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站起了身，朝楼上一边走，一边说道：“记好了，三日之后，若是李察哥不来当人质，我会随时出兵。还有，别耍花样，我军中降将多的是，见过李察哥的人也不少，除非你们能找到一个跟李察哥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说一句，我话已然说的清楚，是战是和，让李乾顺来选，我都接。”
阿福看着楼梯那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话，思考着什么，然后重重吐了一口气。
阿福四人离开后，客房中，折月秀看着站在窗前往窗外看的叶凡，说道：“若是那李察哥愿意来当人质，你真会退兵？”
“能全身而退自然最好，毕竟我们最终的敌人是女真人。而且比起这些党项人，女真人确实强了许多，是该留着实力前去对付女真人。”
折月秀觉得叶凡说的并无道理，但想到叶凡的条件，还是无奈说道：“只是你的条件，对方怕是不会接受。”
“无所谓了，不接受继续打就是了，反正敌方使者没来之前，我们不也是准备继续西征的吗？而且只有这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愿意来当人质，我才肯相信西夏人求和的诚意，毕竟不管是李乾顺还是李察哥在我手中，对方应该都会讲点信誉。”
“应该？”
“嗯，应该。”叶凡将手搭在木窗边上，“李乾顺作为一朝天子，应该不会来当这个人质，所以只能是李察哥。所以若是李察哥愿意来当人质，也不排除会出现两种突发情况。”
“哪两种？”
“第一种，李乾顺为了大夏尊严，选择大义灭亲。”叶凡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第二种，李察哥甘心赴死，然后视死如归地说上一句，请尽情向我开炮。”
折月秀一脸无语，却也被叶凡的话语逗笑了片刻，然后又问道：“那若是真发生了这两种情况，我们该如何应对？”
叶凡无所谓道：“发生了再说吧。李察哥战功赫赫，又是李乾顺的亲弟弟，在大夏的地位仅次于做哥哥的李乾顺，就算李乾顺要大义灭亲，整个大夏也会有不同意的声音。再说了，大义灭亲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也困难。至于李乾顺敢不敢赴死，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很多人都怕死，而且还是这种身居高位，体会了普通人不能体会到的美好生活的人。”
第178章 讲和4
“生活得好，也不能说他怕死吧？”
“当然，我说的不是全部。而且你觉得这个乱世，是穷人能拼命点，还是有钱人能拼命点。”
折月秀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自然是穷人能拼命些。”
“若是李察哥真的不怕死，甘心赴死再说吧。而且求和一事，李乾顺现在是不知情的，我们抢了他们这么多东西，这位西夏天子也不一定会低头求和。李察哥求和，是因为看到了我们，心中害怕。但李乾顺坐在龙椅上，并不一定看得见，反而会相信自己的二十万精锐能挡住我们。”
阿福回到西夏大营，便直接去了帅帐，将自己与叶凡的谈判过程说了一遍。
李察哥听到对方的条件是让自己去做人质，不由苦笑一声后问道：“这姓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福想了想回道：“此人甚是年轻，谈吐却不似年轻人。而且对于双方停战一事，似乎并不关心。”
“像你这么说，看来这姓叶的对于这一战很自信了。”
“殿下，姓叶的这个条件实在太过无理，末将觉得讲和一事，不必再谈。纵使他府州军个个凶猛，我们作为大夏的精锐也可以有一战之力。”
李察哥摇摇头叹息道：“阿福，你觉得姓叶的把我们当成真正的对手了吗？”
阿福皱起眉头：“殿下的意思，末将没能明白。”
“姓叶的就没太把我们太当一回事，他真正当一回事的，是女真人。因为他自信能打过我们二十万大军之后，还能留有余力回去对付女真人。”李察哥一阵苦笑，“这样的人，生在此等乱世，怕是要将这整个天下搅个不得安宁。只是赵宋天子瞎了眼，有这样的臣子守住了太原城，居然还是被女真人亡了国，想想真是可笑。”
“所以殿下的意思是？”
“等圣旨吧，若是陛下同意讲和，为了大夏，本王去做这个人质又能如何？”李察哥一脸洒脱。
阿福却是急忙跪下说道：“殿下，此举万万不可。若是殿下去了铁门关当人质，姓叶的不守承诺，举大军继续西征，谁来统领军队？谁来守护我大夏河山？”
李察哥一脸平淡：“就算本王不去做人质，姓叶的西征，这山河又如何能守？”
“有殿下在，我军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若是殿下不在，全军没了统帅，这场仗还怎么打？”
“没了一军统帅再选一个就是了，但本王若是不去，双方继续这么打下去，得利的只会是女真人。再说了，本王只是去做人质，又不会死，这场谈判，其实不怎么亏。而且本王也想看看，姓叶的和女真人的对决。倘若他们双方斗个你死我活，受益的只会是我们。”
“殿下所言极是，只是殿下的安危……”
“无需多言，本王意已决。”李察哥想了想又道，“只是不知，陛下会不会同意此次讲和？”
阿福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一国天子的心思，又如何能猜。
而且真正的对抗还没开始，如今的朝堂上没有任何主和派的声音，反而都在等着看这一战的结果，讲和，也仅仅是李察哥与阿福二人的心思罢了。
西夏都城，金銮殿上，李乾顺摔掉前方传来的信，起身怒喝：“这哪是什么谈判讲和，明显是未战求和。让朕向一群贼军低头，这简直岂有此理，莫非，晋王是被吓怕了不成？”
下方，见李乾顺暴怒，百官惶恐，却也没想到晋王竟会主和，一时间又变得愤慨起来。
一名头发花白的文臣有些激动地上前进言：“陛下，老臣认为，万万不能向这群贼军求和，这关乎我大夏之脸面啊。”
一名中年文臣也愤慨进言：“未战便要求和，这若是传出去了，让天下人如何看我党项一族。况且对方只是一群贼军，我泱泱大夏，怎能像一群贼军低头求和？”
“说得对，绝不低头。”
“我大夏二十万精锐，未战求和，莫非还怕了这群贼军不成？”
“灭了这群贼军，以振我大夏国威。”
……
朝堂上的百余西夏官员，多数愤慨出言，有甚者说到激动之时，更是挥舞手臂，似乎想亲自去前线与那群宋地来的贼军打上一架。场面有些混乱，如同菜市场一般吵闹。
唯有几个大臣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环视愤慨的众人，然后想着一些事情。
突然李乾顺一声暴喝，龙威散开，朝堂立即安静下来。
李乾顺看向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个中年人，眯了眯眼问道：“往利爱卿，朕方才见你一言不发，可是心中有了求和之意？”
往利群，官职类似于宋朝的兵部尚书。
先锋官往利云之父，亦是晋王李察哥的亲家。
李乾顺这么问，除了因为往利群兵部尚书的身份，自然也有这层关系。
见李乾顺这么问，朝堂上的所有官员都将目光投向了往利群。
往利群微微顿了顿，环视了众官员一眼，这才上前两步说道：“陛下，臣心中并无求和之意，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臣觉得，晋王如今想要讲和，看似唐突。但以晋王的身份，应该是看到了什么，否则断不会提出谈判讲和一事。”
这时，之前率先反对讲和的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冷笑说道：“这么说，往利尚书是同意谈判讲和一事了。”
这名老者名唤房当户，是一朝宰辅，地位崇高，身份尊贵。
房当户这么说，许多大臣也纷纷向往利群投来不善的目光。
这当中自然不仅仅是因为战还是和的事情，还夹杂了一些嫉妒的情感。
毕竟往利群得势多年，儿子往利云还娶了郡主，与晋王李察哥结亲，地位更加不可撼动，这些自然让许多人羡慕嫉妒恨。
如今有了机会，便联手起来对付往利群也不是什么怪事。
不管是哪个朝廷，又能有多少人去关心国家大事，即使关心了，又怎么会去细细考虑选择战，或是选择和，分别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或者说是后果。
许多人只会更加在乎自己的利益，或者更愿意揣摩圣上的心思。
而一开始大家都无需揣摩，看见李乾顺因为讲和一事发怒，便已知道李乾顺是主战还是主和了。
所以许多人表现出来的愤慨，其实也是想让李乾顺知道自己很愤慨，而没有真正去考虑一代军神李察哥，为何会选择讲和。
第179章 讲和5
往利群知道众人针对自己，却也没在意，甚至连房当户的话都像没听到一样，只是随意瞟了房当户一眼，继续对李乾顺说道：“陛下，臣并无求和之意。但臣也说了，晋王在前线，他看到的自然比我们要多。如今提出谈判讲和一事，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而且，晋王比我们都懂得如何打仗，战与不战，考虑得应当都比我们周全才是。更何况，晋王不顾自身安危，愿意亲自去做敌方人质，此举已经能体现晋王愿意为我大夏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往利群说到这里，扭头撇了眼之前说话的房当户，冷笑道，“比起一些只会在朝堂愤慨高呼做样子的人，晋王为大夏做的实在太多。”
房当户闻言一脸怒容，论官职品阶，贵为一朝宰辅的他比往利群还高上一级，如今却遭到如此言语，实在气不过，连忙一指往利群，喝道：“往利群，你此话是个什么意思？”
往利群微微一笑：“本官的意思，宰辅大人已经听清楚了。”
“你，你……你又做了什么，不还是在这里高谈阔论，莫非你也去了前方，上了战场不成？”
“本官自然没去，但本官的儿子是先锋官，若是打起来，他第一个冲在前面，第一个为我大夏抛头颅洒热血。”往利群说到自己儿子时，神情骄傲几分，连身板都挺直了许多，子是父的威，说得一点也没错。他看向老者，再次冷笑嘲讽道，“哪像某人的儿子，整天只会吃喝玩乐，雪月风花，如今怕是还躺在某个花魁的肚皮上。”
房当户有个年轻儿子名为房当杰，整天流连烟花之地，花花公子之名，整个都城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时往利群说出来，用于儿子间的对比。
房当户瞬间便恼羞成怒，却也因为自己这个臭名远扬的败家子，一时间找不到反怼的话，只得朝李乾顺说道：“陛下，朝堂之上，往利群如此污言秽语，视陛下龙威于何物？老臣认为，该治罪于往利群，以树朝堂威严。”
李乾顺一直看着这两人争吵，脸色早就阴沉到了极点：“你们二人，是继续吵下去，还是给出建议啊？”
李乾顺没提往利群方才话语的粗鄙，显然也不愿追究。况且宰辅的那个儿子，臭名远扬几乎全都城都知道，李乾顺自然也不例外。
房当户见状，也识趣地没有再提，而是说道：“老臣觉得，不能求和。晋王如今求和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但我大夏精锐之数量是对方的两倍有余，未战便要求和，老臣实在不敢认同。”
李乾顺这时看向往利群：“往利爱卿？你怎么想？”
“臣刚才还没有想好，但臣现在想通了，可以讲和。”
往利群语气平淡，但话语一出，朝廷上的百官开始躁动起来，显然大多数人很不赞成讲和一事。
李乾顺也阴沉着脸，却还是淡淡问道：“说吧，往利爱卿觉得应该讲和的原因？”
往利群顿了顿说道：“陛下觉得，我们继续跟府州军这么打下去，谁最有利？”
李乾顺想了想，心中立即便有了答案，下面的百官，许多人也都有了答案。
这样打下去，最有利的自然是女真人。
不过李乾顺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往利群自然也没等李乾顺回答，继续说道：“继续打下去，即使我们赢了，以府州军表现出来的凶悍，我大夏损失自然也不会小，或者说，目前的损失已经不小了。难保女真人攻破府州城后，不会趁机进犯我大夏。到时，我大夏元气大伤，又该如何面对女真人的征讨？但选择讲和，双方停战，府州军就会回去打女真，我们便可以安安心心地坐山观虎斗，最后不管他们谁赢，两虎相争，皆有损伤，短时间内都不会进犯我大夏疆土，这对我大夏岂不是更有利？谈判讲和，既避免了如今的难关，也避免了未来女真人可能的进犯，可谓一举两得。晋王所求，虽然唐突了些，但本官只觉合理至极，并无不妥，还请陛下三思。”
“你这是危言耸听。”房当户这时接话，“女真人之前还想与我大夏结盟，如今我们帮他们牵制府州军，让他们安心攻打府州城，他们感激我大夏还来不及，怎会进犯我大夏疆土？”
“哼。”往利群一声冷笑，随后摇摇头，“简直可笑至极。”
“有何可笑的，你不妨说出来。”房当户气急败坏，虽然他也觉得往利群分析得有一丝道理，但不服就是不服。
就像你看不起一个人，就算有一天他很有出息了，你还是看不起他，更何况房当户还在气头上。
往利群看了眼李乾顺，见李乾顺没有说话的意思，重重吐了一口气后接了老者的话：“本官觉得可笑，是因为你说女真人会感激我们。”
“难道不是吗？”
“宰辅大人不去用脑子想问题，也可以用眼睛去看看。女真人与宋人结盟灭辽，然后呢？辽国灭亡还不到两年，女真人便撕掉了盟约，南下灭了所谓的大宋，靖康之耻，大宋的妃子公主形同性奴，大宋的皇子权贵形同奴狗。这样的前车之鉴，女真人的如此行为，你觉得他不会反咬你一口，反而觉得他会感激你，宰辅大人觉得这可不可笑？”
“你……你……你……”房当户指着往利群，竟说不出一句话，突然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出，倒在了地上。
房当户被这么一气倒，朝廷上开始混乱，有人已经大喊：“太医，快传太医。”
往利群却是站立笔直，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老者一眼，也没有抬头看李乾顺，因为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李乾顺若是看得清形势，自然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反之，他说得再多也没有用。
李乾顺此时站在金銮殿上，看着被抬出去治疗的老者，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听了往利群的话，心中已经开始有了动摇。
他又看向了还站着的往利群，眼神有些凝重，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大手一挥：“退朝。”
第180章 讲和6
西夏都城最为繁华的街巷，最为受欢迎的风月场所。
邀月楼。
一名打手模样的青年快步跑进了这里，上了三楼，到了一间客房外。隐隐约约听见了房内传来的两道混杂在一起的喘息声，不用看也能想象出里面的唯美画面。
青年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朝里面喊道：“公子，出大事了。”
房间里传来一道夹杂着喘息声且玩世不恭的声音：“天塌了还是地陷了？没听见本公子正在干活吗？滚蛋。”
青年打手咬了咬牙说道：“今日早朝，老爷在朝堂上跟别人发生口头之争，气得吐血昏迷，现在送回府上还未见醒，太医说，老爷快不行了，夫人这才让小的过来叫公子回府。公子，你快些回去看看吧。”
“什么？”房当杰闻言，一把推开坐在自己身上做着运动的女人，起身穿上衣裤，推门走了出去便对青年打手问道，“我爹是宰辅，何人敢把他气得吐血晕倒。”
青年打手跟在房当杰身后，恭敬回答：“好像是兵部尚书往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