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局面.吴国因为叩剑关惨败,对南昭威慑力大减。
偏偏伊劲哉还有两名同胞兄弟.两人虽不是‘长子’,却占据了一直待在云州的优势。
伊劲哉为质多年,缺乏值得信任的班底,进入南昭后,需得步步小心.以免‘意外’在途中。
这般情况下,吴国这点使团护卫,反倒成了他为数不多能依靠的力量。
对此,伊奕懿心知肚明,便耐着性子问道:“那依丁都头之见,我们明日能出发么?”
“不知道,不晓得,明天看情况。”
“.”
再三忍气吞声的伊奕懿终于没忍住,噌一下起身,怒目而视偏偏那双水润眼睛,破坏了怒气勃发的气势。
“丁都头,你这是将我父女的性命当做儿戏!”
“公主若不愿等候,直可跟随贵国司侍郎先行出发。反正我这护卫军使的职责是护卫使团,公主一家入了南昭国境,已不在我职分之内。”
“你!”
伊奕懿紧抿红盈盈的薄唇,望着他那副惫懒模样,气的提起裙摆转身便走。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越走越慢,走到房门时,定住。
几息后,慢慢折身,回头翩翩一礼,脸上仍清冷,口中却乖巧道:“那便依都头所言,都头费心了。”
“.”
咦,能屈能伸,身段还挺柔软啊。
酉时黄昏。
丁岁安在桌案上按照特定方位摆置了五谷,将两寸来长的青灰色瘟君幡插在稻谷之上。
“坤元晦生,戊己通灵。穴窟千洞,听吾敕令!招~”
片刻后,床下一处隐蔽墙缝内一阵窸窣.钻出一只比普通老鼠体型大了一倍的灰鼠。
‘吱吱~’
‘咔嚓嚓~’
一阵骨骼爆裂错位声后,灰鼠化作了身材瘦小、双耳有洞、缺了门牙的赤裸青年。
“小妖见过供奉~”
“裹上~”
丁岁安先丢过去一条布巾,他不习惯和晃荡着金针菇的人面对面交流,“周边可勘察完毕?”
“勘察完毕!小妖号令鼠群,将周边十里都探了个清楚。”
“有无异常?”
“有!城北五里山林中,有一伙五人,谈及今晚要潜入驿馆行刺.”
“哦?这么着急?”
丁岁安既不意外,又颇为意外。
不意外,是他早已料定进入南昭后,不会安安稳稳抵达云州。
意外,则是.对方也太急了吧,刚入国境第一晚,便要动手?
“行了,你去吧。”
待灰鼠隐去,丁岁安让胡将就出城,请夏铁婴、智胜前来驿馆。
小城驿馆,逼仄狭小,除了伊劲哉一家和正使李秋时,再住不下旁人。
王喜龟率五十名弟兄被安排驻在城外。
不过,丁岁安也合理怀疑,这是有人要故意将吴国护卫和伊劲哉一家分开。
夜,丑时。
清辉漫地,万籁俱寂。
数道身影沿着墙根灵巧翻入驿馆内。
他们似乎对驿馆布局相当熟悉,不但能精准躲开夜巡昭军,就连行进路线都是距离最短、最隐蔽的那条。
少倾,几人摸到了驿馆深处那间别院外。
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院外昏昏欲睡的守门昭军。
正房门前,利刃透过门缝轻挑细拨,‘咔哒’一声微响,门闩启开。
领头那人按手示意,支耳细听,房内细微呼噜声清晰可闻,这才点点头,几人鱼贯入内。
借着窗外映进来的一缕微光,当先那人二话不说,疾走至榻旁,挥刀朝脖颈处砍去。
但.
刀锋过处,沉滞绵柔的触感,让他马上意识到不对了。
掀被一瞧.被子下,竟是用枕头仿出的人形。
“大哥,假的!”
一人低呼,领头人两步上前,瞧见床上情形,额头迅速沁出了豆大汗珠。
提前布置了假的,说明对方已经有了准备。
另一人却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结巴道:“大哥.呼,呼噜声,屋里还有呼噜声.”
领头人身形微微一僵.确实,细微呼噜声仍旧在不疾不徐的响着。
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无处不在。
他当即擎刀,刀身晕起一层幽幽蓝芒,举刀四顾,才发现身后一丈多外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正冲自己笑。
明明精神很好的样子,却在嘴唇翕合间,发出一阵阵睡熟的鼾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方才竟然毫无察觉!
“扯呼!”
守在房门旁的同伴早已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听到头领下令,当即拉开房门要逃。
院外,光点一闪.
一支鬼魅箭羽直接从他左眼穿颅而过。
强大的动能,把人带的向后飞出三四尺远。
这时,那名安坐椅内的青年才徐徐站起,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来都来了,一起吃个早饭吧,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第131章 李代桃僵
驿馆别院的战斗突然却又短促。
从头到尾,百息不到。
以至于李秋时、司知也闻讯赶来时,五名刺客都已成为了尸体。
李秋时望着现场默默不语,司知也却磕磕巴巴道:“什,什么情况!”
“有刺客,欲行刺王爷。”
旁边,比李、司二人早到一步的伊奕懿用丝帕裹了上,伸出食中二指在尸体脖颈处一一探过,蹙眉道:“为何没留活口?”
丁岁安暗自诧异,按说一个深居简出的皇室贵女见到尸体不吓哭就不错了,她还敢亲手查验脉搏?
“原本有一个活的.”
丁岁安用靴尖碰了碰那名脸色乌青的头领尸身,“五人里,这是唯一一名化罡,本已被我和阿智联手制住,不防他竟在口中提前含了毒丸,被制后咬破毒丸,毒发身亡。”
“化罡?”
“服毒?”
司知也、李秋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化罡境武人,天下随处可轻易谋得一份体面富贵。
入地方豪族,必为座上宾,大宅美妇,唾手可得。
若投军旅,至少一营指挥起步.当然,因过于年轻而被刻意压制历练的丁岁安,算是一个例外。
但这样的人物,竟甘心为人做刺客、并且做的还是死士?
可想而知,幕后之人的势力
司知也大概想到了什么,慌忙道:“刺客强人之事,本官不在行、也看不懂。此事交由县衙处置便可,本官就不在此添乱了。”
说罢,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丑时将尽。
丁岁安前脚刚回到暂居的驿馆偏院,李秋时便拎着一壶酒跟了过来。
“丁都头,寒夜漫漫,经方才一番折腾,老夫睡意全无,能否叨扰,共饮两杯?”
“叔父开口,小侄求之不得。”
丁岁安笑着将人迎进屋内。
他和李二美是结义弟兄,喊他爹一声叔父,倒也合乎礼数。
李秋时显然知晓此事,朗笑一声,抬步入内。
“今夜之事,贤侄怎看?”
李秋时自来熟,径直取了两支茶碗当做酒杯,分别斟满。
丁岁安将寂铃在房内挂好,“明摆着的,天中那两位皇子,不想让伊劲哉活着回京。”
“那依贤侄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长者当先,不如叔父先讲?”
“哈哈哈请~”
李秋时端杯,丁岁安陪了一杯。
“贤侄和犬子结金兰之义,我自当以子侄相待,便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我以为,南顺郡王,当保!”
丁岁安借着斟酒的时机想了想,随后道:“我与叔父看法一致。”
“哦?说说为何?”
为了防止丁岁安再来一回‘长者当先’,李秋时又补充一句,“莫耍滑头,抛开私交不论,如今我们离了国境,你我既是荣辱与共的同僚、亦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呵呵。保南顺郡王,无非还是为了和谈.小侄尚不知安平郡王送行之际的那些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朝廷诸公的意思。若是朝廷诸公的意思,此次和谈成功的概率不足万一唯有的一线希望便是.”
说到此处,丁岁安刻意停顿。
李秋时与他对视一眼,低声道:“南顺郡王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