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对歌剧是一窍不通的，但他喜欢在昏暗的场合中搂搂抱抱，许多贵族的男男女女都是在这种场合中连结情谊。
不过尼古拉和埃莱娜的感情除了牵手和拥抱之外只有浅尝辄止的尝试过接吻，但埃莱娜最后在百般犹豫中抗拒了。
“抱歉……”
除了最开始的快速进展，之后二人的关系就一直处于一种若即若离、藕断丝连的状态中，友人以上恋人以下可能是这种情感最好的解读。
尼古拉猜测埃莱娜还是放不下心中最后对于艾迪的记忆。
“不……这没什么，我想我们可以长久相处。”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皇太子的诚意和绅士礼节让埃莱娜有些愧疚。
二人的相亲活动在持续了一个多月之后于说不清道不明的迟滞中迎来了一次小小的分段落。
“这段时间的的相处我很开心。”
一个多月的相处之后，巴黎伯爵要返回伦敦筹备婚约的事宜了，虽然二人的感情还没达到那个阶段，但包办婚约的双方家长都很满意，这就足够了。
“我不久之后会去伦敦找你的。”
玛丽亚皇后的妹妹是维多利亚女王长子，威尔士亲王爱德华的妻子，他是未来的爱德华七世。
所以爱德华七世算是尼古拉的大姨夫。
欧洲王室之间蜘蛛网一样的亲戚关系让走亲访友变成了出国旅游的另一个名词，尼古拉便被母亲玛丽
亚皇后要求与他的亲戚们多活动活动，在母亲看来这是维持王朝统治的必要一环。
“我在伦敦等着你，尼基——”
至少尼古拉的脸颊在最后收获了一次埃莱娜正式的亲吻，可能是作为先前抗拒接吻的补偿。
也还可以吧。
已经得到满足的尼古拉摸着自己脸颊上的淡淡胭脂味，琢磨了一会儿，点头，从离别时伤感的喀琅施塔得又回到了冬宫。
当尼古拉的感情之旅还在慢慢爬坡的时候，法俄之间的蜜月期倒是按部就班地迎来了结果。
1892年8月17日，俄军总参谋长奥布鲁切夫上将与法军总参谋长布瓦德弗尔上将在多尔多涅省的若雷，草签了《俄法军事同盟条约》。
但这并不意味着法俄同盟已经瓜熟蒂落。
这个时代的军事盟约都属于密室外交的一部分，“理论上”都是“保密的”。
所谓的密室外交，就是少数精英政治家、外交家通过秘密的谈判和博弈维持均势，单纯的利益交换和现实主义。
越不民主、公众对政治越没有话语权的国家越是能够遵守密室外交的游戏规则，在19世纪，各大列强都处于这个行列之中。
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是，维特结束了在伏尔加河流域的视察之后回到了俄罗斯帝国的权力中心，圣彼得堡。
他正式得到亚历山大三世的任命，成为了新一任财政大臣。
“维什涅格拉茨基在得了中风之后把财政部中的工作都交给了他的幕僚进行处理，那是一个道德高尚的德国人，但智商有限。”
当皇太子为新任财政大臣道喜的时候，维特直言现在的工作堆积如山，言外之意还有对前任工作不力的拐弯抹角的攻击。
不过这不是尼古拉感兴趣的话题。
“父亲并没有对我们的农业报告有什么下文对吗？”
他更在意的是改革，但尼古拉发现，自己所能做的事情极其有限，往大说，沙皇第一个就不同意他称之为“年轻人草率的想法”，往小看，执掌政府的这些大臣也都唯亚历山大三世的马首是瞻，维特算是其中最有主动性的一批，但也受到无数肘制。
归根到底，俄罗斯帝国是一个君主专制的国家，作为这个帝国的头脑，沙皇如果否决了，那么尼古拉下什么功夫也无能为力。
“……是的，不过陛下考虑的事情有很多，”维特含糊其辞地说道，他现在的地位来自于亚历山大三世的青睐，某种程度上算是恩主，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不过陛下倒是向我反复提及了两件事。”
“什么？”
“第一件事情殿下您也知道，陛下很早就希望将俄国的欧洲部分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用铁路相连接，这也是我现在持之以恒正在完成的事情。”
西伯利亚大铁路在前文中已经提及多次，这里不再赘述（水字数）了。
“那还有一件事情呢？”
尼古拉点头，他偶尔也会参与西伯利亚铁路委员会的工作，除了维特之外，他政治经济课程的老师本格也为他做过不少指导。
“皇帝最近对我提及，他有一件考虑良久的事情想要委托我去办理。”
当谈及这个的时候，维特停下来手头的工作，认真地对尼古拉诉说。
“陛下很关注民间大量喝酒的事情，他觉得有必要采取严格的措施来予以制止。”
“啊？”
这个事情让尼古拉出乎意料，没想到酗酒成性的父亲会有这个打算，不过他仔细一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亚历山大三世一直以来都在强调自己身上俄国文化的一部分，这也包括虔诚的东正教道德信仰，酗酒显然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正是如此，陛下想要抑制民间的酗酒行为，他要为俄国人戒酒。”
“……”
这件事尼古拉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他连忙问道：“父亲想要让你帮他推进戒酒运动吗？”
“是的，陛下相信我的年轻有为，信赖我的品性和对他的忠心耿耿，所以希望我能够实现他的想法并付诸实行，他还对我说，他曾经与本格和维什涅格拉茨基都讨论过这项计划，但结果都令人沮丧。”
“这件事情，呃……”
尼古拉大感头疼，沙皇帮俄罗斯人戒酒？！
这是什么逆天行为？
第四十五章，对村社的认识，其三
喝酒在俄罗斯民族中的巨大影响不用多说，在前世尼古拉早就通过各种网络meme图有所耳闻了。
乌拉！吨吨吨……
苏卡不列！吨吨吨……
而且就尼古拉实际观察中，上至沙皇、宫廷贵族、达官贵人，下至农村中的男女老少，几乎少有不喝酒的人。
“好吧，那么我的父亲他想要你怎么做呢？”
尼古拉张开嘴巴，好像有千言万语可以作为理由否决这种听上去就没什么可
能性的行动，但皇太子最后还是选择倾听，如果这件事亚历山大三世已经决定了，那么他很少能够干预到沙皇的决心。
“按照陛下的设想，要把现行的酒类消费税制度转变为酒类垄断售卖制度，国家将会掌控全部伏特加酒的贸易。”
雄心勃勃的维特似乎把这项改革视作自己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政绩工作，这也让尼古拉头疼起来。
“你是说要用酒类专卖来减少酒精消费，从而减少酗酒现象？”
“是的，这项工作的成绩将会以人民的身心健康从减少酒精消费中获得的有益效果为衡量标准。”
这话倒是说得好听，但是该怎么评判呢？
尼古拉腹诽。
“那么控制酒类消费的手段呢？减少销售？抬高价格？”
“嗯……可能的措施都会采取……”维特说只要筹备工作完成之后就会在几个比较偏远的省份进行试点工作，他也看出来了尼古拉的态度显得不怎么情愿，“殿下，请问您有什么看法吗？”
“嗯，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东乌克兰考察时经过的农村吗？”
尼古拉摇摇头，不知道他是没有意见的意思还是对政策表达否定态度的意思，但是皇太子的问题让维特也陷入了回忆中。
“……是的。”
这位财政大臣显然记忆犹新。
当时尼古拉一行人经过的农村可能是属于当地最为贫困的那一批，皇太子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后不得不在泥泞的乡野土路上行走。
农村中的男男女女听见动静围过来观望，但他们匮乏的想象力只能揣测这些打扮光鲜亮丽的官老爷们是县城里来的，再往上就想象不出来了。
而在尼古拉的眼中，这些农民仿佛处于远古时代，穿着肮脏、粗鄙的自制亚麻衣物，赤着脚或者用树叶纤维制成的类似鞋子的玩意踩在脚底。袜子也显然是不存在的。
他们的眼神中透露着贫瘠，是毫无思维之火的心灵。
“（含糊不清的乌克兰方言）”
“……什么意思？”
尼古拉第一次遇到在国内语言不同问题，他只能回过头去求助哈尔科夫省地方政府的公务员。
“我们要去你们的村子上看看，”那名公务员先是对农民中的一位长者喊话，用的是土语，他也为皇太子一行人翻译过来，然后他又补充说，“不要害怕，我们还为你们送来了一些酒。”
虽然前面的一段话，这些农民们还是浑浑噩噩的神情，但一听到酒的字眼，他们的眼神中终于绽放出了一些属于人类的生机。
“是，是的……”
那名原本还有些警惕的农民长者张开缺少牙齿而内陷的嘴唇，笑嘻嘻地拉着公务员往村子的方向拽。
村落中的情况再次刷新了尼古拉对于贫穷的想象力下限。
这些可能算是农舍的建筑是用木材和土墙建造的，通常不分房间，好的人家还能分出两个区域，后边的住房供农民睡觉，猪待在房间角落的栅栏中，牛关在房子前排的牛棚里。
如果是差的人家干脆和牲畜睡在一起。
尼古拉是唯一一个走进好几次这些农户屋中目睹实情的人，但他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好让自己不被动物粪便、体味、污垢熏晕过去。
“这是什么？”
“这是砖炉，烧柴的炉子。”
这位来自县城的公务员对农民们来说已经是大得不得了的官吏了，一位蓬头垢面的农民为他和尼古拉演示了拉开炉门往里面塞柴火的动作。
有点像我小时候用的柴火灶。
尼古拉突然想起来了前世的记忆。
然后那位农民对着公务员嘟哝了几句，但他的口音太奇怪了，尼古拉根本没有听清。
“他在说什么？”
“他说火柴很宝贵，就不给大人们生火了。”
火柴的消费税在维什涅格拉茨基担任财政大臣的时候一涨再涨，对农民门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嗯，没关系。”
尼古拉点头，他让随行等在村口的几位官僚把携带的一瓶伏特加赠送给了这名主动为皇太子演示灶火的农民，让他木讷的表情突然就喜笑颜开连忙躬身了，这也让其他围观的农民很诧异。
他们不明白这些老爷在发什么神经，突然跑过来看农民们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
之后因为先前尼古拉的慷慨行为，得到了农户们的欢迎，他们都想要白嫖一些伏特加，不过这也让皇太子的视察变得顺利。
尼古拉发现，这些“农舍”里都有一个很大的砖炉，主要供暖就是供农户自家的供暖和烹煮食物。
“你们的床呢？”
“那是？……”
“就是你们晚上怎么睡觉？”
“那还不简单……”
尼古拉发现，这些家徒四壁的农舍中连床和地铺都没有，他们唯一拥有的家具可能就是这个砖炉和几条长凳。
大感疑惑的皇太子又问及现在变得有些热情好客的农民，他们抓着头发也很疑惑，然后几个男女老少的一大家庭就把长凳搬在一起围拢住砖炉。
“这个是晚上睡觉用的，小心上面虫子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