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冷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李善长年老昏聩,连自己的子孙都无法约束,这就是他的取死之道。咱不说别的,李茂若非借助李善长的名义,凭什么能够调动长淮卫?可是,便是李善长自己,他能调动长淮卫吗?”
朱标愣了愣,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中都留守司镇守凤阳,在以前从临濠府出来的那些开国功臣眼中,其实这就是一支镇守皇陵的军队。
毕竟,凤阳地处大明心腹之地,哪里用得着专门弄一支军队?
说白了,性质就跟后世的仪仗队差不多的性质。
过往这些年,偶尔有老臣告老还乡,回到老家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会请中都留守司派人帮忙。
什么翻新宅子、播种秋收之类的,都不是没有干过。
只要走正经程序报备,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一次,李茂因为做的事情根本见不得光,所以根本就没有敢走程序。
而是只用一道李善长的手令,就将军队调走。
那这件事情,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私自调用军队,这是谋反的大罪!
所有人都知道,中都留守司的军队,根本不是用来打仗的。
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真的想要造反,也不会脑子抽抽跑到老朱的老家去搞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误会。
但即便所有人都知道……那又如何?
只有一点,老朱想要杀李善长。
那么,这就是李家双手送上的把柄,那谁还能说什么?
在朝堂混,可以尸位素餐,可以打哈哈混日子,甚至可以做奸臣做佞臣。
但是,唯有一点,那就是不能不带脑子。
李家自己作死,这一次,谁都救不了他们!
眼见着老朱神态无比坚决,朱标也忍不住一叹。
他知道,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时间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溜走。
一夜无话,但这一夜,应天府并不平静。
李善长一家,自信满满,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甚至,在被李善长训斥过之后,就连李祺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当做什么大事。
一些跟李家走得近的朝臣言官,则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在朝会上做李家的马前卒。
还有一些知道更隐秘信息之人,则都是冷眼旁观。
事情发展到眼下这个地步,原本处在漩涡中心的朱寿,反而不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朱寿,只不过是他们用来转移视线的一枚棋子,几乎没有人将他放在心上。
眨眼之间,天光放亮。
驸马府中,李祺一家正在用早膳。
李茂不时抬头,偷偷看着李祺,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昨天夜里,李祺暴怒之下,对他下了禁足令。
然而,这还没过去几个时辰呢,他就亲自跑过去叫自己吃饭。
李茂虽然不太聪明,可是还是能够从自家老爹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之中看出来,他肯定是被祖父给训斥过了!
显然,祖父李善长,还是赞同自己要做的事情的。
一想到自己胜过了亲爹一回,李茂就忍不住的得瑟。
吃完饭,看了看天色,李茂站起身来。
“我要去衙门了。”
李祺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勉强说了一句:“到了公堂,切忌小心,须知祸从口出,不要胡乱说那些有的没的。”
李茂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事情不用教我。”
眼看着李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李祺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临安公主在一旁笑道:“茂儿难得做一件事情,却看你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祺摇了摇头,道:“昨天夜里,我一直辗转反侧,总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睡不好自然精神不好,不用多想了。”
临安公主随意摆了摆手,也起身离开。
第179章 看谁还敢再说半个字?
清晨,观音山旁边的小院子里。
朱寿与常宝、常彪兄弟二人,并排蹲在水槽前面刷牙。
眼见着朱寿含了一口水,仰起头,然后喉咙里就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常宝和常彪觉得有趣,于是也有样学样。
二人咕噜噜半天,扭头再去看朱寿。
却见朱寿又将水吐了出来。
顿时,两人都瞪大了眼睛。
“你怎的能耍赖?”常彪气哼哼道。
朱寿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紧接着,就见常宝接口说道:“我们比谁坚持得时间长,你却没几下就吐了出来,好没意思。”
朱寿哭笑不得,说道:“两位舅舅,这没什么好比的吧?”
常宝却轻哼一声,道:“外甥此言差矣,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嫉妒心,还指望能做成什么大事呢?”
常彪点头,深以为然道:“外甥啊,这方面,你可得学着我们点。”
随后,这两个二货就在旁边不断地咕噜,看得朱寿大摇其头。
不多时,朱寿洗漱完,入到屋里给马皇后请安。
“今日过堂,可是准备好了?”马皇后笑着问道。
朱寿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没什么准备的,假的就是假的,任凭他李家说出花来,那也是他们在污蔑我。”
看到朱寿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马皇后不由得笑了。
自己的孙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欢喜。
这段时日,马皇后与朱寿住在一起。
朱寿每日都给她精心准备食补的饮食调理身子,加上心情愉悦,如今气色已经是越来越好了。
李家污蔑朱寿盗窃秘方,最近在金陵城中传得满城风雨。
因为李善长的关系,大多数人都觉得朱寿确实做过这件事情。
而且,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还有人都传言,连之前的洪武盐也都是朱寿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秘方。
偏偏,所有人都没有觉得不合理。
毕竟朱寿那种败家行径,在他们看来才是不合理的。
如果不是钱来的太过容易,谁又会如此撒币?
朱寿自己都没有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成了李家攻击自己的理由。
而且,从表面上看,这理由还相当充分。
这段时间,众口铄金。
百姓们都是愚昧的,他们粗浅的见识,注定了让他们不能够理解朱寿的做法。
但是,马皇后却始终坚定地站在孙子这边。
不要说她十分确定,孙子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就算是做过,又能如何?
全大明都是自己家的,你李家就算真的有秘技,在法理上说,皇室想要,你能不给?
大不了,那就直接掀桌子,把孙子的身份显露出来。
看谁还敢再说半个字?
所以,马皇后此时颇有些有恃无恐的意思,再看到朱寿如此自信,自然更是开心。
“奶奶,我先去了,等我好消息。”
朱寿倒是从来没有为此事发愁过。
哪怕是李茂一纸诉状将自己告到了衙门,他也是自信满满。
当然,朱寿最大的底气,并不仅仅是因为清者自清。
在这种封建时代,跟勋贵说清者自清,完全就是扯淡。
李家势力庞大,在大明朝也是首屈一指的家族。
然而,朱寿却一点都不慌,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
自从李茂开始搞事情之后,朱寿就在没有见过老朱和朱标。
他不相信,事情闹得这么大,老朱和朱标能坐得住。
两人都没有露面,显然是在背地里准备着什么。
朱寿从来不怀疑父亲和祖父对自己的感情。
既然他们不闻不问,那显然就是有把握给自己兜底。
所以,这一次朱寿也是铆足了劲儿,想要探探自己家的深浅。
说起来真是恓惶,自己来到大明,算算时间已经有整整六年。
前五年的时间,见家里人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就是最近这一年以来,才开始真正和家里人接触。
然而,接触得越多,朱寿就越是觉得自己家的背景神秘。
尽管之前老朱已经给了他一个解释,但是有一说一,老朱的解释并不能够让朱寿信服。
洪武皇帝是什么人?
在朱寿的印象里,诸夏之地数千年的历史,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一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