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维特现在要处理尼古拉甩过去的一大堆公务，所以他只是派遣自己手下办公厅的秘书对尼古拉说道。
点头接受之后，尼古拉稍作闲谈就结束了所剩无
几的工作，现在他清闲了。
不过尼古拉除了是一位皇帝之外，他还是一名丈夫……最近他还被告知，即将成为一名父亲了。
皇后亚历山德拉如今大约有将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第二十三章，进一步改革，其一
君主制存在有一种内在的孤独感，以中文的语境来说即是孤家寡人的感受。
对于全俄罗斯的专制皇帝而言尤其如此。
假如朝堂上与人勾心斗角还不够，回到后宫之中还要面对女人们的虚伪心计，大多数君主的精神压力都会蹭蹭往上暴增。
好在尼古拉所处的家庭是俄罗斯历史中沙皇里少有的上下温馨典范。
“你在想什么呢，尼基？”
鼻尖被皇后亚历山德拉细腻的指腹触碰到，打断了尼古拉的思考。
时间临近深夜，二人已经躺在了冬宫的沙皇夫妇套房之中。
“跟之前一样，都是一些国务事。”
亚历山德拉皇后跟她的婆婆一样，表现出了对政务上听之任之的被动消极态度，这对尼古拉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避免了不必要的夫妻冲突，坏事是他也缺少了来自宫廷中的支持。
“已经尘埃落定了不是吗？”
亚历山德拉虽然不管政事，但她对先前尼古拉在远东搞出来的外交风波有所耳闻。
“不是那件事……这些事情让我操心就好了，你安心。”
尼古拉先是下意思地抚摸自己的胡须，之后又握着亚历山德拉的手掌，二人的手指一同触碰在皇后微微膨胀的腹部。
1894年尼古拉上位伊始，乔治表哥约定同他一起蓄起胡子，这样会让略显青涩的年轻人看上去更加成熟。
等到了1895年时，尼古拉的胡须已经颇为浓密了。
“没关系，尼基你说与不说，我都行。”
亚历山德拉的怀孕被发现是因为在冬宫附属的小教堂中进行例行祷告时几近昏倒，尼古拉的皇位后继有人对俄罗斯帝国来说也是好事。
“你觉得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希望是个男孩。”
亚历山德拉的语气充满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和甜蜜，她调皮的手指捏着尼古拉的胡须，然后抚摸自己爱人的脸庞。
“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彼得；如果是女孩的话，就叫玛丽亚。”
好在俄国人的取名词库没有中国人的名字组合讲究多，尼古拉很没有创意地沿用了两个很普通的名字。
“都听你的。”
二人之间的夫妻悄悄话一直持续到亚历山德拉进入梦乡为之，尼古拉悉心为妻子拉上床被。
“……”
一想到自己已然成为了准爸爸，这让尼古拉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进一步加深了，或许未来不单单是自己的，还是属于被珍视的更多人们的。
另一边，当沙皇夫妻上床睡觉聊天的时候，大臣会议联席主席谢尔盖·维特才堪堪完成了今日的公务。
他接手了尼古拉留下的许多工作，还有一些是麻烦的烂摊子。
其中一件事情是尼古拉在皇太子时期决策留下的黑历史：1892年为了解决饥荒导致的流民而展开的“以工代赈”行动。
“陛下，您为解救灾民的心情，当时我也有切身体会，但是这项决策的实施者无法即时给出合理方案和后续错误的执行导致了以工代赈的失败。”
过了几天，将1892年“以工代赈”项目的后续整理出初步报告后，维特亲自来到了尼古拉的办公厅与皇帝面对面交流。
维特用了一种委婉的口气向他诉说了“皇太子尼古拉”的决策失败。
尼古拉听着很眼熟，这不就是本意是好的，下面执行歪了的翻版。
“嗯，你先等一下，让我把报告看完。”
尴尬地只能摸摸胡子的尼古拉点头之后翻看起维特呈上的报告。
在1895年的今日看来，这项公共工程行动是失败的，原因有很多。
第一个主要的缺点是以工代赈行动的仓促上马。
以俄国官僚机构的效率，1891年末决定进行以工代赈，到了1892年的第一个季度结束，许多项目的详细计划都还未制定出来，因此，以工代赈在1892年夏季和秋季之前都没有什么进展，导致整个以工代赈的措施都错过了灾民最需要救济的时间。
第二个缺点是项目具体的管理人员缺乏对灾民的合理管理。
类似的情况在前一卷瓦连京干工地的时候提及过，休息营地距离工地数公里让工人只能步行、缺乏粮食导致工人只能饿着肚子干活、卫生情况糟糕导致传染病爆发，等等。
第三个缺点是以工代赈项目的总负责人安年科夫将军并不能胜任工作。
他缺乏对各个项目管理人的有效控制，项目资金和劳动力被大量浪费，也没有跟地方政府、地方自治机构
有什么有效沟通和合作，导致进度一再拖沓。
安年科夫只关心他的林业计划，按照预估可以为国家带来300万卢布的利润，然而他的拙劣经营导致木材的销售额甚至不能抵消用工成本，反而使财政部支出了将近400万卢布。
为此，财政部在1895年初启动了对安年科夫的调查。
“根据调查委员会的报告，安年科夫将军并没有什么贪赃枉法的行为，主要错误在于经营不善。”
“也就是能力不足？”
“……”
尼古拉率真直接的判断让维特一时语塞，可事实的确如此。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是由于内务部与其他各部和直属司级机关的复杂关系导致的。”
这件事跟维特的关系不大，所以他果断甩锅给内务大臣杜尔诺沃。
“既然失败了，那么后续的处理依旧由你来担任……不过这件事倒是让我想起来先前与你谈及的另外一个话题。”
木已成舟，尼古拉也没办法改变过去了，只能寻求事后补偿措施。
不过尼古拉的话让原本点头称是的维特主席一愣，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皇帝许久未曾提及的一件事情。
“难道陛下依然准备对财政部和内务部进行拆解吗？”
维特吃惊地对尼古拉问道。
“为什么不呢？正如你所说，臃肿的内务部同各地方省份的管辖已经大大超出了内务大臣所能管理的范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如果只是内务部改制的话，我倒没什么反对意见。
维特如此腹诽。
“这件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心中有所定计的尼古拉改革第二步将要迈出了。
第二十四章，进一步改革，其二
虽然谢尔盖·尤里耶维奇·维特已经是俄国文官之中拥有理论上最多职权的首席大臣了，这是由于他担任大臣会议主席的原因。
但某种程度上说，由于长久以来的官场常态，维特的影响力还有不少是依靠他同时兼任的财政大臣职位带来的。
直到此时，外界才对俄国的最高机构变动后知后觉地有所了解。
“第一财政大臣”。
这个称呼被伦敦泰晤士报用以代表如今被视之为俄国最高长官之一的维特。
后世英国首相PrimeMinister这个词汇的历史从1902年开始，而如今，提及英国首相的称呼便是首席财政大臣，所以对此再熟悉不过的英国人很快找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名词。
担任财政大臣的好处不用多说，这是为位高权重部门的长官，能够确定国家“总体经济生活的调子”。
虽然早些文章中已经花费不少篇幅描述过俄国这些大而全的部门之体态臃肿，但如果要切实地描述出俄国的财政部到底有多臃肿，可以用以下的类比来感受。
如今俄国财政部的职能相当于后世美国下列职能部门的总和：财政部﹑管理与预算办公室、商务部、政府印务办公室、标准局、内部岁入服务署以及海岸警卫队的陆上对等机构，即边境警卫队，其主要任务是稽查走私。
该部门负责铸造和印制货币﹑征收关税、在国务会议的协助下制订国家预算、行使铁路事务的权力、鼓励并经常补贴商业和工业经营﹑贷款给土地贵族和农民、谈判商业条约、在海外派驻财政专员。
这些专员在朝鲜和伊朗等亚洲国家发挥着相当大的影响力，未来对清廷来说同样如此。
更重要的是，如先前所述，财政大臣有权向其他部门分拨或者扣留资金，使得维特有能力报答、惩处、做人情。
显然，财政部拥有广泛的职权，而精力充沛的维特还将财政大臣的职权范围拓展出更多的范畴。
当然，具体能够行使多少权力是另一个问题。
这要看皇帝的喜恶、维特的精力和才智、下属官僚的支持与能力、国务会议的态度、非政府权力团体，也就是民间有政治影响力的群体，尤其是世袭贵族们。
“陛下，经过我与几位颇有才能的幕僚商议之后，您关于精简部级机关管辖范围，增设专职部级机关的设想确实有可行之处。”
过了几日，内心抱着反对心情的维特依旧执行了尼古拉的命令。
“那么维特，你的言辞中的不情愿之情是因为什么呢？”
尼古拉面露笑意，语气显得轻松让维特的态度也有所缓和。
“我希望陛下能够再三考虑关于财政部裁撤职权的设想。”
“嗯，理由呢？”
尼古拉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有所考虑到。
“陛下先前也曾提及，您所设想的大臣会议将会是类似英国式的内阁制度，但陛下或许不曾知晓，在英国内阁制度创立的时期，为了确保首相之命令具有影响力，通常由第一财政大臣兼任之事。”
维特简单介绍了英国首相的由来，最后坦言假如没有大权在握的财政大臣职务，那么他或许将无法服众。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据我了解，维特你的心思最近应该有三件事情吧？”
“……陛下圣明。”
“无论是西伯利亚铁路的建设、酒类垄断专卖制度的设立以及俄国金本位制度的创立，无一不是需要才能出众者耗费巨大精力来完成的事情，在完成这些对俄国具有百利的国务的同时，你是否还有余下专注力来督办俄国的工商业发展呢？”
尽管以维特之心高气傲，他此刻很想回答说我全都要，但还是微微将虎背熊腰低下称是。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准备将财政部管辖的工商事务单独分离出一个部级机关？”
尼古拉的图穷匕见让维特明了。
或许皇帝根本就没打算将财政部的职权完全切割，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将工商业单独设立部门管理。
这些小心思在维特的内心不断活动，揣测很难从脸色上分析心理活动的尼古拉二世。
“是的，这样对你财政大臣的职权影响不会很大，另外既然你对我提议关于拆解内务部的设想没有做出发言，想必已经有成熟的方案了？”
“正是如此。”
相比于割自己手中的权力，把一直以来妨碍、阻拦和干涉财政部活动的内务部绊倒这件事，维特表现得就爽快地多了。
“嗯……农业、经济、司法上的事务都拆分开，归于其他。”
维特的备忘录中大致将内务部精简为了一个掌管官僚人事、警察事务和对接省政府的行政事务，这一类管辖依旧比较杂的部门。
“内务部依旧是一个综合性的部门，但相比于如今的体量而言已经精简了不少。”
维特解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