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183节

  林扶摇默默垂泪,姜妧看见了,没像以往那般安慰哄劝。

  今晚,她本就不愿来,却被娘亲软磨硬泡带去了乐阳王府。

  席间,林扶摇简直像推销员一般,拉着她向一位位贵妇介绍遇上有涵养的,笑着和她们母女说上两句话;没涵养的,直接用斜眼、撇嘴等细微表情,直接表达对私生女身份的不屑。

  近似遭遇,姜妧并非第一回遇见,心中已升不起多少波澜。

  对面,林扶摇见女儿不哄自己,无声落泪渐渐变成了轻声啜泣。

  姜妧无奈一叹,细声道:“母亲莫哭了。”

  林扶摇似乎就在等着女儿开口,闻言抹泪道:“妧儿,日后你可要为娘亲争口气,寻个清贵有爵位的夫君,叫那些瞧不上咱们的人都看看”

  原本不打算和母亲犟嘴的姜妧听了这话,到底是没忍住,“母亲,以女儿身世,哪里能入得了清贵之眼?若不要脸面倒贴上去,终究还是叫人瞧不起。”

  最后这句,是提醒林扶摇,别再逢人就介绍她了.这般下去,就算日后果真嫁入高门,也会被夫家轻看,重蹈母亲的悲剧。

  林扶摇听懂了,喃喃道:“今年年尾你便十九了,总归要嫁人的吧?”

  姜妧侧头望向车帘外的天中春夜,沉默许久,轻声细语道:“母亲莫急,再等等吧,兴许再等等,缘分便到了”

  指尖无意识拂过袖口缠枝莲纹,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道青衫斑驳的背影早在去年,姜轩便私下说过,丁岁安仰慕于她。

  后来,他更是直接去律院找过她一回,但当时姜妧满心惶恐,又深知母亲急于借儿女摆脱当下处境的急迫心理,便委婉拒绝了他

  打哪以后,两人就再未见过。

  已有八个多月了.

  不过,姜妧也总能从弟弟、同窗口中听说关于他的事什么兰阳诛妖啦,什么出使南昭大展神威啦。

  总之,大半年里小丁都头已成为同龄人中出名的人物了。

  她的律院同窗薛云晚等人还搞了一个什么‘安社’,专门搜集他的词作、曲谱,甚至八卦新闻

  姜妧不自觉间轻叹了一声,想到上回,若拒绝他时,能说清自己为难的原因,他心里应当能好受一些吧?

  “妧儿,你在想什么?”

  “呃没想什么。”

  姜妧朝母亲柔柔一笑,随即将纷乱想法赶出了脑袋。

  既然是镜花水月难成,便不去多想这些了。

  说回乐阳王府这边。

  余博闻一家三口与林扶摇一家分开后,走回自家马车旁,忽听一声温和低唤,“文渊。”

  耳听有人喊自己表字,余博闻转头,墙边阴影处站着一名神采丰朗的男子,仔细一瞧,哟,这不是乐阳王世子么!

  “见过世子,您怎么在这儿?”

  “专门等你。”

  韩敬汝口吻亲切,笑容儒雅。

  余博闻颇有点受宠若惊。

  身后,张氏、余睿妍也纷纷上前见礼。

  乐阳王虽是闲散王爷,但世子韩敬汝娶了临平郡王之妹,是正经皇亲

  并且,如今皇储空悬,按年龄算,临平郡王仅次于安平郡王。

  乾坤未定,皆有可能。

  再说了,余博闻平日交道的圈子,本就属于临平郡王为核心。

  只是他在郡王眼中,远不如韩敬汝重要。

  一番寒暄见礼后,韩敬汝主动问道:“文渊,我听说,你有位表弟?”

  “对啊。”

  余博闻稍显迷茫,提醒道:“吾弟姜皎,随姑丈在隐阳,前几年他回京,世子与他见过数面。”

  “嗯~”

  韩敬汝晓得是自己没说清,产生了歧义,不由笑道:“对对,当年一别已有三年,甚是想念皎弟。除了皎弟,你在天中是不是还有位表弟?”

  “呃”

  余博闻像是被问到了什么羞于启齿的难堪之事,面色纠结道:“是。家住兴宁坊的姜轩.”余博闻声音放低了一度,似乎是想撇清关系,“他是姑丈外室所生,他不学无术、人也蠢笨,平日和愚弟素无来往,姜轩可是又惹了祸?”

  后方,张氏和余睿妍母女对视一眼,前者撇了撇嘴角,后者矜持一笑.

  男人说话,她俩不好插嘴,却也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对‘外室之子、顽劣愚蠢’迟早闯祸早有预料的先见之明。

  “.”

  余博闻对姜轩的贬损,并不算太出乎韩敬汝的意料,但却让他下边的话不好说出口了。

  他历来讲话含蓄、迂回,原本打算说几句别的再提正事,却又想到如今局面,索性没接余博闻的话茬,直接道:“他没闯祸,我却有桩事要求他,麻烦文渊明日代为引荐,你我二人登门拜访一番吧。”

  “.”

  “.”

  不但余博闻怔在当场,就连张氏和余睿妍也失了风度,微微张着嘴巴。

  代为引荐?登门拜访?

  这些词汇,怎也和姜轩联系不到一起啊!

  “文渊可有不便之处?”

  “没,没有.”

  余博闻很乐意能帮到韩敬汝,但他提的这件事委实诡异。

  长袖善舞、交游广泛,素有天中第一清贵公子之称的乐阳王世子韩敬汝.竟要求姜轩办事?

  三月廿二。

  晨间,林扶摇一家三口坐在小饭厅内吃早饭。

  她和姜妧,两人眼底都有些血丝,想必是因为昨晚一事,母女俩都没睡好。

  唯独姜轩没心没肺,左手调羹、右手筷子,双手轮转如飞。

  林扶摇看着就烦,不由低斥一声,“吃没吃相,人没人样!慢些吃!”

  实话实说,正处在身材拔节阶段的姜轩如今不但长高了许多,身形也跟着瘦了下来。

  再加上本来模样就不差,已稍稍对得住他‘冷面银枪锦玉郎天中最帅仅次兄长排行第二’的诨号。

  就是那双老爱贼溜溜乱转的眼睛,减分不少。

  “.”

  大早上的,瞧出母亲这是在没事找茬,身段灵活的姜轩也不还嘴,只快速将粥饭扒进嘴里,起身便道:“娘,我出去了。”

  “不在家里做学问,又去哪儿鬼混?”

  “我和刘浮舟约好了,今日开印兄长大作《红蛇传》第七版!”

  本就憋闷的林扶摇一听这个,昨晚的恶劣记忆迅速浮上心头,只见她啪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厉声道:“不许去!”

  “母亲,娘,世上最好的娘~”

  姜轩又拿出了多年来屡试不爽的撒娇本事。

  但这回,却没起作用。

  “你今日便是喊天王奶奶也不行!不止今日不许去,往后也不能再去!还有,那丁都头算你哪门子兄长?往后不许你再喊他兄长,也不许你再与他来往!”

  “母亲!”

  这下,姜轩才算着急了。

  正此时,家中老仆匆匆入内,面色既紧张又古怪。

  “夫人,乐阳王世子同同王妃侄子余公子备礼拜访。”

  老仆话音刚落,正满面怒容的林扶摇应激反应一般噌一下站了起来,再开口已有些结巴了,“他他又来作甚?”

  一旁的姜妧也站了起来。

  忐忑之余也有些疑惑.母亲之所以这般紧张,是因为早年余博闻少年时,没少带着狐朋狗友来她家里生事。

  身为外室,林扶摇对所有余家人有着天然畏惧,最头疼的也就是这位余公子。

  但自打去年,丁岁安在章台柳教训过他一回之后,余博闻再未打搅过她们一家。

  今日,又是怎了?

  姜妧眉头蹙起一朵可爱小疙瘩,随后意识到老仆的话里有个重要线索被遗漏了,不由道:“林伯,你方才说,备礼拜访?”

  “对。”

  林伯将一直举在林扶摇身前的礼单,又往前递了递,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忙接过一看.

  礼单上,布帛水粉、瓷玉文墨,虽不说特别贵重,但也绝对算得上厚礼了。

  “他他到底要做甚啊?”

  越是这样,林扶摇越是害怕。

  这时,林伯才道:“世子和余公子说是要拜访姜公子.就是咱们轩哥儿.”

  “拜访.轩哥儿?”

  林扶摇母女俩一齐转头,看向了正要偷偷溜出门的姜轩。

  姜轩自然也听到了,闻言瞬间站直缓缓回身,故作深沉的沉吟几息,才道:“母亲,看吧!儿早说过,我是不鸣则已,一惊鸣人,乐阳王世子一定是听说了我‘冷面银枪锦玉郎天中最帅仅次兄长排行第二’文武双双的才名,特地闻名不如见面,才来拜访!林伯,前头带路,本公子便在百忙之中抽空见见世子吧.”

  “哈哈哈,兄弟早与世子交媾已久,今日一见,小弟心折啊!”

  姜家小花厅,甫一见面,姜轩就玩了个大的。

  吓得跟在后头的林扶摇脸色都变了。

  儿啊,咱不会用成语就别用了吧神交已久和交媾已久,不是一回事啊!

  余博闻尴尬的转头看向了地面.摊上这种便宜亲戚,真是丢了八辈子祖宗的脸。

  “.”

  好在,韩敬汝只稍稍一愣,便哈哈笑了起来,“轩弟不拘小节,纯真质朴,妙哉!妙哉!”

  双方分宾主坐下,林扶摇提心吊胆陪坐一旁。

  按说,都是男子的场合她不该在此.但她又放心不下。

  一来,担心儿子言语不当,惹了贵客。

  二来,韩敬汝好端端的备下重礼登门,她害怕儿子被人坑了。

  便不顾礼节,待在了花厅内。

  姜轩确实不靠谱,也不知试探对方来意,倒先吹起了自己书籍刊印的生意,还热情的赠了韩敬汝两套精装修订珍藏插画版《金瓶梅》和《红蛇传》。

  韩敬汝偏就有那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本事,他不但不嫌姜轩,反而热火朝天的和他聊起了两本书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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