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李湛不是李二的嫡长子，要不然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房玄龄在心里苦笑着想到。
“陛下，您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臣还能说些什么呢？倒是派兵的人选，还请陛下慎重，总不能让雍王殿下死于战阵吧？”
李二相当自信的说道。
“此事不足为虑，朕打算让李靖带兵前往沙州讨伐那个逆子，药师的才能你应该信得过吧？何况他一向不愿掺和到皇室的纷争之中，也不虞他会暗地下手除掉李湛。”
房玄龄点了点头，李靖这个人选确实相当合适。
“陛下既然有了决断，那打算什么时候派他去征讨雍王？总不会是现在吧？”
李二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摆了摆手说道。
“自然会是明年开春，如今出兵岂不是自找麻烦，一点准备都没做。”
房玄龄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
“陛下是希望臣提前准备粮草吗？可明年开春，关中可能还有饥荒，朝中能同时支撑这两件大事吗？”
房玄龄有些踌躇，李二面带笑容，亲切的说道“这就是你们的事了，朕只要结果。”
房玄龄只能暗自叹了口气，在李二手下干活还真是轻松不下来啊。
“臣领命。”
于是乎，在李湛等人不知道的时候，李二已经做好的出兵沙州的准备，当然就算李湛知道了，可能也不会在乎，就算李靖来了，终究也是要打一场的。
凭借自己手中的名将，不说击败李靖，怎么着也能打成平手吧？
不管李二私底下有再多谋划，李湛送往长安的粮食却是慢慢到了长安。
一路上的时候李湛的那些手下除了看护粮食也确实没有闲着，一直在不停的四处宣扬，雍王李湛虽然自己处境艰难，却还是豪爽的赠给天子三十万石粮食。
原因就是天子说关中发生了旱灾，雍王的仁孝可见一斑啊。
他们的这些努力当然也没有白费，一路上那些关中百姓也都在称赞李湛的仁义，无形中李湛在关中的声望又高了一截。
说不定，等到未来李湛入关中的时候，也能像刘邦那样，百姓咸服呢。
杜府，杜荷被杜如晦打了之后，依旧是死不悔改，时不时去街面上游荡，路见不平就要踩一脚，也正是因为他时常在街面上，所以很快就知道了这样的称赞声。
杜荷作为一个别人眼中的浪荡子，对这样仁义的作风大为赞赏，这次在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跟自己的哥哥杜构讲起这件事。
一开始的时候，杜如晦还能坐得住，可等到杜荷说完之后，杜如晦的脸色就变了，厉声问道。
“这都是哪来的消息？”
杜荷被杜如晦的反应吓了一跳，故意挑衅般的说道。
“街面上百姓们都是这么说的，我还让咱们家中的仆役帮着宣扬了呢！”
杜如晦极为震惊的看着杜荷，用手指着杜荷半晌说不出话来，饭桌上其他人也都惴惴不安的看着杜如晦，完全没弄明白杜荷这次又怎么惹怒了杜如晦。
杜如晦最后还是大发脾气，直接让人把杜荷关在家里，坚决不再放他出去，而他自己则是赶紧到街面上打听，想要看看自己儿子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实际情况显示出，事情已经很严重了，他们这些高官平日里对这样的流言确实不怎么关注，可闹到这份上，就不得不关注了。
杜如晦只能匆匆前往皇宫，向李二禀报这件事，试图商量出个对策来。
果不其然，李二一听到房玄龄的汇报就勃然大怒，空荡的大殿里回响着李二的怒吼。
“这个混账东西，他是想干什么！”
房玄龄在一旁擦着冷汗，他万万没想到，李二知道这件事后会这么生气。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可是房玄龄的这般劝阻，缺没有取得什么成效，李二心中最敏感的那根线被触动了，在乱世中拼杀过的李二心中很明白。
民心这个东西，说它有用也有用，无用也无用，这一切都是看实力的。
但不管是不是看实力，这样的东西都绝对不是身为雍王的李湛能触碰的，就算是太子李承乾现在也不够这个格！
当初他发家最重要的原因，不就是当刘黑闼气势如虹，连破了大唐诸多将帅，李渊和李建成被逼的无奈，请他出山，一战功成。
而后几乎关中所有的民心都到了李二这，世人只知道他李二，压根就不知道李渊和李建成。
要是没有这么坚固的民心基础，他李二凭什么就敢直接弑兄逼父，一点也不怕天下各处发生什么动荡？
说白了，就是一有兵，二有民心和威望。
现在李湛几乎处处都在学李二的做法，这怎么能不让李二警惕？
当初李湛踏破突厥金帐，派人前往长安献俘已经收拢了一波当初因为突厥攻至长安城下，人心惶惶的民众之心，如今更试图利用手里的粮食，让关中百姓记住他的恩德。
长此以往，这关中还是他李二的关中吗？
一想到这，李二就更加怒不可遏，直接喊道。
“来人啊！去宣李靖前来觐见！”
房玄龄眼看事不可违，只能趁着李靖还没来的时候说道。
“陛下若是下定决心征伐雍王，请务必做到动静小点，如今民间关于雍王的流言已经没法制止了，若是陛下讨伐雍王的事，再让他们知道，终究不是好事。”
李二这话听进去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此事朕心中有数，越是如此，事情越不能拖。朕可不愿让李湛成为大唐的又一个高句丽。”
很显然，李二已经发现任由李湛在沙州发展的威胁了。
眼下不知道李湛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原本大都是荒漠戈壁的沙州，出产这么多粮食。若是真的放任不管，等到李湛再发展一段，再去攻打，说不好就真成了下一个高句丽了。
而且这个‘高句丽’还和真正的高句丽不一样，这个‘高句丽’是可以继承大唐的法统的，不管怎么说李湛都是李唐皇室的一员。
若是真的等到哪天，李湛反攻大唐，真的愿意阻拦的人恐怕也不多。
很快，在家中静养的李靖就收到了李二的传召，李靖像是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悄然松了一口气，对面前的内侍拱了拱手说道。
“天使请稍待，容我换身衣服。”
宫里出来的内侍哪里敢得罪李靖呢，笑容可掬的答应了下来。
待到李靖进屋换衣服的时候，他也在不停的想着李二到底召见自己有什么事，不过不管怎么看总是离不了战事的，毕竟自己也就这么一手本事了。
之前李靖一直没有得到李二的传召，他的心里也是相当忐忑的。
当初李二发动玄武门之变，李靖选择两不相帮，这样固然是谁都不会得罪，可也确实招来了李二的不信任。
饶是李靖自信自己的领军能力绝对会让任何一个皇帝都离不了自己，可是眼看玄武门之变都过去这么久了，李二却依旧没有明确给自己安排事务，李靖终究是有些不安的。
现在好了，既然喊了自己，那就不用担心自己的才能没有用武之地了。
换了身衣服，也整理好思绪的李靖从容的出了家门，匆匆赶往皇宫。
李靖刚一进大殿，就听到李二劈头盖脸的一问。
“药师，我令你帅兵二万，你能否将李湛那个逆子擒回来？”
李靖一脸懵懂，李湛？
李靖虽然一直闭门不出，可李湛带兵偷袭了突厥王帐这样的大事，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可这为什么就要让自己攻打李湛了呢？
不过眼下李靖也没敢仔细问个究竟，只是回道。
“陛下，臣想要知道雍王手中有多少兵马、粮食，这才好确定能否完成陛下的旨意呀。”
李二心中的怒火也慢慢消散了，听了李靖的回话他也稍微有些尴尬，轻咳一声示意房玄龄给李靖稍作讲解。
房玄龄随即和李靖详细讲了李湛现在的实力，虽然是大致的估计，但也能知道，李湛现在能动用的兵力超过三万，粮草肯定也不会缺，毕竟敢给朝廷三十万石粮食。
李靖对比了下双方的兵力，心里也有些犹豫。
这个差事明显不是那么好完成的，纵然李靖再怎么糊涂，也知道李湛手下的士卒是刚攻破突厥王帐的，军心可用。
而根据李湛的战绩来看，这位雍王也是个知兵之人，以两万兵马进攻李湛手下的三五万兵马，李湛还是主场作战，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可眼下李二明显是一门心思要让自己接下这个差事，更不用说，这样的机会若是自己就这么放弃了，可能未来就再也没有获得李二信任的机会了。
咬了咬牙，李靖答应了下来。
“臣领旨，只是希望玉门关的程咬金一定要随从作战。”
“朕会下旨的。”
领了差事，又在殿内和李二、房玄龄商议了出兵的安排事宜，李靖才得以回家。
刚出皇宫，李靖就感觉一把拉住一旁的房玄龄问道。
“房公可否替靖解惑，陛下为何要这么急匆匆的攻打雍王，他不是刚受封没多久吗？”
房玄龄避不开李靖，也为了让李靖对他的对手有更多的了解，就让李靖上了他的马车，在车里细细的给李靖说了下前因后果。
李靖面色不变，但是心里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李湛，不就是第二个李二吗？
若是任由他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岂不是又要来一场玄武门之变？
也无怪乎李二会这么紧张了，刚收了李湛三十万石粮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让自己攻打李湛。
不对！
沙州李靖也不是没去过，对比河北可以算是土地贫瘠了，李湛是怎么拿出三十万石粮食的？
李靖没有隐瞒自己的疑惑，直接向房玄龄问道，可房玄龄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只能苦笑着让李靖到了沙州自己看看吧。
告别了李靖，房玄龄也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赶往相邻的杜如晦家中，毕竟攻打李湛事关重大，不可能不让杜如晦知道此事。
何况如今朝中事务繁杂，房玄龄除了平日的杂务，还要筹备粮食，来抵御可能到来的饥荒，实在分不出身来，再处理李靖出征的后勤，这事李二又不愿让更多的人先知道，他也就只能请托杜如晦了。
这事也是经过李二同意的，现在朝中的这些大臣们，李二能信任的还是少数，可能在过上一年，李二就敢全盘接手这些臣子，但终究不是现在。
房玄龄来到杜府后，长吁短叹着跟杜如晦说了今天的事，杜如晦虽然猜到了李二会很生气，但也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居然直接推翻了之前他们商量好的对策，立刻让李靖出征。
听到这样的大事，杜如晦也不免有些头疼，苦笑着说道。
“这可真是……朝中正是缺粮的时候，事情就赶在一起了……”
房玄龄能看出来，杜如晦对李二的决定是有所不满的。
眼下大唐首先要应对的是明年的饥荒，再次之也该是之前攻进长安城下的突厥人，可李二现在把对付李湛放在了首位，一下子就打乱了他们这些人的计划。
要是朝中粮食充足也就罢了，不过是两万人的出征消耗，还承担得起，可现在呢？
更何况，今年已经有一次玄武门之变了，天下所受冲击不小，若是再来一次父子决裂，说不定就会让一些野心家觉得大唐丢了天命。
要是这些人再闹起来，那天下不就又要乱了？
这是杜如晦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房玄龄也能猜到杜如晦的想法，但这毕竟是天子的旨意，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又能怎么办呢？
两人只能在杜府的书房，点灯夜战，奋笔疾书，熬了一个晚上才更改了原本的那些计划。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是顶个大黑眼圈，看起来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