身，留给穆小宁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李子冀哈哈一笑，用力搓了搓猫耳朵，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穆小宁一边哄着猫一边问道：“上哪儿去？”
李子冀摆摆手：“买年货。”
......
......
对于李子冀来说，年货之类的东西当然是不需要提前这么多天准备的，只不过他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出去走走逛逛也是极好的。
吃穿用度过两天带着东方木和果果一起，他今天只打算买一些春联。
今年他不打算自己写，只想完完全全的做几件圣朝老百姓在年节时候都会做的事情。
清风雅舍要贴，后院也要贴，他还打算多买几幅送去三千院，虽然几位师兄师姐都不太在意春联这种小事，可在李子冀看来，这是迎接新年的象征。
“江山锦绣春常在。”
“岁月静好福自来。”
“春风吹绿柳，瑞雪兆丰年。”
李子冀看着手上的春联，都是不错的对子，通俗易懂，带着喜庆和美好，很适合贴在家门口，春联就该是这样，通俗易懂，简单直接，那些高深莫测的实在不适合用在这里。
卖春联的铺子在绿柳街，这里的年货出了名的好，就连一些距离稍远的长安百姓也会特意多走半个时辰来这里购买。
绿柳街距离南林巷不近，普通人的话大概要走将近一个半时辰，李子冀不是普通人，但他赶路的速度绝对不快，尤其是一边赶路一边看着手上的年货，速度就更慢了些。
没有细算过了多久，李子冀走进了人烟较少的玉宁街，在半程拐进了七友巷。
人更少，这里本就没什么商业，完全是百姓居住的地方，而且还是最初长安城的老街，在京都扩建之后逐渐变得不起眼。
巷子里没什么人。
李子冀依然在翻看着手里的春联，欣赏着那些通俗又普通的文字。
而在他的前后，巷口两端，丝丝深紫色的气息，不知从何处出现，覆盖着落下的雪花，攀爬在墙体的缝隙角落里，渐渐清晰。
第770章 缘由
莫名出现的深紫色气息就像是盛开的紫罗兰，以不起眼却又速度极快的铺满了前后，朝着依然在行走的李子冀飞速靠近着。
积雪覆盖着一层浅薄的紫色，同时出现的还有踩在雪面上的一双脚，悄无声息的注视着李子冀的背影。
似乎一切发生的都没有一点痕迹，就连征兆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这位名满天下的李县侯只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我本以为你们的胆子很小，却没想到原来你们的胆子很大。”
行走的脚步停下，李子冀的声音忽然响起，一同生出的还有若水波般四散开来的无形剑气，从开口说话到转身向后，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那遍地蔓延，到处攀爬，充斥着危险的深紫色气息全都被他所释放出来的剑气一扫而空。
雪面重新恢复了洁白。
那人似乎无比惊讶，好像完全没想到李子冀竟然会察觉到如此隐蔽的暗袭，紧接着就是浑身紧绷起来：“你早就知道？”
李子冀目光平淡：“从绿柳街回南林巷至少有十六条路，这里绝对不是最近的一条，但却是人最少的一条。”
像是听出了李子冀话语之中的意思，那人脸色一沉：“你是故意给我们动手的机会。”
他说了我们，那就证明来杀李子冀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这本不该主动暴露，但李子冀先前很明确的说了两个字【你们】。
李子冀显然早就知晓不止他一人，所以藏着掖着也根本没有必要。
话音刚落，又是一人缓缓出现，只不过出现的方式十分特殊，竟然是在李子冀的面前逐渐显现，就好像是透明的人像忽然被画上了颜色。
“妖族？”
李子冀眉头一皱，觉得意外。
他在离开南林巷不久后就感觉有人在跟着他，足够强大且敏感的神魂能够使他的洞察力细致入微，所以早就知道有人在跟着他。
所以李子冀在买完春联之后没有选择大街，而是走进了七友巷这样的小地方。
不出所料，暗中跟着的人露了面，只是他没想到这二人竟然会是妖族。
因为这实在很难说得通，他本以为会是后党的某人狗急跳墙打算强行暗杀他，却没想到是妖族的人。
两名四境修道者并肩而立，冷眼看着面前的李子冀：“很意外吗？”
李子冀点了点头，大方承认：“的确很意外，北海？还是妖国？亦或者其它...”
“你不必知道。”两人看着他，身上的气息翻涌，带着妖族特有的气质，他们似乎并不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因为死人是不需要知道任何事情的。”
......
......
李子冀走出了七友巷，他皱眉看着手里的春联，有几幅上面出现了褶皱，刚才动手的时候还是多少受到了影响，不得不说这两个妖族四境修士的实力的确不弱，让他不得不多出一剑。
妖族的人为什么会来刺杀他？
大概率是君上的人，难道想抢灯芯？
可这很没道理，君上不可能不知道凭借这看似不弱的两人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除了送死还有什么用？
李子冀只觉得莫名其妙，似乎正发生着什么变数。
他回到清风雅舍后也没有第一时间贴春联，而是将其随意放到一旁，坐在石桌前开始思考起来，即便再怎么想安安稳稳过个年节，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都由不得他不去思考。
“李应和妖国使节昨天才来长安城，你今天就碰见了刺杀，这之间很难没有关系。”
穆小宁躺在长椅上，听李子冀说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后开口道。
李子冀目光微闪：“你认为会是妖国的人？”
穆小宁道：“谁知道呢？不过我想李应应该很快就回来找你了。”
穆小宁摸着老猫的肚皮，他总能在不经意间看透很多东西。
也果然如他所说，不过两个时辰后，李应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后院门外。
二人见面并没有寒暄，事实上也的确并没有寒暄的必要，因为他们都不知晓应该说什么。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
李应直截了当的开口。
李子冀点了点头：“我不仅听说了，还杀了两个要杀我的妖族刺客。”
他将在七友巷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李应眉头很罕见的皱了起来，片刻后问道：“你知道我这次回来的原因吗？”
李子冀微微摇头：“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妖古莲池，现在我反倒不清楚了。”
李应道：“妖古莲池开启是其中一件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
他并不避讳穆小宁也在这里，身为未来梨园的掌舵者之一，穆小宁够资格知晓这些事情：“这几个月妖国出现了一批人。”
一批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应也没有卖关子，喝了一口茶后接着道：“这些人潜伏在暗处，专门挑选妖国六宫的重要子弟进行暗杀，起初妖国还没什么头绪，后来发现对方以圣朝人自居。”
李子冀的目光微微变化，这并不是小事，两国之间才刚刚达成百年休战的协议，结果圣朝人就跑到了妖国底盘进行刺杀，处理不好很可能会让休战协议付诸东流。
虽然无数百姓乃至于南境军士都希望这份协议撕毁，但撕毁的方式绝不能这么的莫名其妙，不清不楚。
飘雪已经停了。
热茶冒着热气，李应放下茶杯：“因为不方便确定身份，所以妖国使节特意请圣朝出面处理，这就是第二件事，只不过我们才刚刚回到长安，你就立刻遇到了刺杀，看上去很像是妖国在报复。”
李子冀轻声道：“很蹊跷。”
李应点了点头：“妖国和圣朝积怨已久，朝廷休战一事本就在民间颇有微词，有修道者心生不满聚在一起前往妖国行刺也在情理之中，而遭遇刺杀，妖国报复反过来刺杀我们圣朝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李子冀道：“太合理了一些。”
李应道：“所以很像是有人在暗处故意挑起两国争端，但也不能排除的确有圣朝修士报复妖国的可能。”
李子冀看着李应：“所以？”
李应轻轻吹了吹茶上飘起的热气：“所以在你参加妖古莲池之前，尽量试着查清楚这件事。”
第771章 万中取一
“为什么要我调查，我相信无论是察查司还是刑狱司，又或者你们南境都有比我更加合适的人。”
李子冀很想知道其中缘由。
李应的回答没有什么犹豫，看上去也好像没有什么思考，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李子冀会这么问：“因为只有你最合适。”
李子冀仍旧看着他，所谓最合适，也需要确切的原因。
李应的坐姿从来都很端正，眉宇之间的凌厉充斥着战场上独有的煞气，这种煞气和被宋帅培养出来的正气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他今天穿着常服，一身白衣压下了满院风雪：“你了解过妖古莲池吗？”
李子冀点点头：“妖古莲池就是妖族用来提纯血脉的地方，也保留了妖族本身残酷嗜血的竞争方式，只有胜利者才能够获得提纯血脉的资格，而想要成为胜利毫无疑问是尤为艰难的事情。”
他听二师兄提起过一次，一万个进入到妖古莲池的妖族，只有三个能获得提纯血脉的资格，一路上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尤其是那些出身自六宫之外的，为了提升修为，他们做梦都想要将自身的血脉强度大幅提升。
李应道：“妖古莲池当中封印着当初妖皇自北海带走的半个北海之心，蕴藏着最纯粹原始的妖族之力，哪怕只是普通的妖族，若是能够获得最终的几个资格之一，进行提纯后血脉强度都不会比六宫子弟低，甚至天资出色者还会更强，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你如果要去通幽之地，那就必须获得成为妖古莲池的胜利者。”
万中取一，这四个字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夸张成分。
李应也没有说的太详细，算是说了个大概，不过李子冀的心里也已经有了轮廓。
因为封印着半颗北海之心，所以妖古莲池在整个妖国都有着崇高而神圣的地位，就像是部落的图腾，神教的信仰，而妖古莲池也不是每年都会打开的，什么时候可以开，什么时候应该开，都是妖皇一言而决。
所以每一次开启都备受瞩目，被无数类似于兵奴那样的人视为翻身的唯一机会。
既然是唯一机会，那么竞争必然会激烈。
李应的声音带着边军特有的平肃：“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前提下，妖国自己人尚且无法得到保障，更遑论将如此机会送给圣朝，所以妖国只允许圣朝派出一个人参与进去。”
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这个人当然是李子冀。
李子冀的眼底闪过了一丝讥讽：“当初请求休战的时候，妖国可没有这么吝啬。”
李应的脸上看不到什么类似于愤怒的情绪，就好似对此并不在意：“两国之间从来都是如此，永远也不会有真正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