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山贼也扑上来。
周衍抬头,吸气。
冲上来的山贼把视线,光影都遮掩起来了。
沈沧溟手指抵着刀柄,横刀吐出一寸刃光,他催动战马。
刀鸣的声音大作!
横斩的弧光撕裂前方,也让沈沧溟的动作一顿。
周衍腰间的琴弦挂件声音低沉,然后伴随着少年动作骤然转急,变得凌厉,阳光下泛着微冷的,钢铁的光芒,刀锋撕扯前方,占据优势。
扑来的山贼鲜血瞬间流出,惨叫着落地。
周衍肩膀压低,撞击前方,用被自己斩得大出血的山贼当做盾牌挡刀。
无关迟疑,无关软弱。
在周衍踏上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怜悯不属于这些人。
迟疑的情绪不会出现在他的心里面。
胆怯,迟疑,应该在上山前就解决掉,上山后还有这样的情绪,未免太过于儿戏了。
周衍的刀法逐渐展开,步步往前,在施展开刀法,占据了初步的优势之后,武者心中会立刻出现自信,自信会伴随着血腥味道和刀剑的碰撞不断激昂起来。
这个状态下,武者会爆发出比起往常更强的力量。
但是很快的,周衍负伤了。
周衍负伤之后,沈沧溟的坐骑明显感觉到主人绷紧的精神,战马晃了晃头,看到在受伤之后,周衍先是疼的龇牙咧嘴,然后似乎就暴怒起来了。
好像是当意识到自己渴望的无伤速通失败之后。
直接不再有半分保留。
招式逐渐变得更加大开大合,也更重更快。
以饿鬼之力,吞噬大量肉类,再加上边军的桩功迅速提升体魄,周衍的力量本身已经超过普通成年人,再加上沈沧溟只教导他两招刀法,在使用这两招刀法的时候,堪比熟练刀客。
那帮匪徒很快得意识到这家伙只会两招。
然后他们又明白了一点。
他们大概率熬不过这横斩竖劈的两下子。
看着倒在这半大小子脚下的那几个兄弟们,最后的匪徒心都在颤抖,他们可没有正规军的战意,看到这猛人,心态都已经开始崩溃,转身嚎叫着去找老大。
推开门看到老大们死得更惨。
几个山贼的脸色都白了,想走,却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的时候,看到那穿着一身褐色衣裳的少年郎,单手握着一把刀走过来,袖子上,衣服上有很多血痕,刀上还在不断往下滴血。
那少年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手掌在微微抖动着。
但是这种似乎并不是恐惧,而是某些人进入战斗状态时候的兴奋,在这个情况下,出手会比平时更重,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周衍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那种淬炼过的,像是刀锋一样的煞气,几乎要让这几个贼匪窒息。
“找到你们了。”
周衍抬起刀,左手握着刀柄的一部分,右手握住下一部分,呼吸吐纳,浑身筋骨气血都凝聚,似乎在思考是横斩还是重劈。
当!
一声脆响。
前面的匪徒手里的刀落在地上,响成了一片。
然后慢慢往前屈,啪地跪在地上,呢喃道:“爷……”
另一个匪徒则疯狂磕头,哐哐哐哐哐。
把脑袋磕出残影。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
周衍的动作一滞。
结束了……
沈沧溟松开了握着的横刀。
远超预期!
周衍的表现已经超过绝大多数边军初次上战场。
沈沧溟徐徐呼出一口气。
这个曾经在尸山血海里冲杀出来的男人,发现自己的鬓角竟然有点被汗水打湿了,他只是看着周衍亲自历练,却比起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精神还要绷得更紧。
驱动战马前行,为周衍收尾,防止出现没有处理好首尾的情况,有个家伙出血好像不轻,却还偷偷打算往外摸出去,被大黑马踹了一脚,直接昏死过去。
沈沧溟看到周衍把几个匪徒绑了。
看到他的衣服渗出血来,周衍直到这个时候,那种战斗时候的高度紧绷和兴奋的感觉过去了,才感觉到疼,脸都抽了抽,除去了疼,还有一种极端剧烈的脱力感。
有种类似力气活做多了之后,手臂不自觉的抽动。
实战,是一种极端耗费体力的活动。
而新手在极端兴奋状态下,往往会超负荷爆发力量,不懂得节省体力,在胜了之后,身体会进入这种疲惫状态。
他呼吸了下,从大黑马背着的包裹里面翻找出了两个杂粮窝窝头往嘴巴里面塞,卡擦卡擦就吃完了,这个时候才开启饿鬼玉符,借助饿鬼之力,迅速把食物消化掉。
一股暖流在体内流过。
消耗的体力迅速恢复,伤口的疼痛感衰减。
只是还有些饿。
周衍舔了舔嘴唇,盯着大黑马的口粮豆渣饼,大黑马耳朵动了动,敏锐察觉到这家伙的不怀好意,于是侧了个身,用屁股把那家伙给挤出去。
周衍道:“又没吃你的。”
大黑马不客气地打了个响鼻,白眼了他一顿。
似乎在说,只是现在没吃。
周衍咽了口唾沫,只好继续翻找有没有什么剩下的吃的,看到沈沧溟,道:“沈叔……”沈沧溟的左手按在周衍的头顶,用力揉了揉。
冷毅沉肃的男子声音缓和:
“做的好。”
周衍咧嘴一笑:“嘿,沈叔你也会夸人啊。”
沈沧溟按了一下他的头,确定了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让周衍伸出手,从后腰拿出早准备好的药,给周衍伤口上好伤,道:“赢了之后,要搜战利品。”
“去搜搜看这些山贼的库藏。”
“以及……”沈沧溟顿了顿,面不改色道:
“救人。”
第22章 知我侠义
江怀音一整宿都没有睡。
途中醒了好几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被山贼们抓来了的百姓也都脸色苍白,但是眼底也透着一种异样的兴奋,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一个断臂的侠客救了他们。
然后让他们等一等,说是之后会有人来。
真的会有人来吗?
那时候江怀音问那男子,说为什么要等,为什么是那个少年,那个男人没有说什么,这让江怀音多少是有些不安的。
真的,还能从这地方出去吗?可出去,出去……
出去又要做什么呢?
江怀音有些恍惚,岩石上凝聚的冷露落在脖子里,让她打了个寒颤,她缩了缩自己的身子,知道自己又想到了过去。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像是个梦一样。
她是个乐师。
是玄宗三千梨园弟子之一,主弹箜篌。
这里是秦岭附近,距离长安城不算是太远。
前些年大乱的时候,明皇夜走皇宫,她们都被抛弃了,醒过来才发现不对,慌慌张张,跟着大家一起跑,却给贼匪给抓了。
如果不是她懂一点梨园子弟的易容手段,把脸上身上都画了浓疮,早就难以幸免,可这样恐怕也撑不了太久,本来觉得为自己肯定必死,却没想到有峰回路转。
等待着的安静当中。
旁边有个脸上有皱纹的老太太低声道:
“江姑娘,你说,这一次咱们能出去吗?”
江怀音心里害怕,茫然,却勉强挤出微笑,安慰道:
“嗯,一定的。”
她轻声道:“你不是还想要出去看看你的孙子吗?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一切都会好的。”那老太太点了点头,眼底有希望,也有害怕这希望只是一层泡沫的恐惧感。
江怀音呼出一口气。
她说是这样说,其实心里面很茫然,她还能去哪里呢?长安城沦陷,她只有一身乐术,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有手有脚,总可以找到一口吃的。
那个独臂男子所说的少年郎,又是谁?
是一声脆响惊醒了江怀音,她看到这地方的门晃动,心里一下紧绷,害怕出了什么事情,她把被劫掠来的孩子保护在后面,手里抓着一根磨尖了的簪子,顶在前面,脸色苍白,手指都在用力。
如果是有贼过来,就拼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不可能再回去了。
她想着,在这个隐蔽的地方,黑洞洞的,一把刀从门口劈进来,收回刀的时候,阳光从裂隙里面照进来了,一只眼睛凑近来,然后有少年郎的声音传来:“里面有人!”
“里面的人,请往后面退一下,有什么遮掩的东西,就藏在那些东西后面,这门,啧,这门怎么锁得这么严实?”
江怀音听到少年有些恼火的声音,她意识到这是援军,想要说,其实是屋子里面反锁住了,还堆了一堆东西,所以才很难打开的,可这一松了口气,反倒是有些没力气,手脚发软。
那少年收了刀,江怀音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听到那少年的声音道:“算了,不开了,直接破门。”
“请退后,不要动。”
“三。”
“二。”
“一。”
江怀音不解。
她的疑惑被沉闷的破空声音打破了。
轰的一声,一把斧头就这样镶进了进来,斧头被抽回去,裂隙被扩大,江怀音,还有这些被贼匪劫来的百姓恍惚着,就好像,这几年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生活,也被一下,一下地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