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右武卫抱拳道:“除了被砍死的三人,合计五十三人,全都在这里了。”
他的态度充满了恭敬。
军伍中人,崇拜武力,房赢一拳之威,让他们心生敬佩。
原来房赢不是普通的官二代,如此战力,堪比当年秦琼之猛,右武卫此时的态度,已经完全不复刚出来时的轻视。
“有劳了。”
房赢客气了一句,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头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被房赢的目光注视。
小头领顿时打了个寒颤,强忍肩膀的剧痛,低下头道:“某乃本地乔帮,平时做些打家劫舍的买卖。”
“打家劫舍?哼!”
房赢冷哼一声:“连朝廷的赈灾粮,你们都敢劫?”
“官爷饶命啊……”
乔帮主赶紧磕头求饶:“小的也是接到官府的授意,才这么干的,发出这一命令的,正是蒲州督运使。”
房赢等人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在无声的交流中,看到了彼此脸上的凝重。
督运使主管运输事物。
放到现在是交通厅长的职位,到了唐玄宗开元二年,改置水陆转运使,掌长安为中心的食粮运输事务。
权利不可为不大。
如此一个位高权重的官员,竟然指使本地帮派,去打劫自家的粮队,他想干什么?
贾五沉声问道:“劫下粮食后,你们再运到蒲州,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是蒲州。”
乔帮主连忙说道:“是陶城,我们把粮食运到陶城指定地点,自然会有人接手。”
陶城?
高三迅速展开舆图,仔细查看。
“三哥,看出什么了吗?”房赢问道。
“我好像知道了……”
高三板着脸,手指在图上横划:“按照路线,他们是往西北方移动,没有往正西,而是西北,这说明什么?”
一名右武卫插话道:“难道是因为,牛将军驻扎在正西方的同州?他们要绕道?”
“很有可能!”
高三分析道:“陶城临近黄河,有无数野渡,如果将粮草化整为零,完全可以西行,运出河东道。”
“这么说,外面还有人接应……”
房赢心头蹦蹦直跳。
在场的百骑和右武卫,也脸色难看的要命。
这种涉及跨地区的作案,涉及的官员不是一两个,而且大有来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处理范围。
“我有一个疑问。”
贾五戾气十足的问道:“你们这帮菜鸟,会手不刃血的拿下押粮的官兵?”
“有…有内应……”
乔帮主苦着脸解释:“他们喝的水里,事先放了药,为了斩草除根,我们一般会补上两刀。”
所以,车辕处才有擦干的血迹。
百骑和右武卫们面含怒色。
同为大唐兵甲,没有死在边塞战场,却窝囊的被人杀死在这样的地方,那个督运使真该死!
“最后一个问题。”
房赢冷着脸问道:“你们打劫了多少粮草?”
“就…就两次,这地方距离同州太近,牛将军的大军就在不远处,我们只敢做两次。”
“嘶……”
贾五倒吸一口冷气:“意思是别的地方,有更多的赈灾粮被打劫?他们要这么多粮草做什么?除非……要造反?”
此言一出。
所有的人面色骇然。
寒风顺着不远出的山谷吹过来,让每个人心生寒冷,骨头仿佛都被冻僵了。
“带着这些人,走!”
房赢冷冷的吩咐道:“把那个督运使揪出来,然后顺藤摸瓜,看谁在下这盘大棋……”
第三百九十章 唐朝的教坊
长安城。
日头高照。
太常寺后院,一排房舍中,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听着好不凄冷。
“他娘的!没完了!”
一名小吏骂骂咧咧的走进后院,用木棍狠狠抽了一下房门,发生“哐”的一声巨响。
屋内的人似乎吓了一跳。
嘤嘤泣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哭什么哭?都觉得自己冤枉吗?告诉你们,能发配到教坊的,家里就没有一个干净的!”
小吏背着手,在一个个房屋门口踱步,嘴里教训道:“不管你们以前是官家小姐,还是诰命夫人,到了这,就要按这的规矩来。”
“你们的男人犯了罪,圣人仁慈,见你们孤儿寡母,才绕你们一名,从此以后,你们只是伎人,明白吗?”
“忘记你们以前的身份。”
“明天你们被送去教坊,要好好排练乐舞,因为被陛下看中,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这就是唐朝的教坊。
叫“教坊”,不叫“教坊司”。
隶属太常寺,太乐署,置内教坊于宫侧,有专职博士教习乐舞,朝廷发工资。
人员由男女艺人构成,以及姿色才情超群的女伎。
(此伎非彼妓)。
唐朝教坊中,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帝王,所以只需要获得皇帝青睐就行。
“得其幸者,谓之十家,给第宅,赐无异等。”
就是被皇帝宠幸过的,仍旧在教坊中供职,不能列入妃嫔,没有官家名分但是生活富裕不逊色宫廷。
此时唐朝的教坊。
坊内虽然如同奴婢,但是生活也还是高于很多普通人,不算什么可怕的地方。
直到明朝。
大名鼎鼎的“教坊司”出现了。
教坊司是官妓的管理机构,里面的女子,大多都是获罪官吏的家属,进入教坊司,就等同于沦落风尘。
简单说。
一个专门服务皇帝。
一个服务达官贵人,平民百姓去不起,太贵....当然了,有才气的士子去了,也有可能白嫖。
……
小吏教训完,转身离去。
惨白的阳光从窗棂处照进。
屋里的女人们无声的抽噎,她们大都年纪不大,更多的是几岁的稚童,趴在亲人的怀里,露出惊慌的大眼睛。
中间一名老妇人。
六十多岁的年纪,满头银发,身上衣衫华贵,端坐在众人中间,显得气度不凡。
“阿婆,咱家真的倒了吗?”
旁边一少女,泪眼婆娑的问:“郑家书香门第,难道圣人真的要赶尽杀绝?”
老妇人扭过头,慈爱的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随即长长叹出一口气:“没错,郑家…倒了!”
“那其他几房呢?!”
少女的声音拔高,大声叫道:“不说中祖和北祖了,南祖其他三房,就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灭族!”
其他几房?呵!
老妇人没有说话,苍老的双手露出世态炎凉。
她的夫君,郑继海,借着瘟疫的由头,当堂骂皇帝昏庸无能,招来杀身之祸。
如今皇帝杀鸡儆猴。
别人躲还躲不及,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给他们郑家求情?
正在这时。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只听小吏堆笑道:
“这帮犯官之女关两天了,没有一个人来看的,房二郎竟委托您过来,真是菩萨心肠呦。”
咯嘣一声。
门锁打开。
随着屋门的打开,天上的艳阳照进了房间,刺眼的光线下,一道窈窕身影,从屋外走进来,逆光而立。
“辛苦了。”
女子掏出赏钱递过去。
“哎呦,多谢武娘子。”
小吏欢天喜地的接过来,转身离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随着房门的关闭。
刺眼的阳光一点点褪尽,那女子的脸庞,才彻底暴露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