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俄当皇帝 第84节

第一个意外的是英国人。如果俄国不打算跟进德国的冒险,主动打破如今的在华列强势力范围,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以往俄国所释放的外交善意有更高的可信度?

第二个大感意外的是清廷。

俄军舰最开始驻扎在旅顺口的时候,他们对军舰来访是大加欢迎的,因为清国认为这是俄国对自己反抗德国侵占胶州湾的撑腰行为。

可时间过了两周,他们逐渐回过味来,似乎德国态度不曾减弱,俄国的意见也模糊不清,有些人开始认为俄国军舰此次来访可能有一些更深的用意,于是总理衙门开始和俄国驻华使馆交涉,是否能做出回答,关于俄国军舰停泊的

期限?

但是等俄国军舰真的驶离旅顺口的时候,总理衙门又开始患得患失,庆幸的是俄国尊重他与中国的友谊,没有干出一些人担忧的落井下石举动;担忧的是,俄国一声不吭就撤离军舰,是否意味着已经放弃了对清廷的支持,在单独面对德国的压力时北京显然已经倾向于选择屈服了。

随着尼古拉选择退步,如今远东的形势转而使德国变成了唯一一个主动打破当下列强势力格局的不受欢迎的角色了。

于是算计落空的威利大表哥感觉很生气,他一连发了好几份电报给尼古拉。

“我由衷地为您在旅顺港的退缩感到不甘。原本我们两个可以好好地派兵把守渤海湾入口,为两国赢得应有的尊重,特别是在黄种人中间。但是现在呢?尼基!你应该再好好想想!”

“尼基!我一直在关注你的各种政治成就,曾经我坚信你会在远东大有所为,因为在伟大的旅程中,你能实地考察远东问题,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可实话实说,尼基你放弃了一个可贵的机会。原本你可以成为北京的主宰!多么可惜!”

但尼古拉没管威廉二世的电报轰炸,他已经决定让俄国退居世界争霸的幕后,所以现在轮到英德之间产生新一轮的矛盾了。

原本伦敦的打算中还预设了一个连环方案,如果俄国不顾英国的警告,鲁莽地冒险强占旅大,那么英国就对德国强占胶州湾一事不再做额外的干涉,甚至英国也必须在山东强占一个港口,比如烟台,来平衡各国势力范围。

按照英国的计划推演下去,那么历史的惯性就会促使法国、日本、美国纷纷前来瓜分中国,谋求在华利益均沽。

但是这个可怕的历史车轮在俄国选择让步后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这不意味着彻底改变历史,因为德国确实当了一个很不好的榜样。

12月17日,英国内阁成员、殖民大臣张伯伦在议会发表演说:“如果与魔鬼进餐,那么你必须随身携带很长的汤勺。”

在这句话中,魔鬼暗指德国,而在英语中“长勺”的另一重含义是“刺刀”。

这可以说言辞十分严厉,所以远东大博弈中,英俄矛盾演化为了英德矛盾。

不仅如此,在以清国为棋盘,英、德、俄为棋手的外交游戏上,还有一个默默关注局势的新玩家——日本,他也准备入场了。

第二十三章,远东大博弈,其四

从当下以及回顾过去几年的国际局势来看,德国的外交环境可以说是相当轻松的,这无疑是俾斯麦遗产的一部分。

德国作为一个正在崛起的大国却没有成为世界各处矛盾的中心,这非常难能可贵的,英国和法国在非洲展开一次次的殖民竞赛,英国和俄国在中亚和远东长久以来的敌视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化解的。

于是德国成为了一名超然于列强矛盾之外的中立角色。

原本应该对德国虎视眈眈的“世界政策”最敏感的英国和本应针对德国的法俄同盟之间在非洲、中亚、东亚进行着激烈的争夺,矛盾急剧上升,所以双方都有求于德国。

针对柏林在英法俄关系中扮演何种角色的问题,德国外交部的观点可以引用自今年刚刚执掌外交事务的比洛的观点:“德国应当在两国间不偏不倚地保持中立。德国的政策应当像天平上的指针,而非游移不定、来回摇摆的摆锤。”

伯恩哈特·冯·比洛,如今深受威廉二世青睐,炙手可热的德国政坛红人。

他有着十分丰富的外交工作经历:1873年进入德国外交界;1878年他是柏林会议的秘书,协助俾斯麦处理会议的具体事务;1888到1893年任德国驻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公使,1893到897年任德国驻罗马大使,1897年接替马沙尔出任外交国务秘书。

早在1895年,威廉二世就有了任命他为宰相的想法:“亲王(指霍恩洛埃)太老了,不能同时处理对外和对内事物,而现在的副宰相是个懦夫。比洛应该成为我的俾斯麦,就像俾斯麦和我的祖父将德国联结在一起一样,我们俩也将一起清除国内由议会和党派政治产生的垃圾。”

所以,在德意志帝国的历任宰相中,很快会成为宰相的比洛的外交经历仅次于俾斯麦。

但这些阅历、能力上的优势被他的上位原因所抵消了,他的政治性格用一个中文词汇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佞臣”。他十分能干,同时又十分油滑,对于威廉二世的想法一味奉承和迎合,所以很得后者赏识。

在比洛进入决策层后,威廉二世个人的缺陷和一些随意性很强的想法不仅得不到控制和反对,反而在比洛的奉迎和鼓励下进一步增强并在实践中得到贯彻,而德皇个人也更加高估自己。

很难说在德国冒险占领胶州湾的决策中,威廉二世受到了

比洛怎样的恭维,但至少在目前,比洛和威利赌赢了。

德国下定决心在远东开拓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一决定也得到了英国的默许,伦敦对俄国通过条约、借款、铁路渗透的影响力让中国倒向他而感到担忧,所以当德国准备将山东纳入自己的控制中时,对英国来说,这完全可以做到对俄国从满洲南下渗透的隔离带。

所以在整个11月的各国外交试探和烟雾弹中,英德俄三国背后都有让另外两国敌对,自己站在场外隔岸观火的打算。

而时间来到12月,当俄国军舰撤离后,局势得到了缓解。

尼古拉的以退为进让伦敦找不到理由再对俄国发难,但白厅现在也意识到,这场外交博弈唯一的获胜者是德国,它趁着英俄之间的猜忌攫取到了中国的利益,而现在,英国也不可能为了保护中国而开罪德国。

所以殖民大臣张伯伦的演讲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是为了面子在吃亏后隔空放狠话。

英国、俄国相继熄火,结果就是最终德国得逞了。

眼看举目无援,1898年1月4日,清廷终究畏缩了,在不开一枪一炮的情况下就拟定接受柏林的基本要求:向德国出租青岛50年,并附修建防御工事、维持守备之权;以潮位线最大处为起点,建立宽为100里的中立地带,只允许德军驻扎。

德国外交部又要求将租期延长至99年。

1月6日,总理衙门应德国的要求,双方谈判后将租期被延长了。

“现在,是时候让英国明白:受贸易野心的驱使,在全球范围内针对所觊觎的各处提出享有特权和优先权的主张不再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特权了!当其他列强未经它的许可而在同一地区谋求利益时,它也必须知道,再对别人指手画脚是徒劳无益的了!”

当听到远东的最新进展时,威廉二世不禁沾沾自喜于本人的外交胜利,不顾英德关系的前景而发表了冗长且尚武的反英言论。

这令俄国外交官在向圣彼得堡汇报情况的时候都不禁感叹道:“尽管德皇体内流淌着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血液,但是他对英国的积怨再次令我震惊。听他的口风,可以这样说,他正在寻找变语言为行动的有利时机。”

不过相比于偃旗息鼓的两位欧洲玩家,一位与中国一衣带水的新玩家此刻却按捺不住不甘心的想法,准备跳出来活动了。

日本东京在德国侵占胶州湾之后一直在密切关注局势发展,东京方面的反应无疑是愤怒的,合着你德国前两年和法俄一起来干涉我割占辽东半岛,嘴上还叫嚷着要维护中国统一的神圣原则,结果现在你告诉我这个原则只防日本,对欧洲列强无效?

所以在德国侵占胶州湾的一开始,东京就率先派出外交官与各方进行磋商,日本人先是在柏林威廉大街探口风,可德国早就把占领胶州湾视为自己远东的战略重心,哪里还会理日本猴子的抗议,于是吃了第一个闭门羹。

然后东京又指派外交官在圣彼得堡活动,但在11月末的局势下,英俄矛盾更大,圣彼得堡的外交部又认为日本和英国关系密切,因此对东京方面的联合干涉提议非常冷淡,怀疑这是陷阱,迷惑俄国来让英国有机会直接抢占旅大。所以甚至这条消息没有上报给尼古拉就被内部否决了。

于是日本吃了第二个闭门羹。

最后东京还在伦敦活动,可结果与圣彼得堡方面大差不差,日本打败大清国只是让日本进入了列强的圈子里,但距离被人看得起还差远了。

所以最后东京方面没有得到任何支持的情况下,对德国的举动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但是日本还是不甘心啊,唯恐列强抢先一步在中国把地盘占了,自己未来岂不是无处下嘴?

所以当1898年初中德两国将要签订条约的消息不胫而走后,东京急了,准备再联络各方试试看。

在日本的活动下,原本看似尘埃落定的局势又起了波澜。

第二十四章,远东大博弈,其五

当11月14日德国占领胶州湾的时候,日本内阁首相是利用清廷赔款建立金本位制度的财相松方正义。

早在1895年日清甲午战争结束之后,遭遇俄国为首的三国干涉之耻辱,日本已经下定决心要进一步发展军备、对抗俄国,因此财政情况不仅没有因为得到赔款而有所好转,反而因为更多的政府开支而陷入了新一轮的财政困难。

于是为了解决财政危机,松方内阁的对策是加征地租,但是由于加征地租会导致农民的强烈反对,对选举不利,所以很难获得日本议会政党方面的支持。

随着德国和俄国舰队相继驶向清国港口,列强开始围绕中国的未来进行密谋的时候。藩阀内部,尤其是山县有朋派阀的官员感到危机重重。

12月21日,第十一届

议会召开。

12月23日,山县有朋的亲信平田东助(枢密院书记长官)认为列强有可能将日本排除在外而瓜分中国,向山县有朋提出推翻松方内阁的建议。

12月25日,进步党、自由党等均提出了内阁不信任案。松方内阁已经无能为力,于是,松方正义上奏天皇要求解散众议院,并提出了辞呈。

就这样,众议院被解散。可以预想进步党、自由党会在大选中获得大多数席位。天皇和藩阀内部都期待下一届政府能集结藩阀之力,与两党或者至少一党开展合作。

能担得起如此重任的,唯有伊藤博文。

日本内政和议会政治交易环节在此略过,因为对外界影响很小,只谈伊藤博文的外交主张。

伊藤博文内阁第二次倒台后,于1897年4月因为英国维多利亚女王60周年庆典而筹划出访欧洲各国。

在此次出行中,他得以与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法国外交部长等欧洲列强的政府主要决策者们有机会展开面对面的交谈,因此伊藤博文对这几个欧洲列强内心里想的小九九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在外界看来,俄国的战略半数以上都是明牌,日本所觊觎的满洲地区已经被俄国靠着三国干涉还辽之事带来的友谊,从大清国怀里兵不刃血地拿下了,随着西伯利亚铁路的推进,很快就要全面进入俄国的影响力之下了。德国的目标是山东地区,现在威廉二世已经成功入手。英国的利益主要还是盘踞在传统的长江流域一带,这里也是经济收益最高的地域。在中法战争中遭遇失败的法国也不甘落后,自从占领印度支那殖民地后对越南隔壁的滇、贵、粤地区都垂涎欲滴。

这就是甲午战争带来的影响,大清国装点门面的洋务运动被日本戳破了,列强一下子就看清了这个老大帝国已经是如此虚弱、不堪一击。

而威廉二世的霸道举动则给了其他列强一个很好的借口:既然德国占了一个新的地盘,那么我们也要跟进。

所以俄国军舰的撤出反倒是出乎各国的意料,难道这头只吃不吐的贪婪巨熊有什么新想法了?

“原本我同松方首相讨论有关支那的局势时,还在纠结于如果英国与俄国之间发生冲突,日本究竟是支持英国,与俄、法、德三国为敌,还是支持俄国,‘远离’英国?”

如今伊藤内阁的外交大臣乃是甲午战争前后于圣彼得堡十分活跃的日本驻俄大使西德二郎,他对伊藤首相如此说道。

“若是从消极的国家安全出发,如今日本财政困顿、兵备不足,还不能与欧洲强敌发起正面冲突,局外中立乃是正确之决定。”

伊藤博文也认为之前松方内阁警惕地隔岸观火是对的。

“但是如今,局势已经有了新的变化。”

西德二郎又提及去年12月后随着俄国军舰撤离旅顺港,英俄之间的矛盾基础已经消失了,英德反倒有了些许摩擦的迹象。

“英国、德国与日本都是有着许多历史友谊的欧洲大国,无论站在哪一边,对日本都不是什么好事。”

内阁上其他人认为,延续先前的外交政策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难道就这样坐视支那被欧洲白人强占?那我国于20世纪之利益、主权都将仰仗欧人之鼻息。”

山县有朋作为发明日本利益线和主权线的鹰派人物,显然对欧洲列强吃肉日本只能干看着的现状感到不满。

所谓“利益线和主权线”与俄国的传统艺能“缓冲区”有异曲同工之妙。

为了保护日本的主权线,所以朝鲜是利益线,必须和大清国打。等占下了朝鲜,为了保护朝鲜,满洲又成了新的利益线。于是全世界几乎都可以被日本的扩张理论套用进去。

“据我所知,如果按照如今俄国所展现出的行为和态度,圣彼得堡方面应该是依旧坚持他们在干涉我国占领辽东半岛时的立场,而英国方面则一向非常警惕俄国在支那势力范围的进一步扩张。合计两者的心思,恐怕先前德国便是利用英俄矛盾,让伦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取巧占据胶州湾的。”

西德二郎依靠外交上的蛛丝马迹逐渐近似还原出了各国的决策心理。

“那么如今英俄都几无矛盾,为何不能一致对德干涉,如1895年故事?”

“纵使敌人之敌人可以成为我之友人,但这种转变不会在一时半会儿,何况英国乃是议会宪政国家,在国务大事上不如德国或者俄国外交灵活。”

“那是否可以如当初三国干涉还辽之事,再次以俄国为盟主,日本从中联络英国,再拉上德国之世仇法国形成多国干涉之事?”

日本这批藩阀元老都是经历倒幕、维新过来的精英,因此论平均水平是不差的,彼此交流之间倒是商议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计划。

这主要还是因为不甘,凭啥你德国不让

我占地,你自己偷跑?

所以还没放弃的日本人决定先从圣彼得堡这边取得一些进展,于是西德二郎立即电训驻圣彼得堡公使进行活动。

1月10日,应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的请求,忙于公务的维特抽身与其会面。

第二十五章,远东大博弈,破局

日本驻圣彼得堡公使小村寿太郎此次前来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刺探俄国方面的远东立场,如果俄国还有想法,那么日本就至少还有串联各国的动力和希望。

如果俄国也摆烂了,那日本也无计可施只能跟着一起摆烂,默认德国的大获成功。

小村寿太郎的官方客套话暂且不谈,两边聊着聊着就把话题切入了德国占领胶州湾的事情。

“我认为,这一切都是非常幼稚的举动,而且遗憾的是这种幼稚的举动将会以带来非常糟糕的影响而告终。”

维特直截了当地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小村寿太郎。

在日本确定将俄国视为下一个假想敌后,日方一直有心收集俄国的各种情报。在东京方面看来,维特在俄国政府中的地位,与日本首相无异,甚至权力可能更大,因此被视为在俄国很有影响力的人物。

既然举足轻重的维特首相说了这种很不客气的话,那么是否意味着俄国也有不满的心思?

小村寿太郎细致地观察维特的言行举止,不认为这是他在唬人,因此心中大喜,进一步询问道:“我听闻先前俄国军舰进驻旅顺港,就目前来看,贵国显然依旧抱有对支那事务诚意的立场,但为何此事就没有了下文?”

可能是由于维特觉得此事估计已经结束了,他也没藏着掖着,就把他和德国大使拉多林的会晤简略地转述给了小村寿太郎。

原来拉多林告知维特,德国在胶州湾“站稳脚跟”也需要“寻求俄国的支持”,这无疑令本就对“德俄大陆联盟”抱有期望的维特态度软化了,所以维特觉得既然阻止不了德国,那么获得德国的人情也是止损的选项之一,因此他就不再强烈反对德国占领胶州湾了。

“尽管这件事对我们、对中国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无奈中国人太软弱了,我们爱莫能助,所以我建议德国大使,可以采取中国最能容忍的形式进行占领。”

最后维特把这起事件都归结于大清国的软弱,认为俄国作壁上观是冷静理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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