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纤惠真的开始在想了,双眉紧锁,冥思苦想。
半晌后,韦纤惠苦恼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就觉得,殿下看不上我,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我的天啊.......
韦贞是怎么养的闺女?怎么养成这个样子?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这是第一个,能把杨铭搞懵逼的女人。
“你们俩看护好了,待会我再派几个人进来帮着照料,有什么情况,去隔壁通知我,”说罢,杨铭便起身走了。
杨铭一走,韦纤惠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刚才真的很紧张,加上被窝里很暖和,眼下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秦王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虽然对方说话总是带着笑,却给她一种很大的压迫感。
她真的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投河?
整晚,她都在想这个问题。
翌日,
杨铭开始准备给杜如晦当媒人了。
人家这是娶正妻,礼仪习俗一样都不能少,于是杨铭准备了一些礼物,还系了红绸,带着杜如晦又去了一趟韦家的营地。
这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交换生辰八字,看他们俩般配不般配。
杨铭都点了头的事情,不般配也得般配,所以韦家这边的负责看生辰的术士,编了一套八字契合的说辞,五行四柱都合适,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九。
关于这门亲事,昨天韦约就已经派人跟韦彤打好了招呼,出人意料的是,韦彤非常满意。
韦家嫁女,对杜家,好像天然就不排斥,说不上原因,也许是因为两家都是本地户吧,知根知底。
办妥了这件事之后,杨铭返回营地,前往探视韦纤惠。
“医师刚走,说是没有大碍,继续养着观察,”暖冬第一时间道:“但是不能再这么捂着了,发汗太多的话,会导致内虚。”
眼下的韦纤惠已经脱离被子包裹了,换上了一身侍女穿的厚厚冬衣。
杨铭点了点头,看向一脸不好意思的韦纤惠,
“人这辈子只有一条命,不要随意放弃,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大胆子?”
“就是说嘛,”暖冬在一旁调笑道:“我可是不敢跳,除非是被别人扔下去。”
这时候,帐外的徐景进来了:
“门下省的韦贞求见,殿下见不见。”
来的可真快啊,
“见,为什么不见?”杨铭道:“让他来看看他的好闺女。”
这种事情,韦约是不敢瞒的,连夜就派人通知了身在京师的韦贞。
韦贞吓坏了,于是等到早晨请了朝会的假,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一进帐,韦贞先是给杨铭赔不是,然后一巴掌扇在了闺女脸上。
“你个孽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尔怎敢如此不孝?”
韦纤惠顿时泣不成声。
“给我滚下来,殿下的寝榻也是你能坐的?”韦贞大怒道。
韦纤惠赶忙下床穿鞋。
杨铭知道问题在哪了,韦贞这家教不对劲啊,你闺女轻生,你来了不知道安抚,反倒责打起来。
虽然是人之常情,很多为人父者或许都会像韦贞这样,但方法是错误的。
眼看着韦贞又要动手打闺女,杨铭赶忙拦住:
“你是不是有点放肆了?”
韦贞一愣,赶忙收手:
“是臣失礼了,请殿下恕罪,臣心里实在是气不过,这个不孝女,把臣的脸都丢尽了。”
杨铭皱眉道:“你的脸,比你女儿的命都重要?”
韦贞苦恼道:“非是如此,实是家丑外扬,经此一事,小女今后可怎么嫁人?”
杨铭一愣,好家伙,感情你演这么一出,是想讹我呢?
这叫什么?苦肉计?
第348章 四大使持节
另一座营帐,杨铭和韦贞围着炉火相对而坐。
韦贞的级别是很高的,正四品。
门下省是三省之一,权力非常大,杨坚时期,很多中枢大佬都兼任了门下省纳言,纳言就是可以给皇帝提意见的。
很显然,杨广不喜欢别人提意见,所以眼下的纳言,只有两个人,苏威和裴矩。
门下省改制之后,原来的两位总领实事的给事黄门侍郎,去掉了“给事”二字,改成了黄门侍郎,眼下是杨达和韦贞。
下面还有给事郎4人,散骑常侍,通直散骑常侍各4人、谏议大夫7人,这些都是谏官。
但是杨广即位之初,就说过:我性不喜人谏,若位望通显而谏以求名者,弥所不耐。
所以门下省的谏议之权,给剥夺了。
韦贞的爹韦师,那是杨广心腹近臣,也是晋王府的老人,从这一点就能看出,京兆韦氏在杨坚时期,便已经分别押宝太子杨勇和晋王杨广。
韦世康与韦师的矛盾,也是太子党与晋王党之争,俩人看似斗得很凶,实际上都特么是表面功夫。
“殿下是没有见到那座观风行殿,堪称鬼斧神工,宇文尚书实为国之大才,”韦贞双手接过杨铭递来的茶水,笑呵呵道。
观风行殿,就是行走的宫殿,宇文恺已经做出来了,那么说明杨广北巡,就要提上日程了。
“我倒是也收到一些消息,”杨铭皱眉道:“各军府都在整军,陛下这次北寻,要带多少人?”
韦贞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道:“五十万。”
杨铭嘴角一抽.......
韦贞继续道:“五十万大军,十万匹战马,分为二十四军,僧、尼、道士、女冠三千人,马车一千六百驾.......”
半晌后,杨铭面无表情道:“山西抽调了十五万,河南十万,关中二十五万,京师彻底空虚了?”
“是的,”韦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殿下不在,也没人敢提意见,本来大家还盼着高公能顶一顶,谁知道高公一言不发,他老人家都不说话,更没人敢说话了。”
五十万啊,大兴城拢共才六十万人,杨广北巡差不多带走了一个大兴?
在历史上也是独一无二了,怪不得让我来主持春游,这是故意支走我?怕我带头反对。
正如韦贞所说,满朝文武都在等一个带头的,可偏偏就是没有。
最近半个多月,杨铭都没有参加朝会,虽然很多事情他这里都知道,但毕竟不算详细,于是他又问道:
“运河的事情怎么样了?”
韦贞道:“民部的韦福嗣和韦义节,听说都去了河北,齐王眼下在洛阳主持引沁水入黄河的工程,阎毗带着太府寺的人直接去了涿郡。”
“这俩人一南一北,什么意思?”杨铭问道。
韦贞无奈摇头道:“谁又知道呢?阎毗是营造大监,结果他不在洛阳,跑涿郡去了,反倒是齐王总领了运河事务,诸位大臣也在朝会上说过此事,但是陛下的态度很模糊,议来议去,也没有议出一个结果。”
杨铭觉得有点不妙了,老爹让杨暕重任豫州牧,就是要他看着点运河的事情,这才刚刚开始,阎毗就已经撂挑子了,其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述最近又在干什么?”杨铭问道。
提起宇文述,韦贞也没有好脸色,一半是做姿态给杨铭看,一半是因为他真的看不惯宇文述,
只见他一脸不满道:“门下省这边,来自地方上状告宇文述的奏折就没有停过,几乎每天都有,上至太守下至县令,都在告状,河北最多,单单一个河间郡,听说就要抽调民夫八万人,河间太守杨万石的奏疏非常不客气,已经将宇文述称为国贼了。”
河间郡,是河北第二大郡,统县十三,郡守杨万石,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的弟弟。
于公于私,杨万石都不会跟宇文述客气。
“然后呢,陛下怎么说?”杨铭问道。
韦贞叹息一声:“这些奏折,都被陛下压下来了,压根就没有上朝会,也只有我们门下省知道,殿下心知肚明即可,不要外传。”
他这是纳投名状呢,告诉一些杨铭本不该知道的事情,以获得杨铭的信任与好感。
杨铭点了点头,看样子老爹这次是铁了心让宇文述和老二背锅了。
“崔弘峻上任了?信都郡又要抽调多少人?”杨铭问道。
崔弘峻不单单是信都太守,还是赵王杨杲的长史,杨杲才多大点,眼下根本用不着长史,所以崔弘峻也就是先挂个名。
韦贞道:“七万人,但是崔弘峻没有告状的奏疏,想来是因为齐王的面子。”
“一个八万一个七万,他们哪有那么多人?”杨铭问道。
韦贞无奈道:“其中有妇人。”
女的都被征调了........
杨铭深吸一口气,看样子河北大乱,就在眼前了,关中、山西、河南,因为皇帝北巡抽调,兵力几近空虚,河北一旦起乱,拿什么镇压?
靠山东?山东不跟着反,就特么谢天谢地了。
杨铭突然间意识到,一场极大的危机,很可能就要降临了。
民乱和杨谅当初造反,可不一样,一个是老百姓上阵,一个是军府卫士,前者一旦起势,就是燎原之火。
自古燕赵多壮士,河北人造反,可不是开玩笑的,华夏几千年历史,这地方的人彪悍的一批。
眼看着杨铭沉默下去,看不出形势危急的韦贞,试探性问道:
“臣六天后,再来将小女接走?”
杨铭微微皱眉,还是没有说话。
河北一旦起乱,杨铭是肯定需要出面平叛的,老二把河北人得罪透了,他平叛,人家只会跟他玩命。
但是兵从何来?惟有招募一途,招募是要花钱的,国库的钱,杨铭不能轻易去动,因为国库也特么快没钱了。
这个时候,京兆韦氏就必须要拉拢了,因为人家有钱又有人。
“等她恢复好了,再说吧,”杨铭淡淡道。
韦贞瞬间大喜,他是聪明人,有些话是不需要杨铭点透的,他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那么从现在开始,京兆西眷房,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往秦王方向靠拢了。
当天晚上,杨铭回了一趟京师,他是深夜走的春明门,这里的守卫都是李靖的人,不会有人泄露他的行踪。
进了城之后,他直接去了高颎府上。
高颎没有睡,而是独自在书房,点灯查看着一幅河北地图。
他也意识到,要出问题了。
杨铭进来之后,高颎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道:
“阎毗应该是察觉到情况不妙,所以才跑去了涿郡,他和杨暕一定闹得很不愉快,涿郡是边塞重镇,这里有当年幽州总管府的十一座军府,常驻兵员一万两千人,北靠突厥,一旦河北有事,他可连同涿郡太守元弘嗣拥兵自保,塞外王师只要及时赶来,他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个人太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