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丁都头,你去哪!马上要游街了啊!”
兰阳王府。
二进东跨院客房,守在屋外的璇玑宫弟子面露悲戚,当一身血衣、偏又在胸口系了大红花的丁岁安大步入内时,众人俱是一怔。
有种滑稽感.
却没人能笑的出来,只默默让出一条路来。
从院门到房门口,短短十余步距离,丁岁安双腿却像灌了铅一般。
推门进屋。
屋内,林寒酥、云虚都在。
床上,躺着的是软儿。
此处人多眼杂,林寒酥也不好说什么,只以那双微红丹凤眼担忧的望着他。
守在床边的云虚低唤道:“软儿~软儿,他来了”
“呃”
闻听那声熟悉的回应,丁岁安瞬间如释重负,缓缓走到近前。
软儿好像刚刚从昏迷中被唤醒,脸色红如火炭,面庞已开始轻微浮肿,那双常常带有单纯懵懂、时时充满笑意的大眼睛,此刻只能勉力睁开一线.
眼神涣散迷离,失去了往日神采。
意识模糊不清的她,大约是看到了丁岁安胸前的红花,轻声呢喃道:“元夕哥哥.你是来娶我的么.”
“.”
丁岁安差点破防。
两人从小光屁股长大,同睡过一张榻、同吃过一碗饭。
也不知从几岁开始,阮软就认定了两人要好一辈子。
但扪心自问,他从未认真考虑过.
忽然觉着好对不住这个丫头。
“确定是恶疫了么?”
“嗯。”
云虚点点头。
丁岁安再不问其他,转身掀了一张床单,再回床边抱起阮软将她放在了床单上
“你要作甚?”林寒酥惊愕道。
丁岁安把阮软兜在床单里,背在背上,边打结边道:“带她回天中,求国教救治。”
“.”
林寒酥认识他的时间说久不久、说短也不短了,却是头回从他口中听说这个‘求’字。
但这个字眼也说明,他自己对国教肯不肯帮忙也没有信心。
“我方才已遣人送信,请恩师来兰阳了”
“恶疫绝症,监正又治不了”
听丁岁安这般说,林寒酥很着急.其实,恩师对她透漏过,他会返春令!
但这件事好像牵连很大,她不能说出口。
一旁,云虚见丁岁安当真要带软儿离去,也劝道:“丁都头,以如今软儿这幅模样根本受不住颠簸,绝撑不到天中!”
“.”
这话起了作用,丁岁安茫然站定。
那副无助模样,引的林寒酥心中又酸又疼。
但云虚还在,林寒酥连句安慰都说格外小心,“软儿吉人天相,本宫恩师大人最快明日便能抵达,丁小郎你莫着急。”
说罢,又转身对云虚道:“真人,我们出去吧,丁家小郎和阮小娘子自幼一起长大,让他们说说话。”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客房,临关门时,林寒酥饱含担忧的看了丁岁安一眼。
恩师明日也许能赶到,他也有救人的手段。
但.软儿未必能撑到那时候。
屋内,丁岁安将软儿轻轻放回床上。
他靠床坐在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一念丹!
当初,徐九溪给过他一枚一念丹,许诺如果他被郝掌教追杀,掐碎此丹,她便会赶来救人。
她也是国教的人,应当也会返春令吧?
丁岁安麻利解下随身囊带,将里头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一枚菱形褐色小丸掉落在了床上。
‘噗~’
没带任何犹豫,直接掐碎。
轻响一声,丹内流出些许粘液。
床上,时昏时醒的软儿,又迷迷糊糊道:“元夕哥哥,你还在么?”
“我在.”丁岁安握了软儿的手。
“元夕哥哥.软儿现在是不是很丑呀”
“不丑,比春英好看多了。”
春英是赤佬巷的邻居,小时候和软儿打架最多的丫头。
“咳咳~”
软儿想笑,却咳嗽了两声,停顿几息攒了口力气,“元夕哥哥,你再给我讲讲《太太你可好》的话本吧.”
“那叫《泰坦尼克号》.”
“哦”阮软气息微弱,声音飘忽“元夕哥哥.接客死了,肉丝都能好好活下去。软儿要是死了.元夕哥哥,也要好好活下去”
“你死不了。”
“咳咳.元夕哥哥,其实软儿从小就知道小时候你哄我、说喜欢我、说长大要娶我,都是为了骗软儿的点心吃.不过呀,那样我也很开心.软儿后来攒了好多好多点心”
阮软似喃喃自语,也似有种小心翼翼的委屈和遗憾,“可是呀,后来你长大了,我笨,猜不出你喜欢什么了但你不喜欢吃点心了.直到软儿等着你骗走的点心都放坏掉了,你也再没说过喜欢我、说要娶我.”
“元夕哥哥.你再骗软儿一回.好不好.”
丁岁安额头抵在床沿微凉的木头上,到底没绷住.
第116章 你欠我一条命!
王府东跨院外。
李凤饶、侯德贤从徐家追到了此处。
得知丁岁安是因青梅竹马染了恶疫才突然返回,李凤饶也不好再说什么。
侯德贤装模作样跟着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终道:“哎!男儿终归要以功业为重,如今府衙都布置好了,怎好缺了他这个主角?丁都头原是王妃旧属,劳烦王妃劝劝他,让他先出来把游街的差事办了,再回来也不迟嘛。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林寒酥闻言非常不爽,差一点没憋住骂他一句。
但反应太激烈,会暴露很多东西。
只能深呼吸几口,强压情绪。
刚好,前宅管事张伯匆匆而来,“娘娘,府外有个女人要见丁都头~”
本来,这种小事根本用不着林寒酥亲自应付。
但一来她不想继续面对侯德贤,二来,‘女人要见丁都头’终归勾起些好奇,便借机道:“两位大人自便。”
跟随张伯走到府门,林寒酥不由一愣。
台阶下,一名身段曼妙、姿容艳丽的绯衣女子,正笑吟吟望着她。
“见过兰阳王妃~”
林寒酥正觉此女眼熟,忽听她一转三折的娇嗲嗓音,瞬间想起来了。
是那个疯女人!
当初在小校场调戏过她的疯女人!
“你来做什么?”
林寒酥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徐九溪却浑不在意,掩嘴笑了笑,“自然是丁都头唤我过来的。”
“你找他,去他家找!来我兰阳王府做什么!”
林寒酥对徐九溪第一印象便极差,此刻听她说要找丁岁安,自然更生厌恶,当即转身对张伯道:“送客~”
只是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那不正经女人以娇媚声音道:“那便劳烦王妃转告丁都头,律院山长徐九溪返回天中了~嘻嘻~”
“.”
林寒酥脚步一顿。
哎呀!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丁岁安说过,她是律院山长。
那可是国教紫衣修士。
丁岁安找她过来,肯定是要救阮软啊!
“.”
林寒酥默默转身,微微一礼,前倨后恭,她自己脸上都火辣辣,却还是道:“请山长入府。”
“你方才不是说,他在他家么?”
“本宫记错了。他此刻正在府内”
“嘻嘻~”
徐九溪娇滴滴一笑,“那,烦请王妃亲自带路~”
让老娘亲自给你带路?
麻了个波儿的!
“山长,这边请!”
带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