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俺们如何向侯爷交代!”
“俺们人多,一拥上去,将他们擒回侯府交给侯府里的大人物发落!”说着,举刀上前。
被他这么一鼓噪,其余兵士顿时也蠢蠢欲动起来。李荣把环眼一瞪,怒道:“找死!”
也不怕对方人多,手挚着战刀上前,身随刀走,一暴喝,一扭身,
鼓噪的那厮竟连人带兵刃,直接被一刀腰斩成两段!
“谁再敢上前一步!”
余者皆骇,不敢再上前。朱肃趁机高声道:“本王乃大明吴王,你等乃我大明兵士,非为永嘉侯府的私兵!”
“准备为这个乱臣贼子,诛了九族吗?”
这一声喊出,千户所的兵士们顿时没了战意。
随着第一名兵士丢下武器,栖霞渡内“当啷,当啷”丢兵器的声音不绝于耳。转眼间,就跪下了一大片。
眼见危
机已除,众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殿下何必强自动手。”李荣几人将千户所兵士驱回驻地,看着地上朱暹仍旧没有瞑目的尸体,狄猛忍不住出声询问。
“朱暹虽狂傲,然其所言其实不无道理。”
“小人实不知殿下为何骤下杀手!”
朱肃刚仰头用葫芦中的清水冲面,耳听狄猛发问,放下葫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狄猛,你也认为我应该继续和朱暹虚与委蛇?”
“是。毕竟方子已然追回。且朱暹所言不差,他乃勋贵之身就算得了方子,也不敢大张旗鼓……此方子必是为了高丽人所谋。”狄猛道。
“那高丽人已死,唯有朱暹能知道其有何图谋,且永嘉侯府对殿下的助力也甚大。”
“如今殿下杀了永嘉侯世子,永嘉侯又岂能干休?此人本就目中无人,如今殿下凭白树一死敌……”
“狄猛,我不懂什么朝堂权争。也最厌烦争权夺利。”没等狄猛说完,朱肃就将其打断。
“什么助力、图谋,我是毫不关心的。你想拿我当登天的阶梯,却是找错了人。”
“我和你说过,我只想在皇庄里懒懒散散的过一辈子,闲时能鼓捣些利国利民的东西出来便够了。大明这个朝廷,自然有父皇和大哥去操心。”
“可父皇却斥我懒散,觉得我在躲避身上的‘大任’。徐伯伯几日前也对我说,‘身在局中,岂有置身事外之理’……”
朱肃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朱暹。“你觉得,我的大任该是什么?是组织那个贪权的胡惟庸,和这些骄横跋扈的勋贵,诈称什么黄帝弟子,和我大哥斗个你死我活,搅得大明天翻地覆吗?”
“不,我想了半日,我的大任,该是在大明,在这千千万万的华夏百姓。我既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便该是有某种神秘的存在,要我改变日后那些悲凉的历史的。”朱肃似是在与狄猛说,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我要做的的,是将未来那该死的世道扼杀于摇篮,是要让华夏百姓不再受异族铁蹄之苦,是要让大明屹立于万国之巅……”
“……殿下果有大抱负!”狄猛喜道。朱肃说的话他有些云里雾里,思考之下自思这是个劝谏的良机。“殿下在庄中建书院、兴农桑,又修路铺桥,发展经济。今日之皇庄,已俨然世外桃源矣。足见殿下有大才!”
“然正是如此,殿下才应戒骄戒躁,不能因一怒而杀人。”
“狄猛,你劝我戒骄戒躁我心领了。我知你是担心杀了朱暹手尾麻烦。”朱肃自顾自道。
“但你不知,我杀这朱暹,非是一时之怒……”
朱肃望着天边那抹鱼肚白,语似呢喃。
“我只是,在为人复仇罢了。”
狄猛一怔,不知道朱肃在说什么。
“身在局中,又岂能置身事外。”
“该做的事不去做,自然有无辜者会替我担了业孽……”
朱肃转头看向那些幸存的匠人。想着那被朱暹杀了的三个人,朱肃只觉得心里憋闷的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自己而死。
不杀了朱暹这厮,自己如何对得起那三名枉死的怨魂?
狄猛不懂,只一脸担忧的看着朱肃。良久才道:“可是殿下,此事如何善后?”
“朱暹好歹也是个侯府世子,就这么不教而诛……”
“不教而诛又如何?”朱肃呵呵一笑。
“这个烂摊子,左右不需要我来理会。”
“自有人去头疼。”
朱肃理了理衣衫。
“反正,我也早就厌烦了这样的日子了。”
“倒正好借着这事,躲这个朝堂远远的,顺便,递上一把刀……”
第186章 殿下为何自残?
“阿弥陀佛。殿下,已处置妥当了。”李荣走了过来,打断了朱肃与狄猛的对话。
“已使人飞报锦衣卫镇抚司及刑部衙门,永嘉侯世子朱暹挟持殿下,反被殿下所杀。”
“栖霞卫被咱们的人绑起来看管住了。暂时没有走脱的。而且永嘉侯远在北平,肯定是咱们的人报讯更快些。”
“只是栖霞卫人数比咱们多太多了,还是要报知大都督府,调来大兵看管,方稳妥些。”
“嗯。辛苦李指挥了。”朱肃点点头。转头去问一旁一直沉默中的姚广孝:“和尚,这样做,足够稳妥了么?”
“阿弥陀佛,以小僧看来,十之六七了。”见朱肃出声垂询,姚广孝双手合十答道。“咱们的人先去报讯,占上这一个快字,便有了主动。陛下便能轻松为殿下收尾。”
“且还有太子殿下那边的内阁与清流……”
内阁与清流这些日子被胡惟庸借朱肃的名头压制,偏偏皇帝又放任自流,太子则袒护胞弟不许他们弹劾,故而过得甚是憋屈。
此时既然得知了朱肃斩杀永嘉侯府世子的事,他们想来也不会继续坐视不理。定然会全力出手将其做成铁案,以使朱肃彻底在这些侯府勋贵之中离心离德,还会千方百计想办法攀咬上胡惟庸。
“殿下?”
“只是却无需如此,贫僧的意思是,只需我等形状狼狈一些,殿下再割破衣裳,抹上一些鲜血,好在回城时假作受伤……”
“那厮,没患着什么传染病吧?”
“呃……”
更何况,自己父子可是开了未来视的,想拉扯住高丽局势,以老朱对政治的老道必然有他的办法。
“亏大了亏大了。”
“殿下!”
“阿弥陀佛。”姚广孝低宣佛号,无喜无悲。
“若是如此,殿下您的处境就不利了。”
只要自己这个儿子受伤,老朱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暴怒,名正言顺的压服朝臣勋旧……
“唔……”朱肃皱眉沉思,姚广孝所言非虚,以如今北方的战局处境,确实很可能有大臣因忌惮高丽反复,而力求老朱压下这件事。
“且北方如今仍在与北元僵持,若是出了刺杀王驾的事,此案便难以遮掩了。必然要对高丽王降旨问罪。”
说不定还能借力打力,给高丽未来的李成桂之乱再加上一把柴呢!
“至于理由太荒唐……”朱肃想了想。“和尚的意思是,我应该想法子让朱暹的‘作乱’,更加可信些?”
“阿弥陀佛,可不可信倒是无妨。此事太过唐突荒唐,无论如何若存心攻讦,皆有机可乘。”姚广孝双手合十。“贫僧的意思是,殿下最好,能让他人不敢多言攻讦,或是让陛下有理由名正言顺的驳斥攻讦……”
“你说,老五杀了永嘉侯世子朱暹?”
“那你个贼秃不早说!”
“什么自残
,这是朱暹那厮刺的!”朱肃呵斥道。却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便看向姚广孝:“和尚,这伤势够了吧。”
以后怕不是连门都不敢出。
皇城,谨身殿。
“阿弥陀佛,殿下真大智大勇。”姚广孝双手合十赞道。
……
狄猛、狗儿、李荣等皆面露不解,不明白朱肃和这黑衣和尚打什么哑谜。朱肃在心中苦笑,让老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驳斥攻讦,办法想来想去都只有一个。
“不敢攻讦?”
“阿弥陀佛,贫僧不过诳语。全凭殿下决断。”姚广孝干脆闭上了眼睛。
“和尚,最好你说的这个法子有用。”想了想朱肃还是咬咬牙,在狗儿等人惊骇的眼光中拔出了长剑。“不然,我就宫了你让伱做内侍!”
“忌惮高丽……想来应该无妨。”又想了想,以老朱那暴脾气,若是想要做成这件事,应该也不会被区区高丽所羁绊。
“日,居然忘了!”
“回殿下,堂堂侯府世子,为了些许财货,铤而走险刺王杀驾……终究还是太荒唐了些。”姚广孝道。“虽然朱暹与高丽人勾结是事实,但只因为盗取配方事发,终究不太可能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嘶!”
“我这剑刚捅过朱暹那狗才的啊!”
距离最近的狗儿和狄猛大惊之下立刻接住了朱肃,李荣也是吓的面色惨白:
“殿下,您为何自残啊!”
“……贫僧见殿下作恍然状,以为殿下已然明悟……”姚广孝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无语。
“靠!”朱肃气的一挺身坐了起来,却又牵动肩头伤势再度倒了下去:“你特马”
没想到居然这么疼的朱肃顿时向后倒去。
恰巧,朱肃本就不想要这在朝堂中的人望,倒正好借他们的力脱出这个泥潭。
“十之六七……还是少了些。”朱肃沉思片刻。“和尚,以你来看,哪里还不够完善?”
“殿下!”
“狗儿,记得回庄子之后,给我抹我自己做出的那些伤药。还有,要用开水煮过的纱布给我裹伤。”朱肃转头吩咐道。而后眼一闭,心一狠,调转剑尖噗呲一声,剑尖没入肩头数寸。
朱肃想了一想,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姚广孝:“……和尚,非要如此吗?”
“朝中说不定会有人会以忧心高丽倒向北元为由,要求压下此案。”
“什么?”老朱本来正在牛油大烛下批着奏疏,听到毛骧的汇报,手中朱笔顿时停滞,诺大的红色墨珠滴在了奏疏上。
之前因为自己伤重,逾矩住在帝王寝殿乾清宫时,不也是差不多的处境。
若是不能对永嘉侯一击毙命,朱肃自己的处境就危险了。
“是,陛下。派驻五殿下手下的锦衣密探亲眼所见。”毛骧单膝跪地,不敢抬头窥视皇帝的表情。“五殿下派出报信的人如今已在路上,想来不久,就会有刑部官员入奏。”
“荒唐!”老朱一把将朱笔摔在御案上,唬的毛骧浑身一颤。
“老五这是在做什么?小小年纪就敢胡乱妄下杀手?”
“亮祖还远在北平,要是知道自己的长子死了,还不得闹出乱子来?”
“那些臭鱼烂虾王八蛋,还没全部浮出水来,他这时候先把人砍了,岂不要坏了咱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