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仅清楚，而且在李茂说自己有证人的时候，就已经十分确定了！
可是，高守礼是真的没办法。
他不可能去查证张阿四的身份真假，因为公堂审案，基本上不会有这样的流程。
他更不会如同朱寿这样，抓着张阿四话语之中的漏洞，来质问对方。
如果是普通的百姓之间的案子，高守礼或许有这个心思，展露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好让百姓夸一句高大人断案入神。
但是，这位证人，可是李家找来的！
勋贵想要污蔑人，能够使用的方法太简单了。
李家这样的家族，对付朱寿这个区区商贾，原本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
但人家居然辛辛苦苦造假，跑到应天府来对簿公堂。
老实说，任何一个商人，能够被李家如此对待，都应该感动到哭好吧？
话说回来，李家如此认真，高守礼又怎么敢拆穿李家？
他这个应天府尹，看似是天底下最大的牧民官，实际上面对勋贵，也只能做个应声虫。
否则的话，人家随便来点手段，他头上的帽子说摘就摘。
哪怕是他的脑袋，李家如果愿意付出代价，也未必摘不得。
大家都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谁能那么干净？
至少，高守礼肯定不敢说自己清正廉明，找不到一点错误。
眼见高守礼依旧一脸犹豫，似乎并不打算认同自己的判断。
朱寿也不慌。
他冷笑着说道：“高大人，此人要么就是在做假证，要么……他就是对陛下不满，乃是乱党。你觉得，这个张阿四是什么情况？”
这话一出口，大堂之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反倒是外面围观的那些人，一片沸腾。
好家伙！
普通的一个商业纠纷案罢了，朱寿嘴巴一张一合，居然就认定了证人是乱党。
乱臣贼子？
放在任何朝代，那都是杀头的大罪！
更不要说，老朱在这方面，从不容情！
朱寿眼睛直视高守礼，然后一字一顿道：“高大人若是觉得此人没有做假证，想来与他有关的案子，你是审不了的？要不，我带他去锦衣卫衙门走一趟？”
顿时，高守礼就是浑身一个激灵。
第186章 谁敢欺负我们恩公？
朱寿这话，威胁的意思简直太明显了。
什么叫这案子你怕是审不了，去锦衣卫？
高守礼害怕，那还真不是没有来由的。
众所周知，锦衣卫的衙门不能进。
从锦衣卫建立的那一刻开始，进入锦衣卫大狱的人，就没见过能够自己走出来的！
哪怕就是最后证明了，没有问题。
凡是进去的人，都会被扒层皮。
高守礼只是一个审案子的，看似没什么问题。
但是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事儿要是移交给锦衣卫，那还真不好说了。
李茂是皇亲国戚，开国功臣之后，那是不假。
但是锦衣卫嘎掉的开国功臣还少吗？
你一个开国功臣的孙子，有什么好得瑟的？
这案子若是交给锦衣卫，最后判定谁对谁错，还真不好说！
毕竟，朱寿这人，也极为邪性。
如果他真的能够影响到锦衣卫，最后赢了这幢官司。
到时候秋后算账，那可就不妙了。
锦衣卫真的将这个张阿四打为反贼，自己这个应天府尹也讨不了好。
毕竟，高守礼虽然跟朱寿承诺秉公执法。
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他明知道张阿四的身份有问题，却并没有拆穿对方。
光是这一点，到了锦衣卫那边，就说不过去。
人家要是较起真来，剥掉自己这身官皮事小，但是把自己这条老命也搭进去，那可就不值当了！
高守礼叹了口气，说道：“朱公子，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朱寿一脸冷笑着说道：“高大人的意思是，哪怕是这个张阿四真的是乱臣贼子，你也要装糊涂吗？”
顿时，高守礼就浑身一个激灵。
眼见着高守礼如此不中用，李茂也怒了。
李茂年少轻狂，但也知道锦衣卫是不好惹的。
谁知道朱寿会不会发了疯，真的将此事捅到锦衣卫那边去。
李茂只想骂娘！
特娘的，老子只是想赚点钱，你乖乖就范不就行了？
你非要搞到鱼死网破？
这个时候，听到身后的喧闹声，李茂眼珠一转，突然计上心来。
他扭过头对衙门口越来越多的围观百姓大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看好了。这人偷了我家祖传秘技也就罢了，现在还想仗势欺人，欺压良善。”
“张阿四在定远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老实了一辈子，这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让朱寿说成了乱臣贼子。这个奸滑的商贾，明显就是想要转移话题！”
外面的那群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李茂花钱请来的。
花了钱，自然就要有花钱的效果。
见金主开口，他们都纷纷配合起来。
“都说无商不奸，这朱寿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想到心思坏到了这种地步！”
“这些黑心商人，平日欺压百姓欺负惯了，到了衙门也不知道收敛，简直是胆大包天！”
“大人，此人不杀，我等绝不答应！”
在这群人的煽动下，周围不明真相的百姓，也纷纷起哄起来。
在大明朝，民智不开，百姓们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而能够在这个时候来这里看热闹的，基本上都是闲人。
这个时代的闲人，说白了就是一群街溜子。
正经人每天为了营生东奔西走，赚钱都嫌没时间，哪有功夫到处溜达。
既然是街溜子，就有一个特性。
那便是，他们都喜好不劳而获，而且爱起哄。
这些人本来就有仇富心理，现在再被这么一煽动，可以说是一点就着。
“大人，我等请愿，一定要重重惩处这个奸商！”
“对，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还能偏袒这种奸商？”
“大不了，我们可以去宫门前请愿，去告御状！”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离谱，但高守礼的心却逐渐落回到了肚子里。
如果李家真的有办法操弄民意，那锦衣卫，确实没什么可怕的了。
众所周知，老朱对百姓，那是真的好。
爱民如子，那可不是说说的。
这些年，因为欺压百姓被老朱嘎掉的官员，不知道有多少。
而锦衣卫不过是老朱的一条狗，百姓如果真的去宫门前请愿，老朱又怎么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
想到这里，高守礼不由得同情地看向朱寿。
在他看来，这场官司，朱寿已经是输定了。
不过，让高守礼好奇的是，朱寿现在都没有什么后手。
若只是凭借机警和巧言令辩就想要扳倒李家的话，那未免也太天真了！
罢了罢了，机会本官已经给过你了，既然你不中用，那就不要怪本官了！
高守礼心中叹了口气，就拿起惊堂木，决定结束眼前的这场闹剧。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
“谁敢欺负我们恩公？”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看到门外一阵骚动。
围观的百姓，自后向前，如同潮水一般，朝两边散去。
然后，高守礼就看到了让自己目瞪口呆的一幕。
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人头，朝这衙门涌了过来。
放眼望去，都是敞开衣襟，手里拎着锄头、镐头等物的壮汉。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和胡须都已经发白的老头。
这老头个头不高，但是身材却极为壮实。
而且行进之间，龙行虎步，看着气势极为骇人。
后面那上千人，由他领着，一路横冲直撞。
很快，就将原本堵在门口的那群人给冲散了。
“你要污蔑我们恩公？”
那老头直接步入衙门，然后恶狠狠地看向李茂。
在他这副骇人的气势之下，李茂忍不住朝后退了几步，一时间居然忘了说话。
高守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道：“堂下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