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岁的年纪,还没出嫁,即便是给皇帝做个妃嫔,也是要验货的。
这一验货,就出了事儿,倒不是说周仃芷骗了媒婆,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完璧肯定是完璧,而是这在车上耳鬓厮磨,是有痕迹的,朱翊钧说周仃芷很润,那是真的润,周仃芷也是心里苦,天生就这样,又怪不得她。
老嬷嬷是李太后的人,自然是据实禀报了。
李太后、周太后挥了挥手,让两个老嬷嬷带着周仃芷去沐浴更衣了。
“皇帝,这是给你纳妃,你喜欢就好了,但是可先说好了,这国事为重,可不能胡闹,咱大明这几年有些振奋之意,可这国朝已然两百余年,千疮百孔。”李太后揉着眉心,语重心长的叮嘱着,周仃芷的狐媚劲儿,唤起了李太后一些痛苦的回忆。
先帝沉湎美色,爱美人不爱江山,不理国事,本就岌岌可危的天下,有支离破碎的趋势,陈太后就劝了一句,就再也见不到穆宗皇帝了。
李太后当然想要多子多福,但大明这摊子事,皇帝要是松懈了,那才是真的要命。
儿大不由娘,李太后管不住皇帝。
“娘亲安心。”朱翊钧并没有多说什么,他这个人贪婪成性,举世皆知,美人,他要,江山他也要。
王夭灼扶着肚子,脸上带着笑,可是这笑有点难看,她才十七岁,没那么多的城府,答应归答应,可是事到了眼前,她还是有些不情不愿。
“拜见太后、拜见皇后千岁。”周仃芷被洗涮的很干净,又回到了离宫慈宁殿,拜见了太后和皇后。
“抬起头来。”王夭灼拿着皇后的架子,仔细端详起了周仃芷,而后露出个笑容,这女人好看归好看,但不如她好看,身材好归好,不如她好,而且年纪大。
这就够了,等周仃芷年老色衰的时候,她王夭灼还是风华正茂。
“不错。”王夭灼的手扶着显孕的肚子,笑着说道:“娘,时日不早了,我先去歇息了。”
“谢皇后谬赞。”周仃芷有点诚惶诚恐再拜。
王夭灼站起身来,点头说道:“以后叫姐姐。”
周仃芷年纪大,但王夭灼先来的,按着宫里的规矩,周仃芷只能叫姐姐。
这算是见完了家里人,宫外的事儿,自然有宦官去处置,朱翊钧拉着周仃芷的手,向着寝宫而去。
“你要是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朱翊钧看出了周仃芷的惶恐不安,他没有骗人,他家里规矩就是多,这要是走到了寝宫里,周仃芷可就真的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李太后陈太后都不喜欢,皇后也不喜欢,周仃芷还没入宫,处境就有些艰难了。
周仃芷拉着皇帝的手,感受着皇帝传递来的温暖,忽然展颜一笑,摇头说道:“来不及了,知道公子是皇爷,还能走得脱?娘亲和母亲不喜欢,正头夫人不喜欢,爷喜欢就行了。”
周仃芷又不傻,就刚才那架势,李太后和陈太后就差把她撵出去了,可最后还是让她留下来了,这家里谁当家,周仃芷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周仃芷伺候的是皇爷,皇爷喜欢比什么都重要。
“爷,这样也好,奴家就只是爷的人呢。”周仃芷不觉得自己站不稳,王夭灼是太后的人,他周仃芷只是陛下的人,这是优势。
周仃芷以为日后会有精彩纷呈的宫斗,她的脑海里已经补了十几种惨烈的下场,但过段时间,她就知道了,这后宫哪有皇帝啊,伱想找皇帝,我还想找皇帝呢!
姐妹齐心,使出浑身的解数,得先跟国事争宠,关键还争不过。
“很聪明。”朱翊钧笑了笑,带着周仃芷进了寝宫。
这到了寝宫,周仃芷直接放开了,皇帝去沐浴,周仃芷直接把自己给剥干净,钻进了被窝,又穿了几件,半掩琵琶半遮面,欲语还休的样子,既矜持又急切,主打一个欲拒还迎。
半遮面儿弄绛纱,暗飞桃红泛赤霞。
重重帷幕之下的龙床,忽然伸出一只葱葱玉手来,用力的抓着窗沿,似乎是想要逃出去,但很快就又被拉了进去。
“不来了,不来了!”周仃芷惊呼了一声,她的判断是对的,田真的会被耕坏的。
朱翊钧听闻选择了放过,毕竟是初经人事,天赋再好,还得开拓一二,这都一个小时辰了,天赋再好,也得休息了。
没过一会儿,周仃芷忽然动了一下,月色之下,媚眼如丝,她舔了下嘴唇,低声呢喃道:“爷,要不爷再治治水?”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却撒不进重重帷幕的寝宫之内,朱翊钧已经起床,穿戴整齐,他准备去文华殿御门听政,而周仃芷已经醒来,但还是有些困。
“爷,晚上早些回来。”周仃芷爱煞了那铁腰,年轻、习武就这两样,就让周仃芷有些舍不得陛下离去,但陛下有正事要做,她只能谗着。
男人讲潘驴邓小闲,要吸引女人,要五件俱全,潘安的貌、驴的大货、邓通的财、绵里针的忍耐,还有闲工夫,陛下唯独缺了这闲工夫。
“不堪一击。”朱翊钧整理好了衣物,笑着说道。
周仃芷攥紧了小拳头,嘟嘟囔囔的说道:“今日再战!好叫爷知道奴家的厉害!非把爷淹了不可!”
这新婚燕尔、干柴烈火,私密空间里,自然是句句都绕不开这些非礼勿视之事。
“嗯,再睡会吧。”朱翊钧走到了床前,在周仃芷的脸颊上亲了下,离开了寝宫,他的确想留一会儿,这女的讲香红软紧鼓,周仃芷是样样俱全,这上下都盘的这么润,朱翊钧是真的不想走,打开被子就是靓丽的风景。
朱翊钧默念了几句国事为重,才离开。
今天离宫有喜事,冯保个人领了一千银的赏钱,而所有宫婢宦官,每人十两银子,冯保绝了宫宦对外贪腐的路,可是这恩赏上,朱翊钧格外的大气。
冯保真的费心了,陛下要的,真的不好找。
王夭灼要是长在民间,那连海选都过不了,居养气,生活条件不好,那顶多模样周正,可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皮肤便好不了,而且营养跟不上,估计真的就是个豆芽菜了,再加上劳累,初选就没了。
要香红软紧鼓,只能从大户人家去找,可是这大户人家,闺女都读家学,十六七岁情窦初开,再加上大明保守的文化使然,哪个能烧起来把人烧化?
冯保真的费心去寻找了。
其实张居正已经做好了今天常朝取消,或者皇帝不过来御门听政的准备,在嘉靖和隆庆年间,皇帝神龙见首不见尾,才是正常的,陛下的勤勉才是罕见的,大明的皇帝天天能见到,对于辅臣和朝臣而言,都是稀罕事儿。
昨日周仃芷入宫之事,冯保的干儿子徐爵已经告诉了游七,张居正本来想着,皇帝今日休沐一日,理所当然,但是小黄门却告知,常朝如常。
弄的张居正都有挠头,以前自己是不是要求太严格了。
辰正一刻(8:15分),大明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文华殿内,今日的廷议开始了,比往日晚了一刻钟,周仃芷有点贪,朱翊钧起的稍微有点晚。
张居正带领群臣见礼,他现在多少有点明白了,陛下的勤勉,压根不是他严格要求,是陛下自己对自己的要求而已,只能说张四维死的不冤,刺王杀驾、大火焚宫,陛下真的想把皇帝当的像个皇帝。
“昨日陛下传旨内阁,册封了周氏女为德妃,周氏女,闺名仃芷,祖籍江西吉水,父周延周简肃,周延嘉靖十二年进士,居官方峻,砥节奉公,嘉靖四十二年为左都御史,而后称病致仕,隆庆五年复用,老病不得到任,德妃兄周世耘,弃儒从商。”张居正先是简单介绍了下周仃芷的家庭背景。
周延是个清官,嘉隆年间,政以贿成,周延未尝有染,比张居正的私德都要好许多,张居正可是个收银子的循吏。
周延要是不死,周仃芷决计不能入宫,文臣之后,大明朝有祖宗成法,是决计不能入宫的,周延死了,自然无碍。
“年龄上,是不是有些问题?”马自强作为礼部尚书,首先提出了质疑,这是他的职责,二十四岁,年纪太大了,祖宗成法没有严格的规定,但这个纳妃,纳的比陛下大七岁,多少有点不合礼法。
民间只有那些穷的没办法的人,才会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子娶进门,女大三抱金砖,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这都两块半金砖了。
“大七岁而已。”万士和颇为平静的说道:“万贵妃比宪宗皇帝大了十七岁,多大点事儿,要不再找个大点的?要不然再多找几个?”
万士和唤醒了群臣们痛苦的记忆,先帝爷不管事的那些年,群魔乱舞。
祖宗成法多如牛毛,万士和作为大明礼法本礼,祖宗成法信手捏来,无论怎么骂万贞儿万贵妃是妖妇,那都是宪宗皇帝最爱的人,万贞儿死后没多久,宪宗皇帝忧思成疾,撒手人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最美好的爱情幻想,现实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自古至今,宪宗皇帝都是皇帝中第一深情。
故剑情深的故事里,汉宣帝也没有追着妻子离去,反而对霍光器重有加。
海瑞立刻伸手说道:“大宗伯,年龄不是问题,不是问题!”
海瑞想到了一个人,三娘子,正好比陛下大了十七岁!这个话题赶紧揭过去,大七岁,不是个大事儿,玩儿,可劲儿的玩!
“还有个闺女,哪怕是领养的。”马自强的话说完,文华殿上极为安静。
李太后、陈太后为什么不喜欢周仃芷,年纪大、狐媚子,还有个拖油瓶,这个拖油瓶是国朝决计无法忽略的问题。
万士和眉头的青筋挑动了几下,母女同时入宫伺候一个人,万士和真的洗不动,大明国朝没这个先例,能摸到边的只有唐朝的唐高宗李治了,明承唐制。
作为中原历史上唯一一个登基的女帝武则天的夫君,李治宠爱一对儿嬖宠,韩国夫人武顺和魏国贺兰氏。
这个韩国夫人武顺是武则天的亲姐姐,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亲姐妹都是一个丈夫。
这个韩国夫人武顺在入宫前嫁过人,还生了一个儿子贺兰敏之和一个女儿贺兰氏,这个女儿,就是魏国夫人。
也就是说武则天、武则天的姐姐武顺、武顺的亲闺女贺兰氏,三个人伺候一个唐高宗李治,亲姐妹、亲母女,这福分能小了吗?
这可是个反面案例的典型,武则天后来直接称帝了,武周建立,唐朝差点就没了,这可是个历史教训,色欲迷心丢江山的典型。
能洗,但只能洗一点点。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到…”万士和硬着头皮,准备开洗,陛下想胡闹,张居正都不拦着,他一个投献派,准备拿出李治的旧事说道说道了,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挨骂的也是他张居正。
朱翊钧突然开口打断了万士和的施法,开口说道:“德妃民间的女儿,册封为公主吧,正好吕宋这次私市处置得当,殷部堂有个小儿子到了婚配的年纪,正好尚公主,算是亲上加亲了。”
朱翊钧并不是很喜欢十六七岁的丫头片子,清汤寡水的放不开,太素,再说了,拖油瓶的爹为大明战死抚顺,朱翊钧得缺德到什么地步,让这个忠烈之后、命运多舛的拖油瓶,跟着养了她七年的母亲,一起伺候自己?
大明军兵听闻这件事,朱翊钧这个皇帝形象,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拖油瓶他爹,是为你老朱家战死的,李治那点烂事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了,社会在发展,社会共识也在改变,风俗也在变,大明是个极其保守的朝廷,极其保守就是比保守还要保守。
万士和敏锐的把握到了重点,义女,这个有先例!
黔国公府在云南久镇,当初的沐英,可是朱元璋的义子。
换成义女,而后册封公主,然后嫁到吕宋总督府上,的确是在国姓的基础上,亲上加亲,也算是补上了吕宋总督府的一个短板,民间传说这殷正茂是宗室子弟,谣传的再多,不如认证过的公主嫁过去,这是名分。
洗的动,绝对洗的动!
张居正思索了片刻,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群臣们都俯首说道:“陛下圣明。”
“先生最近约束极少,朕总觉有些古怪。”朱翊钧看着张居正,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动着,这代表着皇帝在思索,他敲动的手指停下,满是笑容的说道:“朕知道了,先生在告诉朕,朕到底掌握了怎么样的权力。”
张居正最近的动作,根本就不是约束,甚至是在放纵皇帝使用自己的手中的权力,那一对姐妹,周仃芷这一对母女,再加上张居正亲手送的妖艳女子画像。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翊钧见周仃芷可是在燕兴楼,冯保在外廷力量极为孱弱,张居正作为摄政首辅,他能不知道陛下在燕兴楼吗?所以,一切都在张居正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却没有任何阻拦之意,甚至在推波助澜。
张居正在告诉皇帝,陛下手中的权力大于封建礼教,这是张居正的根本目的,培养一个优秀的皇帝,振奋大明。
只有知道了自己的权力有多大,才能用好手中的权力,当然,也有可能迷失在无上的权力之中,像忘记了自己有安土牧民之责的遮奢户一样,忘记了作为皇帝的责任。
张居正希望皇帝能够适应自己的权力,掌控权力,正确的行使手中的权力,不能像稚童舞利刃一样,伤了自己,也伤了天下。
“先生真的是良苦用心啊。”朱翊钧回过味儿来,他总觉得最近张居正有些怪,原来怪在了这里,张居正做事目的性极强。
皇帝看着张居正,思索了片刻,对着冯保说道:“朕也没什么好赏的,正好今年的蟒纹鹤氅做好了,冯大伴,取来赐给先生,再额外加赐一百银,五十两金饼,国窖九瓶。”
蟒纹鹤氅,张居正有七件,其他的金银他也不缺,国窖更是堆满了酒窖。
朱翊钧也没什么好赏赐的,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朱翊钧肯给,张居正也不要,只能选择在物质上赏赐了。
“谢陛下恩赏。”张居正坦然接受,他就是这个想法,结果被陛下看出来了,陛下对自己的权力之大,有着清晰的认知,同时也不会滥权,这让张居正极为欣慰,即便此时致仕养老去,张居正也可以安心。
“赐一条五桅过洋船的船舶票证吧。”朱翊钧思索了片刻,又追加了一些,一条五桅过洋船的船舶票证,一年光是吃分红,就三万银了。
“陛下,市面上缺少船舶票证,臣不敢受。”张居正选择了推辞,陛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就以现在一千张五桅船舶票证的价格,这就是七万两银子的赏赐!两年半回本,剩下的都是纯利。
“也是,再给戚帅一条,就这么定了。”朱翊钧一琢磨,光赏赐张居正哪里够?文张武戚,自然要一体恩赏,这样才赏罚分明。
“啊?”戚继光一脸的迷茫,张居正作为帝师,教培有功,那自然是该赏,自己这平白无故的捞到一条船?这就做船东了?!
朱翊钧看着戚继光十分肯定的说道:“戚帅得要。”
“陛下说臣必须得要,那臣自然得要,那臣为什么必须要呢?”戚继光略显迷茫。
他是大将军,陛下赏赐金银之物,他是绝对不能推辞的,你一个掌控京营的大将军,对金银不感兴趣,对什么感兴趣?
“戚帅劳苦,自然要恩赏。”朱翊钧可是打着戚继光的家人蓬莱黄氏的名义,四处活动。
戚继光立刻想到了昨日燕兴楼有人打着大将军府的名义仗势欺人,自家弟子,的确是自家人,他俯首说道:“那倒也是,臣叩谢陛下皇恩。”
“臣叩谢陛下皇恩。”张居正俯首领赏,他和戚继光的处境一样,不对金银感兴趣,对别的感兴趣,才是麻烦。
知道陛下喜欢带着蓬莱黄氏的马甲去看热闹的,自然知道说的是什么,不知道的则是一脸的糊涂,信息茧房,在文华殿内依然存在。
王崇古见陛下纳妃之事告一段落,立刻开口说道:“臣听闻,遮奢户们打算建船厂,他们要是真的打算建船厂,臣自然是百般赞同,不仅赞同,还要大力支持,他们要厂志,给他们厂志,要原料给他们原料,甚至连安保之事,都可以帮忙,但若是打着建船厂的名头,私发船舶票证,臣以为理应以谋逆论罪!”
王崇古的火气很大,这话都带着怒气,昨日王谦把热闹说完,王崇古只乐呵,看皇帝的热闹,机会可不多。
当王谦说到西土城遮奢户和翰林们搅合在一起要建船厂,王崇古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就西土城那帮蠢货,根本就不是奔着造船去的!造船赚钱哪有印船舶票证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