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523节

  “朕是天下之主,天命所在,朕知道,许多的臣子在私下里就念叨朕,冷血无情,薄凉寡恩,族诛张四维、族诛兖州孔府,前段时间朕手刃了徐阶,前不久,刚刚族诛了新都杨氏。”

  “朕为什么要征伐俺答?因为在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里,朕为了自己的安危,对戚帅许下了一个承诺,画饼充饥一样,对戚帅说,戚帅啊,朕封你伯爵,你回京主持京营,护朕安全,朕就让戚帅你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其实说起来真的很可笑,朕一个十岁的孩子,虚张声势以皇帝的名义许诺,戚帅这么大个大将军,居然就信了。”

  朱翊钧看向了戚继光,当年他把命交给了戚继光,主少国疑的时候,将京营从王崇古手里夺去,交给戚继光这个将领,就是在赌命,赌戚继光的忠心。

  陈桥兵变、赵匡胤黄袍加身,是有历史教训的,把京营交给戚继光的确是一场豪赌,朱翊钧赌赢了,从万历元年京营遴选军将开始,戚继光都没想过要把京营弄成自己的私兵,京营是大明的京营,更是皇帝的京营。

  少年多智近似妖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朱翊钧其实没有选择,要么把命交到张居正、戚继光手里,要么把命交到晋党王崇古、张四维手里。

  “今天,到了朕履诺的时候了。”朱翊钧看着戚继光,拿起了手边的戚家军刀,走到了戚继光面前说道:“戚帅,朕的佩刀交给你了,京营杀贼,就当是朕杀贼了,此刀在,戚帅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朱翊钧郑重的说道:“大明军容耀天威!大明军!威武!”

  戚继光将佩刀挂在身上,站直了身子,带着军将们齐声喊道:“陛下威武!”

  戚继光从来没有忘记过陛下给他的许诺,而且从来没有哪怕一次觉得陛下不会履行诺言,陛下是个狠人,戚继光的练兵之法的严苛,天下皆知,初见陛下,陛下对自己要求更严,对自己狠的都是狠人,不出预料,陛下长大成人,成为了狠人大帝。

  陛下九年如一日坚持到了现在,这是弘毅之士,弘毅之士的许诺,比泰山还重。

  其实有不少人说他戚继光愚忠,戚继光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们根本不懂,戚继光这一生的夙愿,不过就是四个字,国泰民安。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戚继光带着陛下的佩刀离开了武英楼,朱翊钧也一同来到了武英楼外的校场,沙场点兵之后,便是开拔,礼部尚书万士和念了一份很长很长的檄文,历数了俺答汗的罪状,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罪名,包括了万历元年,俺答汗入寇大同宣府长城,劫掠了高山、天成两卫。

  朱翊钧还记得那天,他刚刚给戚继光封了伯爵,杨博代表晋党反对,张居正出面回护,以轻启诛心反驳了杨博的话,晋党最终妥协,认可了那次的册封,话音未落,大同府传来了边关被攻破,俺答汗跟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长城内,劫掠了高山、天成二卫,那一次,大同总兵马芳被罢免,而后调京营做副总兵。

  现在,马芳和刘显二人作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在讲武学堂养老。

  朱翊钧是个很记仇很记仇的人。

  朱翊钧来到了北土城的驿站,站在驰道的小铁路上,缓缓的推动了下车毂,对着站在一旁的戚继光说道:“戚帅,朕还是那句话,大明输得起,力有不逮,可撤回大明,从长计议。”

  戚继光每次出征,朱翊钧都会非常确切的告诉戚继光,此番征战允许战败,战场上瞬息万变,输赢都很正常,胜负乃是兵家常事,这次打输了总结教训,赢回来就是。

  大明从来不怕输,把北虏拖入拼血条的那一刻,大明就赢了。

  “俺答汗年轻时做不到,现在半截身子入了土,更做不到。”戚继光颇为郑重的说道:“臣若是输了,也会把儿郎们带回来的。”

  戚继光素来如此,对战场有着极大的尊重,作为军事领域的大师,他总是保持着一颗谦逊的心。

  未虑胜,先虑败,戚继光考虑过自己战败,宁愿寸功未立,也会把大部分的儿郎带回来。

  十年之期,刚到第九年,这就是朱翊钧为了履行诺言的冗余,在动武这件事上,朱翊钧素来谨慎,料敌从宽,即便是俺答汗开出了高达来,打赢了这次,一年后,大明也能赢回来。

  “那就祝将军,奉武运之方昌!”朱翊钧离开了车毂,说出了皇帝的祝福。

  “大明军,开拔!”戚继光走上了大撵,抽出了皇帝赐下的佩刀,下了命令。

  戚继光的大撵在铁马之上,三马之力的车头,将会拉动大军和辎重,至明皇陵,过居庸关,到宣府。

  十万京营这次共调动了三个骑营、九个车营、十二个步营,共计二十五个团营,八万余人,前往宣府,作为尖刀直插俺答汗的心脏,板升城。

  宣府大同边军,将会派出五万卫军协同,而陕西宁夏延绥共计有五万人从西北方向,对俺答汗围追堵截,防止俺答汗向西突进。

  再加上开平卫、应昌的协同,此战,大明共计出动二十万人。

  朱翊钧说到做到,金戈铁马,就要有铁马,说二十万大军,就是二十万大军。

  朱翊钧一直站在武英楼上,看着蒸汽机咆哮着冒着黑烟滚滚向前,大明的军士背上了自己的行囊,排成一条长龙,跟随着辎重向西而去,大明京营将分为前军、中军和后军,三部分开拔,一天之内八万人完成调动,三日后至居庸关,五日后抵达宣府。

  大明精锐,一日可行军三十里,但现在因为有了驰道和蒸汽机,大明军一日可以行军六十里,随着蒸汽机的数量增多,和驰道的修筑,大明军的行军速度会进一步提升。

  “愚忠?那不是愚蠢,是忠于国朝、忠于君主、忠于内心,忠于自己的一生。”朱翊钧看着大军缓缓前行,对着张居正感慨万千的说道。

  岳飞不是愚忠,于谦不是愚忠,戚继光更不是愚忠,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选择反抗,损失最大的还是他们最在乎的国朝,他们想要做的事,再也不可能做到。

  赵匡胤欺负了孤儿寡母得了江山,杯酒释兵权,燕云十六州就成了两宋心口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是与非,对与错,不过是各自立场的选择。

  “陛下圣明。”张居正看着远去的身影,满脸笑容的说道:“戚帅还是当初那个戚帅,从来没有变过,他求的从来不是功名利禄,而是国泰民安。”

  朱翊钧颇为认可的点头说道:“那朕本来准备等戚帅凯旋后,给戚帅晋公爵的,既然先生说戚帅不求功名利禄,那便不给了,哈哈。”

  “陛下,名与器不可轻授。”张居正却颇为郑重,赞同了陛下这句玩笑话,张居正知道皇帝是在说玩笑话,但他却在真的表达自己的观点。

  戚继光,现在还太年轻了,公爵之位,张居正认为不可轻易授予。

  “嗯?”朱翊钧眉头一皱,随后舒展开来,摇头说道:“先生真的是越发无趣了,当初教朕,这国事之大道,唯赏罚分明,戚帅征战有功,该封就得封。”

  说到底,还是张居正更在乎朱翊钧这个继承人,而不是戚继光这个过去的门下,在戚继光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时候,张居正选择了陛下。

  张居正面色复杂,国事唯赏罚分明,的确是他一贯的主张,他这是结结实实的吃了一记回旋镖,这些年他吃了太多的回旋镖了,多少有些习惯了,他低声说道:“陛下,成国公朱希忠卒,追封定襄王,以王爵礼下葬,时至今日仍然是被士林攻讦,戚帅已经是迁安侯了,若是封公,这京营总兵便不能再担任了。”

  “臣也是为了戚帅好。”

  走到戚继光这个地位,爵位和兵权只能选一个。

  大将军戚继光,那可是朝中科道言官的禁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戚继光再也没有出现在弹劾的名单上了,因为戚继光真的有十万锐卒就在京师。

  “这司马氏一家,真的是流毒无穷,流毒无穷!”朱翊钧听闻面色数变,甩了甩袖子,极为嫌弃的说道。

  司马懿那么大岁数了,还折腾出了高平陵之变,控制了曹魏的军政,司马懿搞这出,后面能打的将领,都跟着一起遭罪。

第435章 欺你老迈无力

  黎牙实,也在观礼的队列之中。

  作为使臣,他是泰西特使,作为官吏,他是大明四夷馆的通事,所以有资格参与到这次的观礼之中,大明京营的开拔,让他感受到的只有震惊。

  他从来没有如此直观的感受过大明的暴力,现在他看到了。

  铁马冒着白色的蒸汽和没有充分燃烧的黑烟,拉动着一架架被帆布遮盖的偏厢战车,这是大明车营的战车,每一辆战车之上,都有一门子母炮,而每十架战车就会有一门九斤火炮。

  帆布,是用4到7股的棉麻纺线平纹织造,织好的帆布坚固耐折,而且有着极佳的防水性能,这种已经趋近于硬帆的硬布,来自于造船厂对风帆的改良,大明的硬帆能行八面风,但过于沉重、维修不易、收放困难,而泰西的软帆,比较轻便,收放容易,却不能行八面风,帆布的出现,结合了两者的优点。

  因为防水性优异,被用于行军之中,而且这种面料极为耐磨,做成衣物,数年不坏,做成鞋面,有极强的防水性,用途十分广泛。

  黎牙实看到了,一台打开的偏厢战车在武库内,军兵们将开花弹和火药箱,不断的抬上战车。

  每一个火药箱有三十斤火药,一台偏厢战车有四个火药箱,两个铅子箱,在火药箱和铅子箱放入之后,就是一排排的火铳,这些火铳放在木架之上固定,一排二十把火铳,一共四排,随后两台平夷铳被抬了出来,放在了两侧。

  这一辆主要是火器,而下一辆则是甲胄和粮食,铁浑甲、布面甲,还有军粮,军粮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炒面(面粉),一种是光饼,军粮箱一共四箱,每一箱一百二十斤。

  黎牙实看了许久许久,直到京营的军兵消失在了天边,再也看不到背影的时候,才有些晕晕乎乎的回到了自己家中,铺开了纸张,拿出了钢笔,提笔,却久久没有能够落笔。

  [陛下终于忍不住了,那颗为祖父报仇的心,在反复跳动之后,终于对北虏动手了,这很正常,没有哪个皇帝能够忍受五百里之外,有个能够威胁自己国朝存续的蛮族存在,就像你的仇人睡在你的门外。]

  [征伐是很有必要的,名叫俺答的蛮王,在三十年前在京师劫掠,一如日耳曼人在罗马附近的烧杀抢掠,三十年前蛮王俺答的袭扰,大明损失的不仅仅是人口、粮食、财物,还有看不到却十分珍贵的凝聚力。]

  [失去的,自然要亲手拿回来。]

  [凝聚和离散,这一对任何制度都存在的矛盾,无时无刻的存在,只要俺答的板升城还存在一天,就是大明心口上永远无法愈合伤口,永远在消磨着大明的凝聚力,更加趋于离散。]

  [大明在两百年的时间里,从未对北虏和解过,隆庆议和是唯一的一次,即便是皇帝被俘,大明也没有妥协过,隆庆议和的妥协让张居正饱受攻讦,大明人已经有些疑惑了,大明是不是真的要亡国了?]

  [这次的征战,是一场军事征伐的同时,也是一场政治之战。]

  朱翊钧对黎牙实很重视,因为黎牙实并不愚蠢,相反,他站在泰西人的立场上,看待问题,总能给皇帝带来一个新的视角,一种旁观者清的视角,大明皇帝必须要征伐俺答汗,当初的承诺、祖父城下之围的耻辱、国朝的凝聚力,这三个方面,哪怕只有一个,战争的理由就十分充足了。

  [文字的表达能力实在是太过于匮乏了,我无法用文字去描述京堂勇士的强大,帕拉丁勇士只是流传泰西的传说,但京堂勇士,却真实存在,而且有整整十万人,他们每一百人拥有火铳七十只,每一人拥有三十份的火药和铅子,每一百人拥有一门火炮,子母炮、虎蹲炮,每五百人拥有一门九斤火炮。]

  [我只能用简陋的语言和数字的堆叠,用火器的数量来诉说京堂勇士的可怕。]

  [因为自始至终,京堂勇士最强大的始终是勇士本身,他们能够将这些杀人的武器发挥到极致,但是他们却从不对弱者,更确切的说是平民出手。]

  [偶尔我在想,大明的皇帝是不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这种恐怖的火力,是要从地面上打到泰西吗?在我看来这完全足够了,来自蒙兀儿国的特使沙阿买买提,第一次抵达大明是从西域而来,极为弱小的他们,恐怕聚集起来,也挡不住一轮骑射。]

  [不可一世的奥斯曼帝国啊,那个僭越了罗马帝国权柄的苏丹,能够阻挡大明的西征吗?]

  [我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根据我长期以来的观察,就这次战争,用于火药制造的银子,完全可以买下蛮王俺答的脑袋,顺便让那些强盗完全俯首称臣了。]

  [吝啬的陛下,是如此的富有,或许通往财富的大门,就是节俭二字,陛下太节俭了,今日这么重要的场合,陛下仍然没有带他那些玉饰,因为那些玉饰真的很贵,碰坏一个,陛下怕是要心疼好久。]

  黎牙实说的是朱翊钧只有大祀,例如天坛、地坛祭祀天地,郊祀祭祀列祖列宗,太庙述职报告、大婚等等场合才会穿的衮服,那一身,光是身上那些零碎就有几十个,要走四方步,但凡走不稳当,就会叮当叮当的响。

  当初李太后为了训练小皇帝走路,那可是费尽了心思,生怕小皇帝在大典礼上,因为失仪,让人嗤笑,本就主少国疑,皇帝再失仪就是雪上加霜了。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这个顾虑了。

  现在陛下就是把那些个零碎都扔在地上,也没人敢笑话皇帝,大明皇权已经不需要那些过分繁琐的礼仪维持皇家的庄严了。

  黎牙实在游记里写了战争的原因,写了大明圣堂勇士的强大,他再次提笔写道: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蛮王俺答的愚蠢,他到底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下,选择筑城板升,这实在是太方便了,离大明那么近,大明精锐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扑到板升城,而蛮王俺答他不能逃。]

  [那是他的家,他的金国的都城,那就是他的王座!他一旦逃离,那他还是草原上那个雄鹰吗?草原人和泰西的蛮族一样,他们只认可实力,当你弱小的时候,他们就会像豺狼一样将伱撕碎。]

  [作茧自缚,春蚕吐丝为茧,将自己裹缚其中,蛮王俺答为自己编制了一个蚕茧,他没有选择,要么战胜大明,要么死亡。]

  黎牙实对自己的游记颇为满意,而后又洋洋洒洒的写了许多在大明的见闻,因为失去了语言环境,黎牙实认识拉丁文,但是已经没有书写的习惯。

  黎牙实不能理解,俺答汗怎么敢在草原筑城,那不是设个靶子给大明打吗?

  大明调动了超过二十万兵力,如此规模的调动,根本瞒不住有心人的探查,从京堂,到宣府大同、开平卫、陕甘三边的大军调动,规模过于庞大,大明皇帝也没想要隐瞒,此战,就是为了让每个人都知道。

  俺答汗也不例外,老迈的他在板升城,召集了自己手下的万户、三娘子和喇嘛,商议如何应对。

  俺答汗真的老了,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已经被消磨殆尽,面对大明的三路进攻,此时的俺答汗略显手足无措。

  “何必动用这么大的阵仗,真的是太浪费了,年轻人真的是太气盛了,京营的铁浑甲,一副就五十二两银子,此番京营出动的八万人马,有铁浑甲一万三千副,完全足够把我们金国买下来了,咱们还得找人家不少钱。”三娘子啧啧称奇,她现在属于是置身事外的心情。

  想想皇帝为了这么多银子,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就觉得有趣,一定是心疼坏了,肯定又在打各大望族的主意,想要抄几家回回血,充盈内帑国帑。

  没错,大明皇帝征伐和她的归化城无关,她坚持和解,建的城名字都叫归化,大明军又不是见人就杀的屠夫,为了维持大明京营的军纪,京营也不会滥杀无辜,大明京营的军纪皇帝极为重视,那可是皇帝为所欲为的底气之一。

  按照吊民伐罪、上报天子、下救黔首的主张,归化城的边民,属于黔首。

  相比较板升,归化城是胡汉杂居,而且汉人很多,在大明活不下去逃到草原的汉人。

  “三娘子!你要点脸吧!大明军都打过来了,你要做叛徒不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董狐狸一听,怒气冲冲的说道,土蛮汗因为不堪大明攻伐,跑到了京师投降也就罢了,三娘子作为俺答汗的夫人,居然如此帮着大明说话!

  三娘子一挑眉,嗤笑一声说道:“叛徒?我一个九岁嫁给俺答汗的瓦剌女人,你跟我说叛徒?我背叛谁了?俺答,你说句话啊,当初你要娶我,可曾问过我?”

  叛徒?他三娘子没下药毒死俺答汗,都是她心怀穷民苦力,不愿意多生事端,要不然遭殃的还是那些最多的、也是最底层的人,她是北虏内部和解派的代表人物,她现在活着,也要为穷民苦力活着。

  他三娘子是被抢来的。

  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些年,她前往大同宣府京师,边方贸易,总是带回铁锅、盐巴、茶叶,现在多了一个海带,稍微有点存银,就放在了燕兴楼交易行里,多攒点钱,再有大雪天灾,草原人能多活一些人。

  三娘子在草原拥有极为广泛的拥戴,可不仅仅因为她是俺答汗的夫人。

  去年借棉服,除了她,谁能从吝啬的大明皇帝手里借到棉服?

  三娘子靠在椅背上,拿起了茶杯,喝了口茶,看着剩下的几个万户,露出了一个笑容,骂她的只有董狐狸,其他五个万户,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他们心里有怨气,怨俺答汗,招惹了天怒。

  “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俺答汗伸出了手,示意大家不要再吵了。

  俺答汗略显浑浊的眼神看了眼三娘子,叹了口气,看向了大帐之外,缓缓开口说道:“悔不该,不该放走那马芳。”

  马芳,京营副总兵,现在的大明讲武学堂祭酒,现在已经养老了,整日和刘显互相吹嘘当年自己的战绩,如何如何的勇猛,一个个都跟天神下凡一样,关键事实和他们说的没什么区别,二人用事实说话,往往争执不下。

  俺答汗最后悔的事,就是把马芳放走了。

  马芳是山西蔚州人,小名马三,是宣府边方军户,按照大明边防军户制度,父亲一人在边方做卫军,其他人耕田,马芳八岁的时候,被南下的俺答汗所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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