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学当然不是新出现的一种学说,指的是当局将所有诸夏文化认为是一体,不管是儒学还是什么学都是夏学体系下的一个分支。
那个说法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任何学说只要觉得自己不是“胡夷之说”,不是诸夏学说又是什么。只是先前没人提出这么明确的观念,将一切诸夏学说都认为是一体,哪怕是学说有不同之处,甚至是有冲突,都依然是诸夏学说的一部分。
夏学的观念被提出来之后,世界上就只剩下两种文化,那就是属于诸夏的文化和不是诸夏的文化,搞得一些摩拳擦掌要干翻其它学派的某些人很是心伤。都是属于一体的某个分支了,可以有竞争却不能消灭,等于是任何学派都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互相干起架来可都得悠着点,要不然今天过于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被更狠的对待。
王猛今年才二十三岁,比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年轻。他当然知道是众人为什么会尊敬自己,不是简单的作为建康令,是曾经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带来的加持。
“令则兄也在吗?”王猛说的是荀羡。
每一年的冬至节,级别足够的官员不是实在走不开就必须回到中枢述职,一些级别不够的官员也会有君王的亲自召唤,像是王猛就是属于被点名的人之一,同样当过君王贴身秘书郎的荀羡肯定也没跑,才有王猛的那么一问。
“蕤之弟羡受命出使柔然了。”荀蕤有些讶异王猛竟然不知道,后面接着说:“崔秘书郎下班之后会前来与会。”
下班这个词简直潮得飞起,可这个用词在春秋的时候就在被使用,起初是专门指那些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官员参加朝会都需要站班位,离开岗位之后就叫下班。
崔秘书郎指的当然是崔宗,王猛听过也就有点理解过来了。
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团体,通常情况下是人以群分,比如冉闵交往的人都是一些十足的好战派,桑虞的小团体基本来自于北地,和吕议走得亲近的就是来自南方。
曾经当过君王秘书郎的王猛、荀羡、崔宗,他们哪怕是之前不认识也没有接触过,后面因为都担任过或者在任相同的职位,都是会主动接触一下,只要不是真合不来,走到一起是必然的事情,外人就称他们为“君王近臣派”。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朋友,人与人的认识一般都是通过朋友的介绍,只是三个人的“君王近臣派”就是因为都有自己的朋友,短短时间里面就得到壮大。
当然了,包括王猛、荀羡和崔宗在内,他们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组建了什么派系。
众人当然不是一直站在宫门附近聊天,是边走边聊。他们这一群人很是引人注目,不止是因为王猛在场,还因为大多数人身后都有着一个不错的家庭,甚至是某些人的老爹(祖宗)名声足够响亮。
“那群小家伙。”冉闵手里抓着一根啃掉不少的鸡腿还是鸭腿,站在三楼窗户旁边指向边走边聊的王猛等人,扭头招呼室内的人:“成群结队满大街逛游,要不要喊上来训几句话?”
李坛的脑袋也就从窗户伸出来,他的胡须上有些水迹,肯定是刚喝完酒还没来得抹干净。他收回目光,好笑地说:“早就劝你多读书。要是王景略不在场用‘训’没什么,他在,你‘训’个什么‘训’?”
所以说啊,汉字博大精深,几乎每一个字都有着非常复杂的意思,不同的场合的同一个字可不能乱用。
王猛好歹是刘彦曾经的贴身秘书郎,官位当然不是最重要的,是刘彦干的一些事情很像是在教学生,那就真不是谁想“训”就能“训”的。
冉闵被嗑了一句,回应是直接将手里快啃成骨头的玩意朝李坛丢过去,却是被李坛偏了偏头躲开了。
关中以后将会成为直隶,新长安城也已经在建造。在新长安没有建成之前,旧长安是会有一些建筑得到修复,尤其是百官需要有个下榻的地方。
汉国也下达了指示,县令官员必须是将家业搬迁到关中,也就是将家人安置在长安。再来是纪昌还给出了一个很长的名单,在名单上的各个家族也需要搬迁到长安。
现如今已经有不少家庭搬来长安,新长安没有建设完成之前也是入住到旧长安,宅子和土地当然不属于他们所有,只是暂时的租住。
源于迁移全国大多数能数得上号的家族来长安,旧长安可不再是那个没什么人居住的城市。
然后是冬至节期间,不管是被招来的民伕(徭役),还是被征募的劳动力,他们在节日期间也会得到轮流的假期,自然是会到旧长安城走动和游玩,使旧长安城的人气一下子暴增。
这是数十年间长安城前所未有热闹的一幕,胡虏之乱还是在刘彦迁来才重现。
汉人是一个非常勤劳的民族,指的不是什么任劳任怨,任劳任怨绝对不是什么美德,勤奋才是。
环境不好的时候,汉人会想尽办法来生存下去,环境稍微好一些就渴望增加自己的财产。
土地无法获得,那就干一些手工活,旧长安城的街道上也就有些相当多卖小玩意的摊位,就是店铺什么的属于不存在,那是因为官方真没打算修复旧长安城,甚至是旧长安城在新长安城建好之后会进行拆除。
旧长安城目前的店铺都是官营,像是冉闵等人所在的阁楼就是官营的一家酒肆。
酒肆是将原有的建筑物进行修葺,谈不上什么美轮美奂的地方,只是不是环境显得那么破败,楼层拢共有三层之高,透过窗户可以将旧长安城大部分地方尽收眼底。
冉闵等人只是占了三楼的其中一间雅间,恰好是正对着街道。同样是在三层还有其余的雅间,比较巧的是桑虞和吕议也呼朋唤友到这件酒肆,还都是一样在三层,就是相隔并不近。
他们当然也知道对方的存在,就是没人想要去窜门。不是他们感情没好到那个地步,也不是他们互相之间决裂了,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还有目前的关于学说定义也紧张了一些,窜门极可能被当成挑衅。
更巧的是,王猛和荀蕤等人就是朝着这件酒肆而来。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旧长安城的酒肆绝对不超过三间,还都是属于官营,离宫城最近的也就是家酒肆,不就近难道还得走上数里路跑其它地方?
冉闵看到他认为的那群小家伙走进酒肆先“哈”了一声,乖张地笑了几声,说道:“最近非常热闹,他们该不会是受到谁的邀请吧?”
当前的汉国,形成派系什么的谁都没有掩饰,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阳光之下。这个也是上古先秦时的一种作风,和谁走得亲近就是明明白白的示人,得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会遮遮掩掩。因为风气的关系,君王并不会对抱成团的人表现出明显忌惮,抱成团的人也会摊开了说自己有什么主张,也代表着社会交流环境的一种正能量,却是隋唐之后所很难看到的。
“能消停点吗?”徐正还是知道王猛是被刘彦招进宫中,更知道王猛会乘船出海先往波斯再去罗马。他其实是有些受不了冉闵有种人来疯的个性,公开场合说多了会给人太尉和骠骑将军有矛盾的印象,私下场合却没那种顾虑,就骂道:“就没见过你这种不正经的国之重臣。”
“重?多重啊?”冉闵是一点都不在乎,埋怨道:“请求王上让闵率兵直接灭了西高车,王上说还不到时候。想去教训鲜卑也不能去。就是要去平蛮校尉部也没得到允许。好嘛,那就想着去波斯或萨珊,王上说会考虑,一直也没有一个准信。”
这一下是徐正直接拿起案几上的干果丢向冉闵:“你这找死的性子再不改,哪天就该被拉到菜市口了。”
“大汉没有因言获罪一说,王上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冉闵其实多少是觉得不舒坦,他太渴望封王,可现在才是一个县侯。他也就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哪天没在领兵出征的途中,或是没带着军队砍人,真就是浑身都会痒痒。
徐正也就是随口说说,刘彦还没有收拾过哪个大臣。
刘彦不收拾大臣,是也没大臣找死,像冉闵这种口无遮拦的人也是绝对的少数。他没弄死冉闵看的也不是什么情份,一来是冉闵有大功劳,再来就是没触犯汉律,最重要的是他压得住,没必要去搞什么“春秋决狱”,更不需要什么“腹议之罪”或“莫须有”。
讲真话,刘彦对军队的掌控力是前所未有的强,再来是他身上有太多神秘的地方,要说“天子”的话,掌握系统这个金手指的他,该是历朝历代最像“天子”的人。
有能力造反的人都知道刘彦的神秘,面对刘彦这种“天子”,得是脑子坏到什么地步才会造反?就是造反,有多少人会跟随,还不如就安份过日子。
“其实寡人很小气。”刘彦的声音刚出现,雅间的门也被推开,他走屋内,看着目瞪口呆的冉闵,再对站起来的众人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骠骑将军对寡人很不满吗?”
第727章:意料之外的开场
统治者有多大的肚量,看的是统治者本身的能力。
能力越是高超的统治者,肚量通常就越大,那是因为统治者知道自己能压得住,乐于展现出一个统治者该有的气度。
只有没什么能力的统治者才会一直有“XX想害朕”的恐惧感,那是他们本身没有那个能力去压制谁,自然是不允许哪怕是一丝丝的威胁,发现威胁就是用再荒谬和龌蹉的手段都会将人弄死,家族也必然是要被诛杀干净。
还有一点就是,统治者有能力的同时还得年轻,许多有能力的君王在年轻和壮年的时候显得很有肚量,可是等待统治者老了之后就会“突然间”性情大变,非得找任何机会剪除威胁不可。那是年纪大的统治者担忧一点,自己已经老了,忧虑下一代的继承人压不住一帮子老臣,可不得趁自己还活着为下一代继承者扫平接管权力的道路啊?
现如今的刘彦正是壮年时期,跟随他打江山的一帮臣工都比较年长,着实没刘邦对韩信的那种顾虑,也就没有必要时刻担忧自己哪一天腿一蹬就升天,留下一个既有能力又有实际威胁的谁,再次打破一切来个改朝换代。
壮年时期的刘彦不惧任何威胁,却也不允许有臣工过于放肆。与身为一名君王的自尊和脸面都无关,是有那么一个人的存在就是个坏影响。
说白了吧,官方肯定是要具有威严,要不然该怎么去保持社会的平稳?有那么一个时时刻刻在打击官方威严的人存在,就好像是一栋房子里面的蚂蚁一样,不就是时时刻刻都在挖墙角,哪天真的把房屋给挖到了。
刘彦缓步走入室内,身后跟的是刘慎,父子两人直接走向有屏风的主位。
那一刻徐正已经站起来让位,冉闵脸颊不断抽搐和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