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375节

  明公们的理由和陆光祖的理由一样,国有成法,既然有规定应该按照规定进行处置,如果进行犬决,那么岂不是和这些缙绅乡贤等同的恶劣,将犬的权力凌驾在了人的身上吗?而且犬决也有损圣名。

  朱翊钧倒是不在乎名声,他推行新政,名声这个东西早就没了,可是群臣们那是非常在乎,在激烈的争吵之后,仍然按死刑三次查补,而后斩首示众论。

  朝中讨论着犬决的可行性,而司礼监禀笔太监李佑恭快马加鞭赶往了济南府给凌云翼宣旨。

  李佑恭的马骑得很好,因为他是陛下的陪练之一,一路上换马人不歇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李佑恭就见到了凌云翼本人。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部堂奏疏朕已亲览,圣人言:人而无德,则人皆贱恶,其罪罄竹难书,罪大恶极,该杀,生民苦楚而朕不闻,朕之错也,山东地方糜烂,触目惊心,廷臣闻讯莫不义愤,还望部堂念先帝知遇,百姓期盼,便宜处置,收到圣旨之日,即可抓拿兖州孔府内外,不得错漏一人,抄家后,押解入京,若有抵抗,以平乱处置,杀无赦。”

  “钦此。”

  圣旨的内容有三件事,其一,明确回应凌云翼的批评;其二,明确告知凌云翼,皇帝和朝廷对凌云翼的支持;其三,明确派遣任务,告知其遇到抵抗时,杀无赦。

  凌云翼之前收到过很多次皇帝的诏书,亲政之前,都是张居正内阁代笔,凌云翼还以为这种明确的命令,是张居正的风格,这是陛下亲政之后,第一次下旨,内容仍然非常明确,这让凌云翼感慨颇深。

  能收到明确指令,放以前,那也是难如登天。

  “陛下圣命!臣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凌云翼五拜三叩首行大礼接旨,山东这个局面,凌云翼只能杀,杀他个天朗气清,杀他个血流成河,杀他个干干净净!

  禀笔太监李佑恭再次开口说道:“陛下还有口谕。”

  “凌部堂,徐阶有些话是对的,但是有些话是错的,他问先生:难道先生一人就能澄清寰宇?徐阶说:告诉你,别说一个张居正,就是十个,百个,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晶莹澄净!”

  “他错了,先生从来不是一人,国朝仍有骨鲠正臣,亦如部堂。”

  “德不孤,必有邻。”

  朱翊钧这个口谕,就是告诉凌云翼,伱不是独行者。

  吾道不孤,出自《论语·里仁》,孔子的弟子,问人皆有兄弟,我独无,孔子就说:德不孤,必有邻。

  凌云翼沉默了许久,他天天被骂,骂到他自己都有些麻木了,结果陛下的圣旨和口谕,都告诉他,他做的是对的,这让凌云翼感慨万千,而后再次叩首领命。

  “点兵!兵发兖州孔府!”凌云翼拿到了圣旨,立刻开始行动,连一分一秒都不肯耽搁!

  “得令!”等候的将士们大声的喊道,兵马开始快速的活动了起来,凌云翼带了一千五百客兵到山东,这一千五百客兵,都是参与到了罗旁山之战,都是百战老兵,动作极为迅速。

  李佑恭看着凌云翼的背影,不由的想到了出发前,陛下召见他,耳提面命时候说的那番话。

  陛下对李佑恭说的原话是,若是没有朕这道圣旨,凌云翼要跟兖州孔府兑子,朕不乐意,所以兖州孔府必亡,有抵抗则杀无赦。

  李佑恭到了山东地面,看了沿途百里无人耕种的荒芜田亩,在看到凌云翼立刻迫不及待的出发,就知道陛下是对的,凌云翼的确做好了兑子的打算,用自己的命,换兖州孔府的命,具体的办法就是之前杀张凤楷的做法,做完了,人杀了,而后再入京请罪。

  陛下要保护和巩固好自己的权威,才能庇佑做事的臣子。

  凌云翼等一众出发了,比通风报信的家奴跑的还要快,凌云翼知道,对孔府的进攻,必须要快,快到孔府逃亡之前,将其完全包围,要比那些家奴还要快才能完美的执行陛下的命令。

  凌云翼赶到兖州孔府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黎明,他本来以为孔府已经开始逃亡,可是斥候探报,孔府内外,并无迁徙逃亡的痕迹,一切都很正常,凌云翼不知道的是,给孔府通风报信的几个家奴,半道上,都被响马给截了!

  凌云翼在山东地面推狗坟劝响马下山的事儿,早就在绿林里传的沸沸扬扬,这过去孔府的家奴们,哪个响马敢拦?拦了孔府的家奴,孔府对县堂、府堂衙门施压,都司都指挥就得领兵平定,可是现在墙倒众人推,所有传递消息的家奴,统统被响马给截了。

  所以,当一千五百客兵将兖州孔府团团围住的时候,孔府内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仰圣门下,凌云翼看着‘万仞宫墙’四个大字,嘴角勾出了一抹轻笑来,曲阜孔府占地约为四百亩,前后九进九出,殿堂、坛阁和门坊等四百六十四间,四周围以红墙,四角配以角楼,而内规制,则是仿照皇宫建造。

  没错,兖州孔府的建筑格局和皇宫是类似的。

  武宗正德七年,孔庙被刘六、刘七民变捣毁,刘六刘七两兄弟,大抵也是遭遇到了给狗送殡的屈辱,才一不做二不休,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冲到了孔府把孔府完全捣毁了。

  山东的百姓,知道该恨谁,也知道他们的衣食无安和屈辱来自于谁。

  刘六刘七的民变,遍及南北直隶、山东、河南、湖广等大部分区域,一共活动了三年,最终被大明官军所剿灭。

  刘六刘七被平定后,明武宗迟迟不肯给兖州孔府再建孔庙,一直到正德八年,李东阳老迈致仕,杨廷和成为内阁首辅,给兖州孔氏修孔府才提上了议程,最后在正德八年六月时,胡缵宗领命开始修建,直到嘉靖元年,孔府才完全修建完毕。

  “孔府大逆不道,居然敢以皇宫规制营建,胆大包天啊。”凌云翼勒住了马匹,缓缓的抽出了腰刀,半抬着头说道。

  正德年间的图纸,绝对不是皇宫规制,而是原样复建,可是现在凌云翼看到的规制,却是皇宫缩版,可见其胆大妄为到了何种地步,山东的局面,因为孔府再次修建完成,山东百姓头上的那座大山,再次压弯了山东百姓的腰,而且孔府开始变本加厉。

  凌云翼不是在危言耸听,任由孔府如此折腾下去,刘六刘七的民乱只会重演罢了。

  “听我号令!”凌云翼将腰刀指向了万仞宫墙仰圣门,厉声喊道:“火炮准备,放!”

  十二门九斤火炮开始点火,仰圣门的大门直接被轰了个稀巴烂,而火炮仍然没有停歇,持续轰击着城墙,直到仰圣门的城墙完全被轰塌之后,偏厢战车开始推进。

  战斗的过程可谓是利刃切豆腐,完全一边倒的局势,客兵们鱼贯而入,将孔府内外上下全部收押,而后就开始拿出了骆秉良抄家法,大明第一抠是谁是国朝最高机密,凌云翼知道陛下喜欢什么,所以一定会把孔府内外抄的一干二净,一分银子都不会落下,让陛下满意。

  凌云翼在投其所好,在贿赂陛下,毕竟他做的事,全靠陛下庇佑。

  “去把陈竹叫来。”中午的时候,战斗结束,而凌云翼拿到了一个孔府家奴交待的一本花名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告诉陈竹实情。

  “凌部堂!”陈竹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此战他奋勇在前,为先登,亲手抓到了逃跑的衍圣公。

  凌云翼看着这个精壮的汉子,难掩悲伤的神情,将手中的花名册递给了陈竹,面色不忍的说道:“万历三年八月,张凤楷逮住了你的妻儿,将你儿子溺死了,你的妻子饱受凌辱,万历五年正月,你的妻子,饿死在了孔府地牢里。”

  陈竹哆哆嗦嗦的翻看了花名册,而后花名册吧嗒就掉在了地上,一个魁梧的壮汉,在战场上厮杀悍不畏死的陈竹,眼泪立刻开始滑落,陈竹咬着牙,一脸委屈的看着凌云翼,拳头早已攥紧,不停地抖着。

  “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凌云翼给了陈竹出气的机会,进攻孔府,既然有抵抗,死几个人在所难免,陈竹现在可以去手刃了凶手,衍圣公孔尚贤的义子孔胤林。

  这一代的衍圣公孔尚贤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孽太多,快四十的人了,既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这便认了两个义子。

  “陛下会杀了他们吗?”陈竹眼里擒着泪,拳头都纂出血来了,愣愣的问道。

  凌云翼十分肯定的说道:“会,一定会,我相信陛下,就像你相信我一样。”

  “好。”陈竹应了一声,他连妻儿的尸骨都无法收敛,因为妻儿都被喂狗了。

  如此深仇大恨,陈竹却没有选择动手,他知道规矩,这个案子,不能出什么闪失,不能让凌部堂为难,也不能让陛下为难。

  凌云翼让陈竹想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意思很明确,陈竹可以做,他兜着,可是陈竹没有做,客兵最重军纪。

  陈竹只是求了一个押解案犯进京的机会,凌云翼答应了下来。

  可以再一次选择相信陛下吗?陈竹觉得可以,因为凌云翼领旨的时候,陈竹也听到了圣旨的内容,陛下说了,杀无赦。

  陈竹做好了自己的所有事,不交代不给饭吃,交待了就给点好吃的,让其他人交待,抄家的进度很快,只用了半个月,饿死了孔府二十七个人之后,抄家终于结束,案犯开始押解入京。

  陈竹作为押解案犯的客兵之一上路了,第三天,押解案犯的客兵就跟大队人马迎面撞上了,不是别人,正是京营留守副总兵杨文,台州抗倭六虎之一,因为担心孔府案犯被人解救,大明皇帝派了三个步营前来接应。

  杨文负责安防,孔府案犯顺利抵达京师。

  陈竹刚刚住进了北大营,就听闻了陛下前来,每日操阅军马,风雨不辍,而一个内官找到了陈竹,陛下会在操阅军马结束后,在武英楼宣见陈竹。

  朱翊钧在校场上驰骋,结束后,也没有卸甲,来到武英楼,见到了已经沐浴更衣的陈竹。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陈竹行了大礼,他一路上听了太多太多皇帝的事,天生贵人居然每日都来军营,他本来不信,可是亲眼目睹,才信了。

  “免礼。”朱翊钧穿着甲胄走下了月台,将陈竹扶了起来,打量了很久才说道:“那个孔胤林,朕下午了要把他犬决,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犬决?”陈竹愣了愣,这个词实在是有点陌生,他认真的琢磨了下,才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意思。

  朱翊钧点头说道:“朕可是饿了这些猎犬三天,这个孔胤林要是斗得过这十八条猎犬,朕就赐他斩首示众。”

  客套话稍后,先把事儿办了再说。

  不能把这些东西全部犬决,是朱翊钧的遗憾,但单独拿出了一个,朱翊钧还是能做到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出气。

  明公们不再阻拦,再拦下去,万一陛下心一横,要把孔夫子抬出文庙,明公们如何应对?

  “谢陛下隆恩!”陈竹一时语塞,再次行大礼,叩谢圣恩。

  他可以选择相信陛下!

  “那就同去!”朱翊钧也不卸甲,带着陈竹去观刑去了。

  孔胤林有个弟弟叫孔胤植,是下一代的衍圣公,顺治元年九月初一,衍圣公孔胤植上《初进表文》表示自己愿意归诚清朝的意愿;顺治二年,鞑清颁布剃头令,衍圣公孔胤植率领族众威望族人率先剃发,以示恭顺。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是惩戒。

  陈竹的儿子被溺死了,被狗吃了,陈竹的妻子被凌辱致死也喂了狗,那朱翊钧也把孔胤林喂狗,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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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一个考验人心的小游戏

  2023-10-31

  山东的局面,就是大明朝廷行政力量消失的典型,山东局势糜烂,是行政力量缺位逐渐失序的典型,衍圣公在事实上代替了朝廷,成为了山东的王,而且让大明全体,为他们的恶行买单。

  刘六、刘七的民变,最终波及到了南北直隶、河南、湖广等地,受到严重冲击的有五省,波及范围高达九省,义军三过北衙京师,三次进攻南京未能攻破,朝廷共计调动了京军、边军各地卫军共计二十余万人,马匹三十余万,仅仅正德六年,朝廷就从太仓调拨了九十万两白银。

  大明朝廷,大明九省之地的百姓,甚至是大明其他地方的缙绅乡贤,也被民乱波及,要为山东缙绅乡贤们压迫百姓而买单。

  当时李东阳在平定民乱之后,上奏武宗皇帝,请命减免京畿、山东、河南等地税粮,流民复业者,官给廪食、庐舍、牛种,复五年,来缓解社会激烈的矛盾,衍圣公孔府被民变所捣毁了,武宗和李东阳也不肯为他们家复建。

  经过刘六刘七的民变,山东兖州孔府有没有收敛?答案是没有,孔府的选择是变本加厉。

  他们在家宅上仿照皇宫规制,这是僭越,他们在山东地面收了七十二户爪牙,朘剥百姓到用狗去立威的地步,但凡是有抵抗,就恶狗咬死,恶狗被杀,就逼迫人为其送殡。

  所以,当朱翊钧不顾自己的名声要搞这个变本加厉的兖州孔府的时候,大明的风力舆论呈现了一种割裂,那就是救当然要救,但不救孔府,救孔夫子,连其他地方的缙绅们也不能忍受孔府如此残忍的朘剥手段了。

  再出个王六、陈六、赵六,缙绅乡贤们也顶不住不是?

  朱翊钧没有对陈竹说其他的事儿,先去了解刳院,去解刳院就是为了执行犬决,这次的行刑,知道的人少之又少,知道的范围仅限于廷臣、解刳院大医官,秘密处决。

  之所以在解刳院是因为解刳院消息闭塞,没人会把皇帝的暴行传递出去。

  猎犬凶悍,尤其是饿了三天的猎犬,更是凶悍,它们已经饿到了抓心挠肺的地步,即便是在笼子里也是各种凄厉的嘶吼着,笼子被猎犬们折腾着不停地发出响声。

  孔胤林,在一个不到两丈的屋子里,手无寸铁,只能听到凶狠的狗叫声,他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软在地上,不停地跑来跑去,绝望的嘶吼着请求宽宥,但是没有任何回应他。

  朱翊钧则看着孔胤林,摇头对着陈竹平静的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溺死你的儿子,凌辱你的妻子至死吗?伱说对吧,一个人,怎么会恶到这种地步,人死了,连张草席都不给,把人给喂了狗。”

  陈竹是个人,他完全不明白人为何会恶到这种地步,他迷茫的说道:“末将不知,末将家中和孔府、张凤楷素无仇怨。”

  凡事儿,都有一个为什么,但是在这件事里,陈竹完全没有想出来到底为什么,为了那二十四亩田,至于闹到如此地步吗?他都家破人亡了,他的妻儿还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凌云翼给了他手刃仇敌的机会,可他没有让凌部堂为难,因为他知道,不是凌部堂,他甚至连报仇都做不到,他真的动手杀人,恐怕会给凌云翼找麻烦,匹夫一怒,也做不到血溅五步,兖州孔府光是护院就有数百人之多。

  “为了刺激。”朱翊钧眼睛微眯的说道:“他是天生贵人,从出生就拥有了旁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一切享乐都变得平淡如水,再美味的食物也无法满足他的味蕾,再美妙的音乐在他看来也是吵闹,一切享乐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失去了色彩一样,他就开始追求别样的刺激了。”

  “这是一种吾与凡殊的高高在上,所以心安理得。”

  “你明白了吗?更通俗的说,他就是为了开心。”

  “为了泄愤。”朱翊钧继续说道:“你知道他这种天生贵人,厌恶他人对他的忤逆,你杀了他的走狗的恶犬,他就觉得冒犯,你怎么可以为了活着杀了他的狗呢?你不可以,因为在他们这些天生贵人的眼里,你不是个人,甚至连牲畜都不如,就是草芥。”

  “你明白了吗?因为你反抗了,所以他要施加更多的屈辱,让别人不敢反抗。”

  陈竹思索了半天,陛下说的很深奥,他还是没想明白,摇头说道:“末将愚钝,陛下也是天生贵人。”

  陈竹完全无法理解,陛下说的理由不是理由,陛下也是天生贵人啊,为了给他这个穷民苦力的小人报仇,甚至不惜背上恶名也要把孔胤林犬决,陛下对他的遭遇十分的愤怒,这种愤怒凝如实质,而且付诸于行动。

  “朕也是天生贵人,朕和他是一样的,陈竹,你看清楚,朕和他是一样,没什么不同。”朱翊钧看了陈竹一眼,陈竹满脸的迷茫。

  朱翊钧继续说道:“他们家不让朕清丈还田,不让朕振兴大明,不让朕安定百姓,朕就杀了他们,这就是朕杀他的理由,你不让他兼并,他就残害你,这哪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陈竹被朱翊钧给绕糊涂了,他知道这里面不一样,但是他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其实可以从公私论去论述,朱翊钧在保护更大集体的利益,而孔府在保护他们更小集体的利益,根据张居正理论,公私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

  朱翊钧笑着说道:“天生贵人,不是天生贱人,贵贱啊,一体两面对立而统一。”

  朱翊钧看向了牢房里的孔胤林,还没有放狗的时候,孔胤林在拼命的跑,不停地摔跟头,他狼狈不堪,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贵人应该有的模样,贵贱大抵就在一念之间。

  朱翊钧之所以跟陈竹抬杠,是因为陈竹太紧张了,他的情绪太过于焦虑。

  对待穷民苦力小民的时候,朱翊钧总是那么的有耐心,甚至还要照顾到陈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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