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中国这边总是会无穷无尽地退出新一代工艺、新一代产品，甚至新一代系统，眼花缭乱的产品序列让苏联人只能买买买。这很正常，中国的半导体、计算机产业现在是在和美国卷，而且10次有8次是卷赢了的。苏联从中国的进口货物增加，那中国从苏联进口的货物也要增加。“钢铁。钢铁还是我们短缺的商品，虽然现在中国钢铁产量已经两千多方吨了..
李复春与柯西金的工作会谈，谈的是中国从苏联买什么。“我们在新疆每年需要50万吨钢，从你们那儿进口，比从鞍山武汉运到新疆还省事一些。在广西和广东，每年也需要进口不少的钢铁，其中50万吨桥梁钢和铁路用钢，这笔单子是你们的。”西南地区的建设涉及到庞大人口的工业化或者说致富问题，现在国家的动作非常大。比如铁路线，现在就有黔桂铁路升级改造、南昆、南广三条铁路线在同时搞。钢铁每年进口100万吨。机床、火电机组、石油钻井设备....都加上，，好像还不够。李富春：“好像没有什么要增加的了，就先这样吧。柯西金：“不，还有。OK-300VM-4压水反应堆，苏联的第三代核潜艇用反应堆，正在开工建造的671型核潜艇采用的动力装置。由于部长会议主席团打算削减3艘671型的订购，根据生产计划的空
闲，我们可以在明年和后年一共向你们提供6台这种反应堆。
第四十章，欧元？社元？
柯西金在北京访问4天，返回国内。在机场，柯西金与中方外交部送行的同志在候机楼的接待厅握手道别，然后柯西金一转头，透过大窗看到停在候机楼前的他的专机，五六个出访人员推着小车，小车上是大大小小的纸箱子，推到飞
机肚皮下，就让地勤人员给装到专机的货仓里。
柯西金：“他们又在中国买了一大堆电视机吗？！"秘书：“是...是的，不过这次的冰箱更多一点。”柯西金：“希望他们买的都是给自己家庭用的。”秘书苦笑。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给自己家用的呢，反正来中国总得花钱买点儿什么带回去。.柯西金的这次工作访问，中国和苏联原则上达成一致：有必要成立一个委员会，以机动灵活的方式在各个社会主义国家间进行商品贸易。不过现在的分歧是这个委员会的计价是卢布还是人民币。从经济总量来说应该还是苏联高得多，苏联的工农业产值现在是中国的3倍，GDP应该是中国的2.5倍左右。但是从贸易活跃度来说，中国实际上与苏联不分伯仲。而且中国的经济增长速度极为惊人：1965年的GDP涨幅是12.2%，苏联是8%。苏联这个8%还是从前年的6.1%很努力才提高到8%的。现在回到原来的话题：用卢布，还是人民币？“货币，它不只是一张纸，也不只是记账的单位。货币是是主权国家或者经济体内部衡量物资与服务价值的指标。”
中国提出"非计划贸易协调委员会"的构想本来就不是秘密的，顶多也就是在征询意见阶段没有大众媒体报道而已。中苏高层知道了，东欧各国知道了，西欧也知道了。于是乔安·薇奥丽特·罗宾森又来了，此外一起来中国考察的还有剑桥"马戏团"的另一位成员，劳动经济分析学的创立者约翰·希克斯。约翰·希克斯在1965年发表了《经济总量与资本测量》，这本书里基本上正式提出了希克斯-汉森（IS-LM）模型，不出意外地，这本书在1966年也被中国翻译过来了。不过和前几次"官方盗版"不同的
是，这次中国正式从约翰·希克斯那儿买来了书的版权。
约翰·希克斯在中国考察&领稿费的时候，刚好中国、东德、苏联开始讨论是不是要建立一个社会主义阵营的自由贸易组织。于是约翰·希克斯抓住中央经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顾准，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自己的设计建议。
“Mr顾，你有没有注意到，欧共体成立之后，有一些学者建议欧共体不仅是一个经济共同联盟体，还应当是一个货币联盟体？”顾准：“我注意到了。其实比这还要早，1929年，古斯塔夫·施特莱斯曼曾在1929年倡议发行欧洲货币，因为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出现了一些新的民族国家，导致欧洲这个经济体被比较严重地
分割了。
希克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欧共体的成立是欧洲经济的一件大事。现在看来，欧共体的成立不是终点，只是开始。根据我的朋友向我透漏的，欧共体委员会正在酝酿一个倡议，加强欧共体各国之间经济政策和货币合作的协调。其实，这个倡议最终会导向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
顾准：“欧洲统一的货市，……欧元？”希克斯：“欧共体理事会主席，卢森堡首相皮埃尔·沃纳今年宣布，欧共体应该寻找减少汇率波动的影响。他建议欧洲各国、各中央银行全面且不可逆转地固定平价汇率，并完全解放资本流动。”“但是，法国有另外的看法。雅克·德洛尔认为，沃纳提出的目标是正确的，但是途径是陈旧的。在毫无物质基础的时候，想限制欧洲货币的波动，就好像让一条蛇通过比它身体略宽的直管子，理论上
蛇能通过，但实际上蛇根本动不起来。
“雅克德洛尔直接建议，欧洲应用10到20年的时间，把欧共体建成一个经济和货币联盟，然后在此基础上，建立一种新的欧洲货币，你说对了，Mr顾，可能就是欧元。”
约翰·希克斯的建议是：如果社会主义阵营最终能简称这样的自由贸易组织，那么这个组织的通用货币不是人民币，不是卢布，也不是东德马德克，而应该是一种新的货币。它可以叫社元，或者别的什么更好听的名字。希克斯表示，中国应当在这个贸易组织建立起来并稳定运行一段时间后，签署一个更进一步的多国条约。这个条约不是把贸易组织的所有成员国无条件拉进去的，而是必须满足一定的条件：这个国家的财政赤字要低于某个数值；政府负债比率也低于某个数值；还有就是通胀率也要有标准。这样的“良好国家"就可以坐在一起讨论统一货币的问题。
希克斯的建议相当超前，也就是说，有点儿.天马行空了。“希克斯先生，其实现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国家并没有多紧密的经济联系，”顾准苦笑，“从我们这个贸易组织的名字就可以知道，这是协调非计划贸易的，而包括苏联在内，大部分国家的大部分经济活
动是计划内的。
希克斯：“现在的纯计划经济国家以后会向你们靠拢的，我非常确信这一点。”顾准：“这可不一定。不要忘了华沙条约和经互会的存在。”希克斯：“将来你们的非计划委员会一定可以超过、覆盖，并最终替代经互会。其实现在所有的人都明白这一点，中国正在探索的道路很可能是正确的。不说别的，只需到中国的大城市去看看就知道
了，你们汇聚了所有的社会主义者构想的经济模式，并让他们同场竞技。
希克斯在中国几个城市访问考察，确实也看到了。除了只辩马经的团体之外，苏联式的国有制企业、集体所有制企业、民营企业、有点像集体所有制但又不完全相同的工团制企业、北欧式企业，琳琅满目。除此之外中国还成功地让东德和西德也撮合在一起，东西德的工程师在同一个企业工作，甚至东西德都有股份。
在上海，希克斯甚至还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在蔡司（上海）公司的礼堂，员工排开了三台电视机，播放世界杯的比赛。当时正在举行的比赛是世界杯的半决赛，东德和西德的工程师、研究人员坐在一起，一人手中一扎啤酒，狂呼乱叫。赫尔
穆特·哈勒在43分钟攻入第一球，接着是下半场，贝肯鲍尔打入第二球锁定比赛，全场欢声雷动。
而在另一个地方，上海江南造船厂，这里的近两百名苏联工程师也在礼堂看电视，看的也是世界杯的半决赛。半决赛是西德VS苏联嘛。贝肯鲍尔打入第二球，西德2：0领先的时候，礼堂里是一地的伏特加瓶子碎裂的声音。不过在88分钟，玻尔古扬打进了一个球，挽回了一点面子，1：2失利也还算可以接受吧。不管怎么说，世界杯进四强也是苏联队的高光时刻了。总之，在1966年7月的中国，有为苏联队喝彩的球迷（这个人数最多），有为西德呐喊的球迷，有为匈牙利喝彩的球迷。朝鲜人在朝鲜队1：0胜意大利普级8强的时候差点要上街游行。不管是哪儿的看球现场，外国友人球迷们疯完之后扫地清理现场的都是咱中国人....
“这么说，你们在这里做的研发项目，并不只是供上海蔡司的工厂生产线的？你们还为蔡司的东德本部研发新产品？约翰·希克斯在蔡司（上海）考察得很详细，不但去了工厂和公司总部，还和德国工程师一起看球聊天。
“那就能解释，为什么蔡司（上海）的研发部如此的庞大。”“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东西德企业的直接联络终端了。，而在上海蔡司·耶拿和卡尔·蔡司可以合作，因此，这里的研发团队都是按最优化配置的，中国人和德国人都参与进来做同一件事。此外还有一
个最主要的原因，“西德的副总工瓦尔塔·施耐德在礼堂对看球的希克斯说道，“在中国你的思想是自由的。
希克斯：“嘶...很独到的角度。”“本来就是这样，您应该也认同这一点。”希克斯：“确实我在中国并没有发现NKVD或者史塔西或者类似的组织在活动。”施耐德：“不过，其实中国的有关部门非常厉害，史塔西向上蔡派出的每一个特工他们都知道，并且一入境就找他们谈话，告诉他们，在中国你可以当工程师，其他的就算了。你猜怎么着，他们还真
做起了工程师和技术员，有的甚至成了团队的研发骨于。
希克斯：“上蔡现在的研发能力占整个蔡司·耶掌的百分之几？”“我们用了司·耶掌20%的研发人员编制，去年完成了蔡司45%的新项目研发。而且，上蔡研发的项目都是技术含量最高的。有一些...有一些项目你可无权知道。”希克斯.“我可以预言一句，“施耐德说道，“十年之后，蔡司（上海）会成为蔡司的本部，而耶拿市会成为蔡司的德国分布，哈哈哈！”希克斯：“看起来确实有可能。”施耐德：“我的预言一向是准确的，就像我现在预言德国队会拿下世界杯冠军一样。”希克斯：“不不不，说到足球，我的预言才是正确的，这一届世界杯笑到最后的必然是我的老东家，英格兰。”施耐德：“.
在疯疯癫癫看世界杯的时候，蔡司（上海）的德国工程师们的工作也没停下来。瓦尔塔·施耐德和希克斯看球吹牛皮，看完球第二天回到办公室，得到的消息是2.4米反射镜片组的加工设备已经在黄浦江卸货，正在由大卡车往蔡司（上海）的工厂挪。
施耐德：“很不错，这种效率，在五十年代的西德都算是快的。”安德烈·拜尔曼则有别的想法：“这种大型反射镜片的加工设备，中国人用它来磨制卫星上的光学组件，其实，如果卫星不是需要大量制造的消耗品，那么这一套加工设备还可以用来制造大型的天文望
远镜。”
施耐德：“加工设备到位后，生产效率会很高，这也意味着将来天文望远镜的生产成本还会明显降低。我们是不是该让研发部门分出一个小组，研制2.4米天文望远镜了？这绝对能卖不少出去。”“不不不。”拜尔曼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不需要设计。我研究了这种镜片组的结构，它几乎不用做什么改动，只要把它转180度，从俯瞰地球转为看太空，它就会变成一部天文望远镜。”施耐德：“什么？就转180度？可镜片组的镜片只考虑了在微重力环境工作，至少我们要加强它的结构以承受镜片本身的重量，还要用旋转电机代替离子发动机，才能安装在天文台上。”拜尔曼：“安装在天文台做什么？我刚才说的是，发射一枚卫星，镜头方向反转180°的卫星，让它看宇宙！”
第四十一章，买白云电视，看中国飞船
“买白云电视，看中国飞船1966年8月，全国各城市出现了这样的广告。白云牌电视机，广州白云集团生产。严格来说，白云集团是一个电视机组装厂，它的显像管是从天津进货的。不过除了显像管要进货，其他的器件白云集团基本都由自已生产，包括现在电视机上仅次于显像管的第二重要的部件一一遥控天津电子集团的显像管生产厂已经从集团的电视机厂独立出来运营，现在每年生产的各类显像管多达200万台，其中电视机显像管170万台。不过，天津的电视机产量其实只有100万台，其余的显像管作为零件卖出去给各地的电视机组装厂。白云集团拿了天津的显像管之后自已设计机壳、设计电路板、遥控器，并组织工厂制造。白云牌能在天津“原厂”电视和其他组装电视中脱颖而出，这说明白云集团的工业设计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也有江湖传说，白云牌电视机是由一个从天津消费电子实验室跳槽出来的设计师设计的。这个设计师去了广州白云集团，白云集团就成立了自己的设计部。不管怎么设计，使用CRT显像管的电视机其实都那样，前面一个屏幕，后面一个容纳圆锥体显像管的大屁股。显像管的制造技术有多强，决定了屏幕尺寸和屏幕的凸起程度。但是白云牌电视机还是
器。
尽量在二些细节上更加完善，比如内部电路板和走线重新设计，这略微缩小了一点点电视机的体积。
除此之外，白云牌电视机有很完善的防潮除湿措施，这就让白云牌电视机在岭南地区以及同样湿热的南洋使用的时候，实际上的故障率低一些。南洋当然是东南亚诸国，现在白云牌电视机已经出口了，而且出口成绩还可以：1961年投产的厂子，1966年已经成为中国第二大电视机厂，年产12万台、出口3.7万台。天津其实也考虑过电视机的防潮除湿问题，但天津的前几代产品考虑得没那么透彻。以前是按“理论上"计算电视机的扛湿能力，电视机每天晚上开2～4个小时，关机睡觉，第二天晚上再继续使用。可就是有的家庭，尤其是南洋诸国，他们的电视机不是每天都开机，这就比较糟糕了，
电视机内部的湿气就会一天又一天累积起来，直到短路烧坏。
为什么不是每天都开电视机，是因为这些国家即使在城市，电力供应也不稳定。遇上台风全城停电三五天是常规操作。等恢复供电之后，打开电视机，啪，电容爆了。
这种现象天津的电视会出现，日本的电视机也会出现，但就是白云牌电视机很少出现。中国的载人飞船一一曙光四号，现在已经开始报道，并宣布了大致的发射日期：1966年10月。现在是8月初，也就是说大概两个月之后就能看到曙光发射了。报纸和广播从8月份开始介绍中国载人航天的最新发展，电视里面，记者和摄制组干脆就去中国航天员训练基地去做了一期节目，介绍了中国航天员团队、训练过程、训练内容。电视节目拍了航天训练基地的大部分部（可对外公开的）训练项目，也包括从苏联来协助建立航天员训练体系的专家。现在“中国人要上太空了"可能是7亿国人最期盼的事情。白云集团在8月份打的广告招准了这个热点，广告的推广效果拉满。但是"抓热点"也不一定都能成，预判热点的事儿毕竟还是有赌的成分。比如今年1月份天津电视机的一则广告就翻车了。当时天津厂推出了一款新的彩电，蹭的热点是“天津电视，与中国足球一起奋勇
向前”。
那时候离世界杯预选赛结束还有两个月。
“为什么中国人的电视机能占据21%的国际出口市场，而苏联的电视机…苏联的电视机根本出口不了？”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团成员、轻工业部部长奥尔格鲁吉对现在的状况非常不满。电视机，电视机，电视机。苏联现在其实不太发愁电视机收音机这些家电产品的供应。苏联的电视机工业确实不行，但是苏联进口电视机不需要用黄金美元这些西方硬通货，而是和中国交易，而中国和苏联的贸易是很容易平
衡的。
苏联消费者对电视机本身的质量很满意，就是感觉不太容易买得到。不太容易买得到的原因是现在苏联有进口总量限制，不想无限地卖（进口）电视机。苏联轻工业部和电子工业部就有点发愁了。1960年，苏联电视机产量85万台，1963年55万台，1966年上半年只生产了15万台。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是：这15方台电视机只销出去6方台。不是没被消费者买走，而是百货公司系统只进货了6方台，其余的压在工厂库房里。其实1965年苏联生产的40万台电视机，就有29万台没卖出去。滞销的巨大压力加上部长会议主席柯西金宣布要对苏联企业体制进行改革，奥尔格鲁吉现在不能不紧张起来了。为了解决电视机的问题而召开的会议需要六个部参加：轻工业部、无线电工业部、电子工业部、电机工业部、通讯器材工业部，再加上对外贸易部。
哦除了这6个部以外，还得有苏联国家计委参加。奥尔格鲁吉看看会议室的部长、副部长以及总师们，先开口说道：“我们先看看苏联产的电视机和中国产的电视机。”会场摆出了两台电视机，天津电视机厂生产的北京牌21寸黑白电视机，“伏尔加河”电视机。从正面看这俩电视机差不多大。但是天津的电视机屏幕是21寸，近似矩形。伏尔加河牌电视机屏幕是10寸，不好说是矩形，它的屏幕可能只是比椭圆形稍微改方了一点奥尔格鲁吉：“其实中国人已经在生产21寸的彩色电视机了，只不过我们是对比，才找了21寸的黑白电视机。”电机工业部部长：“天哪，伏尔加河牌电视机还在生产？”“还在生产，我估计，在他们的仓库堆满之前会一直生产。”对外贸易部参会的副部长说道，“国家计委应该继续调整生产计划了，不要再制造它了。”国家计委的处长解释：“我们已经让伏尔加格勒厂减产了50%，可很显然，一个工厂不可能完全停产。”对外贸易部副部长：“我们不是每年从中国进口10方台显像管吗？我看这两个东西的主要差距就是在显像管，只要进口中国这种又大又平的显像管，马上就能把我们自己已的电视机的品质提高上来。”奥尔格鲁吉叹了口气：“这就是今天我召集你们来莫斯科电视机厂开会的原因。”·1966年上半年，苏联自产的电视机卖出去6万台，其中莫斯科电视机厂占5万台。因为莫斯科电视机厂用天津进口的显像管生产电视机，也就是刚才对外贸易部副部长说的那笔进口单子：每年10万台显像管，都落在莫斯科。可是...莫斯科电视机厂亏损，每卖出一台电视机亏损85卢布。“这是我们的电视机生产线。我们全程模仿了天津电视机的流水生产线，实际上天津电视机厂还派了工程师指导。”“这是我们设计的电视机，我们有18寸和21寸两种产品线。”“嗯...它比较沉。”电视机厂厂长制止了无线电工业部副部长试图搬动一台21寸电视机的举动。副部长松开手：“沉一点好，沉一点好。这说明用料扎实，故障率应该很低。”
厂长：“然而它在市场上的销售价低于它的制造成本，无论怎么改进工艺都是如此。生产得越多，亏得越多。”奥尔格鲁吉：“我们先把价格抛到一边。我不明白，为什么采用同样的显像管，你们的电视机体积还是比中国电视机大4.5升，重量大9公斤。”厂长：“中国电视机里许多配件是特型件，也就是说，它就是专为电视机而设计和生产的。而我们只能从国家计委下发的产品目录里，寻找无线电工业部、电子工业部、电机工业部等等的现有产品。
于是，为了达到同样的效果，每个零件都会比中国的电视机大一点点，最终形成了这样的情况。
奥尔格鲁吉：“我看到你们的建议，说再向中国进口一部分的电视机内零件？”“是的。”奥尔格鲁吉：“几个工业部门能否按照电视机厂的需求，生产特型的机电小零件？"无线电工业部副部长：“理论上，是可以的。”奥尔格鲁吉：“为什么说理论上？”“就是说，无线电工业的工厂具有生产这些特型零件的技术，如果我拿到的技术手册确认无误的话。但是，这得国家计委制定生产计划，莫斯科电视机厂真的需要这些零件吗？每年需要多少个？会持
续多少年？因为生产特型零件肯定要修改工厂流程，改变一个车间甚至一个分厂出厂的产品，我们必须确保改造工厂之后生产出来的零件有地方去。
奥尔格鲁吉：“这好办，国家计委的同志也在这里。”厂长：“不，在当前的情况下，我不同意这种做法。我还是坚持，从中国进口23种电视机内的小零件。”国家计委参会的处长：“为什么？"厂长：“你看这个零件，是上中国电视机控制旋钮和按钮的电路板。在1962年生产的电视机上，电路板是这个样子的，但在1965年生产的电视机上，它们的电路板完全变了，就是这一块，你们看....
它比1962年的电路板尺寸又小了。
奥尔格鲁吉：“嗯.厂长：“部长同志，除非你们能这样调整：莫斯科电视机厂升级为综合性的企业，电视机厂不仅仅设计电视机的壳子，还能自已设计和制造漆包线、电阻、电容、电路板、小型机械零件、玻璃器材、
红外发射机、接收机等等。
奥尔格鲁吉：“你愿意让你们这个综合性的企业同时受4甚至5个工业部管理吗？”厂长：“你们能不像以前那么管理吗？”
厂长话说完，在场的部长、副部长们都沉默了。厂长：“部长同志，刚才您说先把价格抛到一边，可我们最不能抛掉的就是价格。我们工厂核算过，所有电视机的零件采购价加到一起，就已经和中国电视机的售价差不多了。每生产一台电视机工厂
亏损85卢布，是，国家补贴所有的差价，电视机厂的员工们感觉不到我们在亏损运营。可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会发生什么？
奥尔格鲁吉：“设立更多的电视机厂，这样，零件采购的量大了，单个零件的成本会下降。此外，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提高一下工厂生产的效率？"厂长：“零件都是按照产品名录掌来用的，我们并不确定他们工厂以后会降价，刚才我也说了，这些零件本不是电视机专用的，他们现在就在生产这些零件供其他的企业使用，但成本并没有降低多
少。工厂生产的效率，部长同志，请给我精简员工的权力。”
奥尔格鲁吉看向国家计委的人员。国家计委参会的几人摇头：“这恐怕得部长会议主席团开会才能决定。”“..不，我看得苏共中央主席团开会才能决定。”厂长：“那么，即使你们建设了更多的电视机厂，莫斯科一个，列宁格勒一个，伏尔加格勒一个..也照样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奥尔格鲁吉：“如果向中国进口23种电视机零件，那会改善多少？”厂长：“用这23个零件替换电视机里的苏联零件，会让零件成本降低40卢布，离不再亏损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奥尔格鲁吉：“国家计委的同志们，现在该是你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电视机特别会议最后的决议是：从中国再进口23种零件。这让莫斯科生产的电视机零件进口率上升到了35%，按价值计算占计算机物料总成本的57%。但这并没有解决电视机亏本的问题。会议制定的解决电视机厂亏本的问题的办法是：苏联商店里的所有电视机，中国产的和苏联产的一样，价格再上涨50～80卢布。
第四十二章，苏维埃人
1965年，勃列日涅夫宣布继续对苏联经济体制进行改革，表示的意思是"我把赫鲁晓夫弄下台不是为了取消改革开倒车，单纯就是赫鲁晓夫这个人脑子太不灵光了”。这一轮的"柯西金改革"确实是有一些内容的，不全是为了敷衍和表达态度。当然，1962年利别尔曼提出的一些过于激进的措施还是暂缓了。而且仅仅看自己东边的盟友一一中国越来越快的发展速度，勃列日涅夫也不能不改革。只不过，出乎柯西金预料的是，改革一开始改就触及到了“深水区”。而柯西金原先的想法，头几年小规模调整应该是没那么大争议的，小调整获得效果之后，大改革能改则改，不能改就算了一一反正
通过之前的小规模调整改革，人民群众已经受益了。
没想到的是1966年就触及了核心议题。正如莫斯科电视机厂厂长所说的：能给我精简工人编制的权力吗？这就是“深水区”。反方观点：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国家从来不会解雇工人，，开这个口子就会滑向资本主义。工厂的活力应当通过加强技术研发能力，加强新技术的采用率来增强。而且，给工厂解雇工人的权力，厂长和
书记的权力就会一手遮天，最后形成厂长+书记+内臣的小团体，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正方观点：企业臃肿效益低下最终会葬送社会主义。苏联厂长和书记的权力不是过大而是过小，造成企业只会机械地执行国家计委的指令，对自己产品的升级换代毫无兴趣，全苏联一整个行业居然之只靠一两所工业学院来提供技术创新原动力，而这些大学里同样也存在严重的官僚氛围。至于解雇工人方面，我们可以学习中国的经验，不解雇工人而是调整进入服务中心，工资照发。
苏共中央最终决定：工厂还是要继续维持国家的编制，如果你们觉得用不了这么多员工，可以让工人在工厂内做其他的工作，但不要解雇工人。我们是社会主义大家庭，不抛弃不放弃，嗯就这样。··其实在柯西金改革实行之后，苏共中央和苏联国家计委的人真的来中国考察过中国的劳动者服务中心体制。苏联同志了解到，这好像还是不能直接照搬。因为工人在劳动服务中心是全额发国家规定的工资，只是中国还存在着绩效工资体制，才显示出"在岗"和"在服务中心"收入存在一些差别。所以，苏联先得广泛建立绩效工资/奖金体制，这个倒是在斯大林时期曾有个雏形，但是，在赫鲁晓夫时期，已经把这种奖金体制取消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苏共中央也只能决定，这个问题，先就这样吧。怕措施不太够？那什么，苏共宣传部再找几个劳动积极分子、模范人物出来宣传，以榜样的力量，鼓励大家积极主动地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吧。
“什么是共产主义新人？”彭士禄和其他7名同志乘坐的飞机在北德文斯克降落，几人乘坐小班车从机场到北方机械制造企业的路上，彭士禄看见车窗外大街有很多海报，其中见得最多的海报是一个笑容灿烂胳膊粗壮的苏联
工人在画面中央，身后是热火朝天开动的工厂。海报配的文字是“共产主义新人，建设我们的苏维埃，建设我们的未来！
“新人，就是苏维埃人。"到了工厂，北方机械的高级工程师伊万诺维奇用极简单的语言回答彭士禄的问题。彭士禄用眼神表示您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另一名话多一些的工程师普列诺夫说道：“苏维埃人就是过着现在的日子，但思想境界提前达到了共产主义的人。”彭士禄：“思想境界上的共产主义，啊，我就是啊。”普列诺夫：“你有被苏共，不，你们的党组织发新人证吗？”彭士禄：“这怎么可能发证呢？”“可就是要发证，普列诺夫说，“宣布谁谁谁已经成为了共产主义新人。然后号召大家向他学习。伊方诺维奇！你不就有一本证书吗？”伊万诺维奇：“嘴碎的普列诺夫，你就少说几句吧，那玩意儿我看都不看。”
普列诺夫和伊万诺维奇这两人就像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组合。伊万诺维奇真的是劳动模范一一赫鲁晓夫时期的劳动模范，现在勃列日涅夫则把他这样的人树立为“苏维埃人"典范伊方诺维奇被当做模范，是他在VM-4核反应堆的研制和系列化设计当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这种艇用堆让苏联的核反应堆技术发生了突飞猛进的进步。而彭士禄来北方机械制造企业也正是为VM-4而来的。根据中苏的新一轮技术引进、交流协议，苏联拿出了VM-4核反应堆，未来两年半的时间向中国出售6台反应堆，并且转让VM-4的技术专利和图纸。
0K-300汽轮机组+VM-4反应堆用在671型（维克多级）攻击型核潜艇、667型（德尔塔级）弹道导弹核潜艇上，各种改进型一直服役到21世纪。在拿到VM-4的技术资料，看了它的技术参数之后，中国核潜艇和艇反应堆的研制团队不得不承认，苏联在反应堆设计领域的水平确实超过中国不少。在这之前，忠国核潜艇工程的起步也是师从苏联：中国获得了“列宁"号核动力破冰船上的动力系统图纸、技术资料，根据它上面的反应堆改出了自己的第一代艇用核反应堆，现在用在了国产第一艘和
第二艘攻击型核潜艇上。
造了两艘第一代核潜艇之后，该更新换代了。彭士禄他们在国产一代堆的基础上改进提高，设计出的新反应堆输出功率增加了10%，反应堆总体积减少了12%。这大概不能算是第二代核潜艇反应堆，应该是1.5代。
看了VM-4的技术资料，中国马上决定入手。按照中国的标准，这是完完全全的二代堆（苏联的三代堆）技术水平。更重要的是，苏联不但向中国出售6台现成的VM-4，还转让技术。于是，中国马上就让核潜艇项目组（03工程）的动力系统部门全员来苏联学习。“VM-4，压水堆。我知道其他设计局在设计一些稀奇古怪的反应堆，什么液态金属堆、气冷堆，但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压水堆是最好的。”“它的两个回路使用的是水。而水是相对比较安全的。”伊万诺维奇向彭士禄和中方的动力小组讲解VM-4的设计。伊万诺维奇不直接说VM-4的结构，而是从它的设计理念开始讲。彭士禄点头表示同意伊万诺维奇的个人观点：“压水堆里是水，核潜艇也是在海水里航行，如果出了泄露事故，也不至于惊天动地。”伊万诺维奇：“如果是液态金属堆，我知道，他们在一回路里填充的不是水而是液态钠钾。如果发生泄露事件，几吨重熔化的铅和海水接触…！”VM-4有多个型号，向中国出售的是VM-4A，反应堆热功率9万千瓦，蒸汽轮机发出的推进功率1.5万千瓦（2.05万马力）。你们打算在攻击型核潜艇上采用单堆？伊万诺维奇问到了中国的攻击型核潜艇概貌，彭士禄告诉他，中国第二代核潜艇和第一代一样，都是单堆、单机、单轴。“所以，我们对核潜艇反应堆的可靠性有特别的要求。还好通过你们的技术资料，基本可以确定VM-4的可靠性是符合要求的。”伊方诺维奇：“我的设计当然没有问题。如果不是机械厂的车间工人粗暴组装，VM-4的可靠性还可以更好。不过，如果你们采用单堆，核潜艇的航速就高不起来。”彭士禄：“我们二代艇的水下排水量不会于6000吨，而你们的671型好像已经超过了7000吨。单轴设计可以让核潜艇尾部的阻力更小，而且噪音还更低。综合起来，经过我们的计算验证，2.05万马
力可以让核潜艇的水下航速达到28节，甚至更高一点。
伊万诺维奇：“如果你们坚持单堆路线，那就有意思了。你们仿制反应堆的时候，不如跳过VM-4A，仿制VM-4B。”
彭士禄：“为667B型订制的改进型？”伊万诺维奇：“我记得我们的技术资料里就提到过VM-4的A、B、C、P四种型号。VM-4B系统可以输出26000马力的推进功率。"其实伊万诺维奇还有一个更新的改进型设计，只是现在还没完成研制，还是用VM-4的反应堆核心，输出功率达到28500马力。彭士禄和伊万诺维奇聊技术问题聊得很深入，因为是从最原本的设计理念谈起，伊万诺维奇对彭士禄讲的都是从总体到局部的一整套解决过程。听完之后彭士禄甚至都有点想回去自己全新设计一种
反应堆了。
VM-4A或者VM-4B，用在攻击型核潜艇上应该是合用的，但在弹道导弹核潜艇上就有点小了。尤其是01工程和02工程现在经过各种计算，得到的结论是潜射弹道导弹如果想在中国近海攻击美国本土，导弹会非常长非常重，弹道导弹核潜艇得往两万吨设计。那么，要么采用VM-4系列的双堆，要么采用单堆但是输出的推进功率得达到4万马力。.“单堆输出推进功率4万马力也不是不可以做到。”伊万诺维奇表示这是"小菜一碟”。普列诺夫：“伊万诺维奇同志甚至曾规划过单堆输出功率8万马力的核反应堆，是吧？"伊万诺维奇：“那是水面舰船用的，普列诺夫同志。我们只讨论核潜艇动力。"彭士禄现在是完全服气了，要不是此次来苏联只能谈VM-4反应堆的技术，他甚至想把整个北方机械所有的反应堆项目都问个遍，把这些反应堆的门道全弄清楚。“厉害，你们太厉害了。”伊万诺维奇：“可是能制造最先进反应堆的苏联，却造不好一台电视机。”普列诺夫：“或许是因为电视机厂里没有苏维埃人，或者苏维埃人不够多。”彭士禄：“这是两码事。电视机是电视机，核潜艇是核潜艇，这俩差别太远了。”伊万诺维奇：“不，这其实是一码事。”
第四十三章，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
核潜艇和电视机为什么是“一码事”，这个让彭士禄迷惑的问题后来找到了答案。陈法对这个现象是这么解释的：竞争。电视机有竞争。天津的电视机和全国各地的电视机厂在竞争，实际上中国的电视机和日本、欧洲、美国也在竞争。核潜艇二一或者说武器装备生产厂家之间会不会有竞争呢？有时候会有，有时候没有。大型军事装备的研制生产很少有国家能并存两套相互竞争的生产体系，即使真的有，它们之间串通的可能性也很
高，无论是国有军事装备联合体还是私营如波音洛马，他们都有可能串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