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几个村子，郭庄离羊毛工厂最远，但她总是第一个来工厂等着交接班，产量在纺纱车间也是数一数二。
她真是没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眼光也比那些村妇要长远。
整天织布能挣几个钱？
如果因为这事能入了东家的眼睛，不比织布强百倍。
下午的时候，巧姐想了半天，如果轻薄的羊毛呢子做出来了，她不要她那份银子，请求马管事让自己的孩子去沣水村学堂读书，不去长安读私塾了。
马管事人很和善，有这份功劳在，应该不难。
她下午已经找沣水村的庄户打听好了，沣水村学堂的夫子，可是东家在长安花大价钱请来的。
东家可是神仙弟子，能让东家花大价钱请来教书，那夫子的学问肯定要比长安城那些私塾好。
到了梳毛车间，林嫂、张二牛和机修老吴已经到了，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老吴率先开口：“我刚听林嫂把想法说了一遍，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不过需要改一下梳毛机，把梳子做细一点，再把梳毛的速度降下来。”
巧姐点头：“可行，羊毛太软了，速度快一点就被被拉断，咱们现在就做？”
老吴摆弄着手里的工具道：“好，我先去做一个细梳子，你们在这里等着。”
......
已是深夜，长安城已经陷入宁静，长街上只有金吾卫巡街的踏步声。
皇城甘露殿，宫女早已熄灭了烛火，但李世民瞪着双眼，盯着床顶，怎么都睡不着。
掀开被子坐到床边，长孙皇后呢喃了一声，坐起来，脸颊贴在李世民的后背上问：“二郎，怎么了？”
李世民叹息道：“哎，李哪吒说他有办法平息铜价，但朕心里总觉的有些不踏实。”
长孙皇后摩挲着李世民的后背道：“二郎，办不成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哦？”李世民转过身把长孙皇后抱在怀里道：“观音婢，一旦失败，朝廷将损失五十万贯铜钱，怎么是一件好事？”
长孙皇后笑道：“且不说李哪吒手里亩产三十石的地瓜，就凭他的聪明才智，就算此事失败，你会不会杀他？”
李世民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会。”
长孙皇后接着道：“陛下觉得李哪吒为人如何？”
李世民想了想他和李哪吒几次接触和在沣水村的所见所闻道：“此子机智百出，心怀百姓，不好名利，看羊毛工厂就知道了，周边几个村的庄户在羊毛工厂做工，两口子的工钱比朝廷的八品官还要多，并且羊毛工厂一天吃三顿，顿顿都是干的，中饭还有肉。”
长孙皇后道：“这些事就可以看出，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咱们付出完全信任，如果失败了，咱们再护他周全，他肯定感激涕零，以五十万贯换李哪吒的情谊，陛下觉得亏吗？”
第33章 准备买铜器的赵齐
“当然不亏！”李世民随口而出。
羊毛做成衣服，就可让草原变成大唐的牧场，大唐将永无草原之患。单是这一点，就不是五十万贯钱可以买来的。
“这不就得了，无论是输还是赢，咱们都是赚的，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世民轻拍着长孙皇后的肩膀，想到今日在田间看到的地瓜幼苗，说道：“观音婢，你说世间真有亩产三十石的粮食？”
长孙皇后说道：“臣妾不知，以李哪吒的性格想必不会信口开河，咱们等到收获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李世民拍着大腿道：“别说三十石，就是有个十石，朕也保他一个世袭罔替的侯爵。”
长孙皇后打了一个哈欠：“陛下，夜深了，还是早点安歇吧！”
解开心结的李世民，心情大好，看着怀中的皇后，嘴角忽然溢出一丝怪笑，在皇后的惊呼声中，翻身进了被窝.....
......
“嘿，小齐！”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赵齐停下脚步，转身看清来人，阴郁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他一个箭步迎了上去，一拳擂在对方肩膀上，兴奋无比：“哈哈，阿辉，你不是在西市吗？怎么跑东市来了？”
“掌柜的让我来东市发传单。”阿辉笑了笑，他身材消瘦，文质彬彬，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疤，是小时候和赵齐跟别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他和赵齐从小一块长大，后来赵齐搬了家，但两人始终保持联系。
阿辉问道：“小齐，你结婚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齐忽然开始唉声叹气。
阿辉拍着赵齐的肩膀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如果缺银子给我说，十两八两的我这没问题。”
阿辉是第一批进入大唐交易所的牙人，他人勤快，嘴巴甜，人又机灵，十几天的功夫就成了五单，还都是大单。
大唐交易所是成交即发佣金，五单他足足挣了二十多两银子，现在不仅还清了家里的外债，还把弟弟送进了私塾，手里面还剩十几两银子，借给好兄弟几两银子不成问题。
赵齐叹了一口气道：“谢谢了，十两八两银子解决不了问题呀。”
阿辉一愣，一般人家结婚十几两银子完全够用呀，他问道：“可是娘家多要了聘礼？”
赵齐摇头道：“不是，是铜器太贵了！”
大唐结婚讲究男方给三宝，铜镜、铜盘和铜手镯，当然富贵人家会换成银盘和银手镯。
赵齐抱怨道：“自从朝廷铸制了新铜钱，铜器的价格一天一个价，一面巴掌大的铜镜，竟要三贯钱，还得是新铜钱，旧铜钱得五贯，就别提铜盘和铜手镯了，我家总共也就十几贯钱，还都是旧铜钱，给了聘礼，哪有钱买铜器，媳妇儿还不依不饶.....”
听到这里，阿辉就笑了：“我当什么事呢，这事简单。”
“阿辉，你能搞到便宜的铜器？”赵齐急忙问道。
“不能！”
赵齐顿时露出失望之色，阿辉从包里拿出一张传单塞到他手里道：“看看这个。”
赵齐读过几天书，认识字，他拿起传单扫了一眼，忽然长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这....这是真的？一尺的镜子五百文，盘子只要一百文？”
“我还能骗你！”阿辉打开挎包，露出里面满满一沓传单接着道：“我今天就是来东市发传单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东家看不得百姓受苦，特意施展神鬼手段，搞了一大批镜子和盘子，小齐，你再看看最下面。”
“小本经营，概不赊账，新旧铜钱皆可....”赵齐眼睛倏地瞪得溜圆，那模样就像见鬼了一般：“阿辉，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
“我们东家是长安第一良善，从不做骗人的买卖。”阿辉用力拍着胸脯。
赵齐一把抓住阿辉的肩膀，用力摇晃：“阿辉，快告诉我，你们的店面在哪？我现在就去买。”
阿辉推开陷入癫狂的赵齐，他用手指了指前说道：“你急什么，还没有开卖呢，沿着这条街往前走一百丈，就是东家的铺面，三月二十一日，巳时（上午九点）开始出售。”
“三月二十一，这不还有九天？”
“是呀，赶紧回去准备铜钱吧！长安城结婚的不止你一家，那天人肯定很多，你到了先来找我，开售我领你进去，不用排队，还有员工优惠价。”
赵齐二话不说，掉头撒腿就往铜器店的方向跑，心里祈求着老爹下手不要那么快，现在买了铜器，就亏大发了！
“好歹也打个招呼再走吧......”阿辉先是一愣，在原地碎碎念了几句，又混入人群，开始给行色匆匆的路人发放传单。
......
西市，崔家别院，一个掌柜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后堂，见了崔盈立刻说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崔盈捧着一本书，淡然道：“刘掌柜，什么事那么慌张？”
刘掌柜的把传单递给崔盈道：“您先看看这个。”
崔盈接过传单扫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今天，咱们在东市的铜器店，来了一位客人要买铜镜，价钱都谈好了，他儿子忽然冲了进来，大呼小叫找到了便宜镜子盘子，拉着他爹就往外走，小人问清了缘由，把他手里的传单要了过来，就赶忙来禀告公子。”
崔盈把A4纸扔在桌面上，轻笑道：“无稽之谈，一尺长的铜镜，单单用的铜就不止五百文，肯定是有人哗众取宠。”
刘掌柜拱手道：“公子，现在全长安都在发这种传单，发传单的人都是大唐交易所的牙人。”
“大唐交易所？”崔盈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是大唐交易所的人在做？”
刘掌柜说道：“发传单的是大唐交易所的人，但上面写的地址却和他们没有关系，那间铺面本归内府所有，现在却在河间王的名下。”
听到这里，崔盈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不用管他，肯定是皇帝耍的把戏。”
刘掌柜小心翼翼地问道：“朝廷会不会真的要低价卖铜器？”
“哈哈...”崔盈大笑几声道：“朝廷的铜全部铸制新铜钱了，哪有铜做铜镜。”
第34章 恐慌是赚钱的最佳搭档
“哎~，又失败了！”
伴随一声叹息，巧姐停下了转动纺纱机的摇把，把纺纱机上满是线头的废布料拿了下来。
比原先拉长二分之一的羊毛，确实细了不少，但韧性也大大降低。在纺线机上勉勉强强捻成了线，但羊毛线一上纺纱机，织不了几下，毛线就会断裂。
满是线头的布料是不合格的，而巧姐已经把纺纱机的速度降了一倍，如果再降低速度，倒是能纺成布料，但效率太低了，一天只能织七八米，得不偿失。
满是线头的废布料在几人手中转了一圈，每个人脸上皆是失望之色，忙活了六天，浪费了无数羊毛，轻薄的羊毛呢子还是没有做出来。
羊毛工厂已经有工人对巧姐他们指指点点，许多人都说，神仙一般的东家都做不出轻薄的羊毛呢子，就凭他们几个泥腿子，能做出来才怪！
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巧姐和林嫂他们心里憋了一口气，一定要把轻薄的羊毛呢子做出来，让那些人好好瞧瞧。
郭大妮颓然坐在地上，沮丧道：“看样子东家要求的羊毛布料，咱们做不出来了。”
一连几天郭大妮都没有休息好，一心扑在改良羊毛工艺身上，甚至晚上做梦的时候，还在纺纱。
巧姐拽了拽废料，坚定道：“你们看，这块羊毛呢子比昨天要轻薄，还要坚韧，东家说有轻薄的羊毛呢子，那就肯定有，只是咱们还没找对方法，咱们再琢磨琢磨。”
张二牛松了松酸疼肩膀道：“你们说，东家神仙一般的人，怎么不自己做？”
巧姐笑道：“东家那么忙，哪有功夫，再说了，东家把活都干了，还要咱们干什么？”
张二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嫂，看着自己男人袖口磨损处的麻丝，眼睛忽然一亮，从自己身上拽下一根麻丝道：“巧姐，你看咱们的羊毛一直断，就是因为太软，如果我们在纺线的时候，往羊毛里面加一根麻丝，羊毛线会不会变得坚韧一些？”
巧姐连忙拿过林嫂手中的麻丝，用力拽了拽，麻丝要比羊毛坚韧很多，她欢喜道：“这个办法可行，咱们找点麻丝试一试。”
郭大妮这时说道：“巧姐，咱们做的羊毛大衣是给贵人穿的，麻丝那么硬，那些贵人怎么能穿的习惯？”
郭大妮的话音一落，林嫂他们刚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不见。是呀，衣服是给贵人穿的，长安城的贵人们，从小就穿柔软的丝绸，怎么会习惯又糙又硬的麻丝。
东家要求的布料是轻薄柔软，加糙硬的麻丝肯定不行，巧姐蹙着眉毛，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麻丝不行，又软又韧的蚕丝肯定行。”
几人心里又升起了希望，郭大妮又道：“巧姐，咱们没有蚕丝呀。”
巧姐说道：“我去找马管事，他肯定有办法搞到蚕丝。”
......
戴胄的小舅子菀松赶着一辆马车又来到了西市崔家别院，和往常一样，管家把他领到客厅喝茶。
还安排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伺候着，菀松胖脸上的一双小眼睛却目不斜视，直视前方，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纨绔子弟。
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只是他从小对这样的女人生不出任何兴致，但是一看到祭祀天地时跳舞的女傩鬼，就浑身发烫。
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周师爷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菀公子，又来送铜钱了？”
菀松放下茶杯道：“车上三万贯铜钱，周师爷先去点点？”
周师爷坐在菀松身边笑道：“菀公子的人品我还是信的过的，在下这就吩咐家丁把铜钱搬下来，再把银子给您搬上去。”
菀松忽然一抬手：“且慢，周师爷，今天这价格.....”
“八百文一两银子呀。”
“周师爷，现在市面上可是七百文一两银子。”菀松敲着桌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