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外。”
“好。”
听到他的应承。
她紧绷的身子变得柔软的些，随之缓缓起身，而后迈步，脚背弓起一道柔和的弧线，踏入了泉池中。
一步步往深处走去，水面轻荡，漫过她的脚踝，水流没过她的膝盖……
以此同时。
他起身，水流从他身上滑落，像一串散落的珠帘，滴滴答答坠回池中，伸手，拿起那个小小的荷包。
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也没有回头，缓步离开。
李长夜换上了那身新的蓝色道袍。
有风拂起。
很快吹干了他那头湿漉漉的白发，将白发拢起，动作简练而熟练，扎成一个简单的道冠。
用数年前那根草绳，并没有因时间而出现磨损的草绳，绕过发髻，打了个结，结实的结。
……
李长夜每天亦然在道观藏书楼中看书。
叶红鱼每天清晨和他对练后，离开道观到前山的西陵神殿天谕院去。
那一轮太阳和那一剑。
没有人提起，知道的不说，也不敢提，不知道的，在严令禁止下，也只能藏于心中，但也仍免不了多种暗地的议论。
转眼间，时间来到天启六年。
李长夜将藏书楼该看的书看完，犹豫很久后，他没有去看那六卷天书，选择到观外的西陵神殿中继续看，也就当年夫子看了数十年的地方。
第166章 出观
天启六年。
因李长夜那一剑的缘故。
有些事发生了变化。
有些事则依然没有。
比如。
大唐和燕国还是开战了。
宁缺和桑桑还是将愈发禽兽起来的老猎户杀了，离开了岷山继续流浪求活。
燕境屠村惨案没有发生。
那天那晚随着那一剑。
李长夜还放了一句话。
【关于冥王，冥王之子，一切动作，先停止。】
这话对有些人有用，对有些人没用。
正如观主，在将军府惨案后，将光明神座打落尘埃后，依然没能阻止一些人做一些事。
大人物尚且如此，底层的一些人就更加了，后者暂且先不提。
历史轨迹上，已被囚的光明神座不顾观主依旧一意孤行，里边不知有没有观主放纵的原因。
可以确认的是，继千年多以前还有数百年前那两任光明神座后，最出色的这一任神座卫光明，显然不是被李长夜一句话吓到的。
真正让他没有动起来，不是已经残废依然高座掌教之位，对李长夜害怕到极点的熊初墨。
而是某天李长夜从那观中出来了。
以及卫光明自己也在思考曾在他身上看到某种不同的光。
不是透明，但却分外的干净的光，以及那，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黑暗的思考。
……
这一日，清晨，知守观，崖边，修行台，
两道身影在比剑，一蓝，一红。
是李长夜和叶红鱼。
正处于长身体年纪两人，如今不能再用小小，或男孩女孩形容了。
李长夜不再是道童的模样，可说是个少年道士，身高了很多，肩宽了几分，五官只算清秀，甚至长开后还显得普通了些。
泯于众人矣那种。
不过，双眼仍是清澈如此，加之那头披散在肩头随风轻扬的白发，倒也有些出尘之感，不过能真正注意的不多。
比如某次他答应随她到桃山外逛逛时，路人只觉得他少年白头比较独特而已。
反之的是叶红鱼，身姿愈发苗条玲珑，加之眉间一点鲜艳剔透的朱砂，衬得她愈显清丽，她也束起个道髻，只有几缕散在耳侧。
变化的还有两人的实力。
李长夜的境界实力其实依然不显的，能清晰看到的是叶红鱼，特别是自熊初墨事件之后。
如今她已突破了洞玄之境，还不是普通的洞玄，那天也是她让他陪她出去的一天。
叶红鱼和李长夜对战还是不喜欢用剑气，此外也没有再去学西陵掌教震慑世间的万剑宗道法，依然喜欢近身交战。
砰！砰！砰！
只见，叶红鱼不断朝李长夜攻击而去，木剑轻挑，剑尖如燕掠水，灵动轻快，裙摆如花瓣散开，红影翩然转动间，亦如焰火不断绽放着。
剑势如流水，剑意如鱼，叶红鱼的本命物也是鱼，而那如鱼的剑意，却是学自李长夜的剑意，夫子很多年前首次见到李长夜，就以鱼比喻过他。
叶红鱼变强了很多，非常多，但，在李长夜面前，持守势的李长夜面前，依然不得寸入，而等她的剑招，剑式，剑意全部在他面前施展过后。
一如既往的，开始迎来他的反击，痛击，以相同的剑招，剑式，剑意，却打出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嗖！
李长夜正式改守为攻，一直注意着，也是等待着的叶红鱼，依然是只感到了，但却很难做反应，倏忽之间，只能凭本能的一挡。
砰的一声，成功了，但，他的木剑只在她剑上一点，借力一转，下一瞬，剑尖又直逼她的胸前。
她急忙后退，剑尖追着不放，最后只能脚尖点地，身子后仰如弓。
砰——
接着她就被剑砍中了，手腕一震，一痛，木剑险些脱手，而这只是个开始，被痛殴痛揍的开始。
砰！砰！砰！
比试同往常一样快速进入渐入尾声，实际上，要不是教她，大抵她在他反击的第一剑就败了。
但，她还是没有放弃。
呼吸变得急促，胸脯起伏如浪，红衣被汗水浸湿，贴着她的背脊，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发髻松散了几分，发丝黏在额角，像一缕缕被露水打湿的墨线，却衬得她眼眸愈发明亮。
她被逼至崖边，眼见就要一如既往败北的时候。
她出了一剑，让李长夜都有些意外的一剑。
她化作了一道光，一道红光，在李长夜的感觉中，她化做了一条鱼，一条红鱼，也是一条游鱼，顺着天地元气的脉络游走，穿梭于无形的波涛间。
红光一闪而过，她的木剑如虹，瞬息间掠过他的防线，他最后一瞬避过了，但没有完全避开。
噗！
蓝色道袍被划开一道口子，如平静的湖面被撕出一道裂缝，亦如此时他那清澈的目光，不过，他只是愣了下，随即归于平静，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道笑意，赞许的。
“好剑。”
叶红鱼听后也一笑，明媚如火如光的笑，只是，下一瞬，她就接着听到。
“以后你就自己练了吧。”
她的笑容僵在唇边，小脸一白，那团明媚的焰火如被冰冷的水浇透，而后想没想的。
“不要！”
顿了顿，短促又急切的，甚至想继续动剑的。
“我还没打败你呢！”
李长夜听此，摇头，笑着，也是解释。
“我要出去了。”
而这话带给叶红鱼的心理冲击更甚，明显的一呆，一会后。
“去哪？”
李长夜如实道。
“我打算去天谕院看书。”
这话却让叶红鱼莫名的松了口气，随即眉头微蹙，很快又松开，还露出一道笑意。
“我陪你。”
“你不是要进裁决了吗？”
“是打算进。”
“你不是已经申请从天谕院提前毕业了吗？”
“让师叔帮说一声。”
“我可能要在那看很多年……而且我是去看书不是读书。”
叶红鱼眉头再次蹙起。
“晚上你还回观中吗？”
“不回了。”
“那里有很多人，你没日没夜看的话……”
“我只打算白天去看。”
“晚上呢？”
“我要练点其他东西。”
“练什么？”
“练气。”
叶红鱼再次惊到了。
“你终于要正式开始修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