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才是知晓进退的人才。
眼看底下商人翘首以盼,皆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朱肃微微一笑,二郎腿一翘,整个人毫无形象的斜躺在椅子上,手中折扇一展,硕大的“以德服人”四字出现在扇面上。
“本王听说,你等苏州商人在水患初起之时,都囤了不少的粮食?”
“本王相信,我苏州商人应该不至于这般为富不仁,在灾年做出这种囤积居奇的事情来吧?”
“……”
说来说去,最后话题还是转到了囤粮!
此言一出,场中气氛顿时转冷。许多本来被海运利润迷住双眼的商人们,脸色都是一僵,露出了几分不自然来。
“诸位勿慌。”见冷了场,朱肃继续道。
“本王又不是要巧取豪夺你们的存粮。我这人,素来最为讨厌那些野蛮手段!以德服人嘛。”摇了摇手中的折扇。
“只不过……”
他的眼中精芒一闪。
“这日后朝廷的运粮船所余货舱,终究有限。”
“到底怎么分配,还是要看诸位的诚意的。”
“本王如今受了父皇和太子殿下所托,所挂心之事,唯有赈灾治水此二者而已。”
“而这两者,又皆离不开一个‘粮’字!”
“所以,这日后运粮船货舱的位置,也只好用这‘拍卖’的法子,让诸位在其中竞标获得了。”
“而这竞标的资本嘛……不要铜钱,亦不要金银。本王……只要粮食!”
“谁出的粮食最多,谁就能占最多份额的货舱……诸位,可有出价的啊?”
朱肃面露微笑,轻摇折扇,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看着底下苏州诸商人。一群商人则是目瞪口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难掩古怪神色。
说什么不会巧取豪夺,绕来绕去,还不是要他们交出囤粮来?
一开始说什么海运丝路,结果果然只是先礼后兵……若真是拿舱位竞标,你倒是把具体有多少舱位说出来啊!
底下一群富商无声的用眼神交流着,在朱肃的注视下,竟然连一个率先竞价的人也无。
场中一时间,除了朱肃扇动扇子的声音之外,竟是落针可闻。
“殿下不知。”还是那位马盐商,站起身来对朱肃作了个揖,脸上扮着苦相叹气道:“每逢灾年,我等富户心中也慌啊!”
“那些百姓家无恒产,了不得托儿带口做个流民往应天方向去逃荒。我们都已在苏州扎了根,又如何走得?”
“家中人口又多,也只好多囤些粮食,心里才好安心一些。谁又知道,这水患会不会持续个十年八年?”
“是啊。”又有一个商人站起身来。“殿下不知,我等并非是恶意囤积居奇。”
“先时茹御史来向我等求粮,我等也是捐了的。”
“就我一家,便捐了五百石粮草呢!”
“我等的囤粮,也是真金白银收上来的,若无忠君爱国之心,我等哪里会给茹御史捐那么些粮草?”
“是啊。为了收这些粮食,我可谓是倾家荡产……家中浮财,连一百两也没有了。”那马盐商顺着话头继续卖惨道。“先时捐了茹御史六百石,已是我马家倾尽了所有。”
“是啊是啊……”一群商人,顿时也都点头附和起来。他们都是精明人,哪儿看不出来这王爷说了那么多,其实本心还是在谋夺囤粮?
什么海运货舱,就算是真的,那也还是没有影子的事。哪有已经握在手中的粮食来的稳妥。
既然有了马员外当出头鸟,一群人自然也有了借口,此时都顺着风头愁眉苦脸、对着朱肃卖起惨来。
“哦?这么说,诸位囤粮,都是担忧家中在这灾年饿了肚子,而并无一丝一毫的囤积居奇之心了?”朱肃脸上带笑。
“正是,正是。”一群富商皆是大点其头。
“原来如此。”朱肃面上笑容不变。手中“以德服人”四字猛的一收,张开手自往右边伸去。站在右侧的狗儿自然领会,将一本账簿递到了朱肃的手上,朱肃略翻了翻,倚在椅子上朗声念道:
“黄石翌,家住城东黄府。府中囤粮五万四千余石。”
这话一出,人群中一个矮胖子肥肉顿时一抖,张大了嘴如同被掐住了喉咙一般。
“石道愿,家住城东石园,府中囤粮六万一千余石。”
“洪本孝,家住城北广园,府中囤粮四万八千余
石。”
“翟检,家住城北翟府,府中囤粮两万六千余石。”
“马奉孙,家住城南拙园,府中囤粮八万一千余石……”
……
每念一行,人群之中,就有一个富商如同被施了咒一般,再也说不出话来。到得最后,一群人皆不敢再哭惨一个字。厅中,除了朱肃的诵念声,再度恢复了之前那落针可闻的状态。
念到最后,朱肃也念的烦了,将那本账簿,往下随手一丢。
“你等谁能解释一下。”
“这么多的粮食……你们家中亲眷,是尽是些饭桶,还是皆为妖魔?”
“在我面前张口就来……尔等莫非,是想试试本王的宝剑,是否锋利吗?”
朱肃终于图穷匕见。脸上,却是露出几分与老朱一模一样的威严来。
虽坐于上首,其声音,却仿若来自九幽!
话说,有人才在评论区说我是工作室量产文,还有人干脆污蔑我是ai?
拜托!我也希望我是ai!这样点一点,直接就能生成百万字。我还这么辛苦的掉头发查资料遣词造句干嘛?
至于说我是工作室的,神特喵的工作室,见过哪个工作室憋的像我这么痛苦每天下班回家才更的?
不能因为我书名像工作室,就说我是工作室吧?至于书名我也很无奈啊,不这样引不到流啊……
真是工作室,早给你扯到什么蒸汽机坦克火箭炮,甚至修仙之类的直接碾压全世界了。
大家且放心吧。我不是工作室更不是AI。这本书不会乱写也不会随便切书烂尾的。一只脚踏进网文来,虽然成绩不算好,但我却是真心的想善始善终。
故事也才刚刚开始,朱家兄弟,还没有开始纵横四海。我也知道前面有写的不好的地方,第一次写书确实学到了很多。我后边会尽量越写越好的!
本来为了观感都不写作家的话的,既然写了就顺带感谢一下,感谢桐原亮泗大佬、蓝魔冥星、怂龙等各位大佬的打赏!感谢御书飞渡、逍遥统帅、问天圣尊等各位大佬的月票打赏!
还有许多大佬的推荐票和评论科普!真心学到了很多,菜鸡作者顿首感谢!
第225章 貔貅松口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上首那个个子不高,却叫嚣着要试试看“宝剑是否锋利”的少年王爷,商贾们面色皆变。
当今陛下不喜商贾,人尽皆知。大明虽不似元朝那般,将百姓划分为三六九等。但商贾在官方层面的地位之低,确实是历代之最。
此时的江南商贾们,也只是稍微成了气候,远没到几十年后那般操弄朝纲的地步。
要不然,茹太素和魏观也不会一缺粮食,就封店耍无赖逼迫商贾“出捐”了。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商贾,没人怀疑朱肃的威胁只敢停留在口头上。没见这王爷吊儿郎当的一副不着调模样?谁敢赌这位是不是个愣头青,一言不合就当真拔刀相向?
综上所述,自然,没人敢拍案回一句“我剑也未尝不利”,他们亦解释不了,自家家人到底是饭桶还是妖魔鬼怪的问题,便只好一个个低着头,当鹌鹑了。
即便是明着说出“殿下年轻”,动不动“殿下不知”的盐商马员外,此时亦是缄口不言。
只是……这位吴王殿下,是从哪儿弄来的各家精准的存粮数目?
“不狡辩狡辩么?可以说这数目,纯属子虚乌有嘛。”
“你们这样,本王没什么成就感啊。”
朱肃自然不会和他们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见所有人皆是一声不吭,只再一次盘起腿,倚在了上首的座位靠背上。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几乎是朱肃看到哪儿,哪儿的商贾就是一缩,生怕被朱肃给点了名一般。
从这气氛就能看出,这账簿上各家的数据皆准确无误,您让咱还狡辩什么?
给您一个杀鸡儆猴的借口吗?
“看来诸位都是默认了。”朱肃冷笑一声道。“现在,我再问你们一句。”
“有谁,愿意和朝廷,一起干这一门海运生意的?”
“愿意的,便以米粮竞标。以所施米粮多寡决定日后海运舱位之大小!”
“这是和你们做生意,汝等,可莫说本王巧取豪夺哦?”
口中说着不是巧取豪夺,底下商贾们却哪还有不明白的?这位年轻王爷心里就是想巧取豪夺!只是想来多少顾念着些皇家的面子,寻了层遮羞布罢了!
那什么海运军粮,没影子的事儿,又不说舱位大小。说不定在场这么多人,只给留了一个船舱呢?
不过他们也明白,这是面前这位王爷,给他们借坡下驴唯一的机会了!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王爷想灭他们的九族都不难,遑论只是夺些粮!真逼急了这厮,撕下那层面皮来,到时候长剑加颈,家中粮库,自然任他手下大兵予取予求!
没听他说吗!他要试试看宝剑是否锋利!
“殿下!我沈家愿再出一万石,入殿下生意一股!”
出乎朱肃预料的,第一个出列的居然是沈家的沈旺。朱肃一愣,笑道:“沈二叔
,你们沈家昨儿不是已经捐了朝廷八万石了吗?”
“怎么,你们沈家还藏了粮?底蕴很深啊。”朱肃眼中泛出不善的光芒。
“哪敢欺瞒殿下,沈家的粮,早就全部送到府尊那了。”沈旺一张胖脸上露出半谄媚半苦涩的笑。昨儿个亲眼看着那些粮一车一车往苏州府预备仓那个无底洞里运,险些把他和一众掌柜管事给心疼的撅了过去。
但如今粮食没了便没了,正该考虑如何更好的为沈家谋利益才是。而此时对于沈家来说最大的利益,无过于重新取回这位吴王殿下的信任。因此沈旺接着道:“我沈家如今虽无粮,可殿下的事,自然便是我沈家的事。”
“殿下想要做海运生意,我沈家焉有不支持的道理?”
“幸好我沈家,如今仍薄有家资。变卖些家业,再为殿下凑出一万石,咬咬牙还是能做到的。”
“在场诸位,若有人愿意卖我沈家一万石,我沈家,愿比如今市价再加价一成,以壮殿下声威!”
说到最后,沈旺竟然直接转身,对着身后的诸多同行当场买起粮来。朱肃被他这番操作也是弄得一愕,不过心里已然明白,沈旺这是再度就沈海囤积之事,求他的一份原谅。
以如今的粮价再加一成,已经与粮价最高之时无差了。纵然是沈家,这般收购也得伤筋动骨。更何况是当众说出,一点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这一番作势,也让诸多商人面色震动。沈家竟然肯花下如此代价,只求在那什么海运生意上参和一股……谁人不知,他沈家,与这个年轻王爷之前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这般下血本,会不会是知晓了什么内部的消息?
莫非,这海运生意,当真有着难以想象的利益不成?
“殿下!我赵允言,愿以粮食八万五千石,谋一海运席位!”底下,那个国字脸的赵姓商人,第二个起身高呼道。
“殿下,我洪本孝,愿出粮食四万石!”
“殿下,我石道愿……”
“殿下……”
场面终于热络了起来,一群商贾或是真心想试试投资,或是单纯想平抑朱肃怒火,一个个终于松开了那张只进不出的貔貅嘴,将囤积的粮秣给吐了出来。
朱肃终于恢复了笑模样,招呼充作文书的罗贯中,将这些商贾愿意投资的数额一一当场记录了下来。他们既然敢说出口就不怕他们反悔。明初法制未严他们囤积居奇,可能还真没有哪条法案能名正言顺抓捕他们。
可他们若是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欺骗王驾,那朱肃即使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哪怕是御史台也说不得什么。
随着一个个商贾报出数额记录完毕,罗贯中将厚厚的记录着商贾们“入股”数额的账簿,交到了朱肃手中。
朱肃对照着那本“罪证”账簿的数据略略翻阅,发现大部分的商贾都将家中存粮的大头给“吐”了出来。这些商贾大多还是识时务的,没有再敢以地头蛇的身份,再试探试探自己这只“强龙”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