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拂满脸不安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嘴中抱怨道“如今的天子也太不靠谱了，给你两万就要去打雍王的三五万，雍王又不是好惹的，真是……”
李靖脸色一变，低声吼道。
“禁声！你不要命了？天子也是你能非议的？”
眼看老妻被他说的答不上话，李靖也是叹了口气。
“若是我还想领兵打仗，肯定是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的，甚至要能人之所不能！不然天子凭什么重用我这个当初的墙头草？”
李靖的话里不乏自嘲，张红拂也是叹了口气。
到哪还是没忍住说道。
“就算这样，你也不用把咱们女儿带上吧？两个儿子都没什么能力，唯有女儿还算贴心，你非要带她上战场。”
“曼玉一向对平阳公主相当崇拜，一心想上战场，若是我不带她在身边，让她自己在军中，危险不是更大？”
“这次虽然会有一定危险，但也不是曼玉临阵脱逃的理由啊！就是曼玉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眼看张红拂还想要说些什么，李靖只能举着手说道。
“好啦好啦，我一定会保护好咱们女儿的，绝对不让她出事。”
夜晚，李靖来到长安城外的军营里，没等多久，李二也来了，亲自给李靖斟了一杯酒说道。
“药师，朕在这替你壮行，虽然不能在白天出征，让你少了很多荣耀，但放心好了，等你得胜归朝的时候，朕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李靖一脸严肃的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谢陛下赐酒！”
随后李靖吩咐自己的亲卫下去传令拔营，两万人马缓缓从军营中出发，一路上都是昼伏夜出，只为了能打李湛一个出其不意。
可等到李靖带着兵马到玉门关之后，第一时间就听到了一个相当不好的消息。
程咬金苦笑着和李靖说道。
“雍王已经做好了准备了，还是一个月前就开始的。”
李靖一脸错愕，一旁的李曼玉也直接问道“怎么可能？我父自出征一来，小心谨慎，雍王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听到李曼玉的话，程咬金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但李曼玉终究是女子，他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有些不悦的说道。
“侄女，不是叔叔我骗你，雍王做准备的时间甚至比我得到陛下的消息还要早。一开始我也奇怪雍王在做什么，等到得到陛下消息的时候，雍王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我也没法去干扰啊！”
倒是李靖已经反应过来了，连忙说道。
“这不能怪你，恐怕雍王在长安设的有眼线啊。”
李湛在长安有眼线的事，只要看到他做好准备的人都能猜到，可他的这个眼线到底是身居何职，所有将军们心里都没底。
要知道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是即将出征前，临时得到天子的调令才知道信的，可雍王得知消息的时间可能还比他们早，这就不是一般的眼线了。
李靖深吸一口气，安慰身边的军将们。
“就算雍王提前做了准备又能怎么样呢？咱们这么多宿将总不会还打不过他这样的毛头小子吧？”
这下子，帐内的凝重气氛才算是消减，大家说说笑笑的。
等了一会，李靖私底下找上程咬金，脸色凝重的问道。
“老程，你给我透个底，沙州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
程咬金看到这边只有他们两人，叹了口气。
“药师，我这也不瞒你。自从雍王那边开始做准备后，我这就基本没收到来自沙州的消息了。但之前的情况，我还有些了解。”
“雍王麾下有大将李存孝、李嗣业、朱然等，士卒超过四万，但之前也听说雍王又开始练兵，恐怕不会袭击城池是不可能了。”
李靖脸色更加凝重了，来之前他就知道情况会很艰难，但完全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那雍王手下的人，都是在哪驻扎的？”
“疏勒河附近的汉长城。”
程咬金眉毛耷拢着，显然他很清楚这块地方的险恶。
李靖也是多年在边塞之地的，只是一回想，就知道这是哪了，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差了。
内心忍不住对李二也有些抱怨，若是真的按照一开始房玄龄他们等人的安排，李靖手里会有更多的军将和士卒。
这样的情况下，就完全是以势压人，不可能出现中央军兵力还不如地方的情况，这一仗也就好打多了。
眼下的局面真的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李靖用兵手段再高超，也很难在正面作战的时候，胜过有地利优势、兵力优势的雍王啊。
眼下这一仗，恐怕是难了啊。
李靖的心里没由来的闪过这样一个想法，但他赶紧把脑袋一甩，这样想实在太不吉利了，还是想点好事吧乐观点看，自己手下的士卒还是相当精锐的，还有对沙州比较熟悉的程咬金在，更有大义在手，说不定雍王没败，但沙州的城池就望风而降了呢？
既然李湛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李靖也就不打算再隐瞒什么行迹了，直接兵对兵，将对将的来一场正面作战就好了。
只是在玉门关休息了一天，李靖就率领着两万五千人的大军出发，玉门关内的守卒也被一并带上了，真指望他们留着守住玉门关也不怎么现实。
一旦前军战败，区区五千人，又哪里能抵挡得住雍王的大军呢？
大军缓缓行至疏勒河岸，冬天的疏勒河已经干涸了，河岸直接暴露出来，这算是对李靖相当有利的一个消息了。
李靖站在军前，身边跟着程咬金，骑在马上眺望对岸，正如程咬金说的那样，李湛手下的士卒已经驻扎在汉长城内，而正前方的河岸是一块非常开阔的地方，相当适合骑兵作战。
李靖作为多年宿将，脸色相当的凝重，他手下的士卒从长安一路走来，骤然到这么冷的地方，有些人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打喷嚏了。
这都是他心里很清楚的，可对面的雍军呢？
他们可都是本乡本土的人，肉眼可见的士气高昂，难啊！
不过当李靖转身看自己身后的唐军的时候，心里也稍稍感到一丝安慰，旌旗昭昭，刀枪林立，行动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这些细节无不表明李靖手下的这支军队也是一支强军。
虽然看不到对面军队的详情，但李靖自信自己手下的士卒绝对不比对方差。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李湛手下这支军队早就显露出和世间其他军队的不同之处了，纵然李湛并没有上什么官兵一体的改编。
但同为系统召唤出来的士卒，他们的凝聚力远超其他军队，之前出征塞外获得大胜，也让他们的士气高昂。
丰厚的军饷，将领们的英勇更是让这支初生的军队，有着非同一般的战斗力！
正如此刻，当雍军得知李靖已经率军在他们对岸列阵的时候，大营中没有一个人感到害怕，全部都熟练的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相互间帮着穿甲。
一支全军穿着铁甲的军队，在火器并不发达的时代，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可怕，那是对面的李靖想都想不到的。
大营中，蓝玉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请战了，李湛也没有拒绝，在两军正式交锋前的斥候战能给军心带来的提升也是相当可观的。
若是单纯的让下面的军将们负责，李湛还会有些不放心呢。
蓝玉果然没有让李湛失望，当他带着雍军的精锐斥候出营后，他麾下的斥候就像是草原上的群狼，一点点把唐军的斥候们撕碎。
不等李靖做出反应，李湛就直接命令麾下的骑兵冲锋了，只留了万余人守着汉长城，他对这次行动只有一个要求——快！
如今他麾下的几名重要将领，诸如李存孝、朱然等，都是经过骑兵作战的，还在草原上和突厥人交过手，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一旦骑兵对冲起来，就是一步先、步步先。
更不要说对面的唐军大都是步兵，以骑对步那就是天然的优势啊！
三万多人铺展开来，就像是一片厚厚的乌云，所过之处全都成了雍军甲胄的黑色，冲着正在过河岸的唐军扑了上去。
在这样的遭遇战中，天下有谁能以劣势兵力阻挡这样一群精通骑战的士卒们呢？
至少，目前来看李靖恐怕是做不到了。
李靖的反应当然很快，一开始斥候战遭遇失败的时候，李靖就提高了警惕，让左右两军向着前军靠拢。
这么警惕不是因为斥候们传来了消息，恰恰是因为斥候们都死了，没能传递回来消息，李靖对雍军的精锐有了相当程度的认识，这才提高警惕。
更何况当雍军的骑兵大举进军的时候，掀起的满地烟尘又怎么可能被掩盖呢？
这个时候，李靖的脸色已经有些变了，他虽然家世不错，可也是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哪个能不知道，眼下这么大的烟尘，这么快的速度是大规模骑兵出动的预兆？
若单单是步兵，是不可能形成如此几如黄龙一般的烟尘的！
程咬金更是脸色都白了，他之前只知道雍王手下有不少精锐，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多骑兵！
程咬金用屁股想都知道，这次唐军恐怕要败了。
弱势兵力，还大都是步兵，对抗已经冲起来的骑兵，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组织能力？就算他们能挡住第一波，可没有战车作为壁垒，怎么抵御接下来的第二波，第三波？
程咬金当然想过转头就跑，毕竟这不是什么国战，而是李二父子间的战斗，还是在边地发生的，对大唐政局影响很小。
可只是这么一想，程咬金压根不敢跑，且不说若是跑了，李二会怎么对她，单单是现在前军变后军想走，那就恰恰是如了雍军的心思了。
两条腿怎么可能跑过四条腿，一旦这么做了，就会被骑兵尾随追杀，到时候溃兵一波冲到中军，就成了骑兵最喜欢看到的局面了。
只是之前的时候，大都是他老程这么对别人，可现在自己倒要成了被追杀的一方了。
近了，更近了。
李靖的眼睛猛然瞪得老大，他看到了什么？
全员着甲，还都不是一般的布甲，都是铁甲！这样的士卒就是李二他们一心觉得的，也不过如此的军队吗？！
头皮发麻的李靖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了，大声吼道：“列阵！想要活下去的就给老子列阵！”
眼看明显和之前估计的实力不对等的敌军到了面前，都是刀口上舔过血的唐军也只能强作镇定，开始列阵迎敌。
这个时候，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李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被他安排到后军的女儿了。
只是，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祈祷，至少大军不能被冲乱，要是还有一定的组织性，在后军的李曼玉还是很安全的。
可一旦前军、中军全部溃逃，后军只会被冲的更为严重。
在唐军做好接敌准备的时候，先来到唐军阵前的却不是别人，正是蓝玉。他此时意气风发的带着之前率领的斥候，呼啸着从唐军面前奔驰而过，围着这支军队游而不击。
一部分斥候被他派去到后军游曳，剩下的则是一起在这高声喊道。
“殿下有令，弃械者不杀！殿下有令，伏地弃械者不杀！”
李靖在犹豫中终于下达了又一条命令。
“程处默！”
程处默赶紧站出来回道。
“末将在！”
“我命你带两百人前往后军，通知李曼玉将军，我会先在中军调度人马，抵御敌军，让她在后军做好接战准备，务必要结阵自保，若是后退……定然有死无生！快去！”
程处默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他的父亲程咬金，之间程咬金一脸漠然，也跟着催促道。
“快点去！”
程处默这才眼角含泪大声回道。
“遵令！”
他不是傻子，当然很清楚李靖和程咬金的意思，让他现在从局面更为险恶的中军退回后军，就是希望能保住他和李曼玉的命。
一旦真的战败了，前军和中军定然死伤惨重，甚至李靖和程咬金能不能活下来都要看天意了。
要知道李靖一向不以武力著称，更别说他现在已经五十多了，老来不以筋骨为能，遇上年轻的将领，他和程咬金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了。
就在程处默带人前往后军不久，雍军的大部队已经从冲到了唐军面前，闷雷般的马蹄声像是一道道催命符，不停的提醒着唐军敌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