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自不必说,三公也是要知会的。
光禄大夫朱儁,新任侍中盖勋这些知兵之人也是应有之意……这样在三公九卿中过了一圈之后,刘辩发现了一个问题。
早些时候,董太后见刘辩的两个舅舅都成了开府的将军,于是便一直想让她的侄子董重同样成为将军,几次三番之后,灵帝拗不过,拜董重为骠骑将军。
位同三公,座次在车骑将军之上。
“卢师以为,该不该召骠骑将军相商?”
卢植没回答,反问道:“殿下如何想?”
刘辩犹豫不决:“按制来说,需要相召。只是董重无才,又惯会同大将军唱反调,我担心会耽搁商议的进度。”
卢植静静听着,待到刘辩说完又问:“所以殿下之意是……”
“依制而行,当召之。”刘辩确定地说。
人一多了,刘辩还是选择了在朝堂商议。
总体而言很顺利,尤其是现在正处在战争的初期阶段,匈奴王庭中的左部还未露出反相。
包括盖勋、朱儁等人都比较乐观。
张温认为若是能给度辽将军再添三千具甲突骑兵,即便南匈奴起兵三、四万也不足为惧。若能添五千具甲突骑兵,踏平南匈奴亦不在话下。
刘辩也意识到了,现在的汉胡力量对比远没有后期五胡乱华时期那么极端。内附的南匈奴偶有乱象,然其整体军事技术仍落后于汉人。
他受后世记忆影响,本能地夸大了南匈奴的影响力。
不过,他依旧不愿小觑匈奴人,强调道:“孙子兵法有言,‘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休屠各只是匈奴一部,便已攻杀一刺史、一郡守,岂可轻敌?”
要不人们都说张温脾气好,有长者之风,他并没有因为刘辩年仅十二而小觑,反而痛快地向刘辩承认错误。
刘辩本来就没有要责怪张温的意思,马上翻篇,商议继续。
而整个过程中,刘辩原以为会闹出点幺蛾子的董重反倒很是低调,偶尔的表态都是“某某所言在理,吾甚是赞同。”
何进也痛快的表示,他大将军府的属官刘辩随意调用。
何苗马上跟进,剩了个董重左顾右盼,无奈道:“将军府初建,尚未有什么才俊……”
刘辩倒不在乎董重的将军府属官,他在思考,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袁绍给弄到并州去。
现在袁绍袁术都在雒阳,刘辩总感觉他们要搞事。
不过,这是后事了。
在之后的商讨过程中,何进还提出无需征发三河骑士,而是直接调右扶风董卓率其下五千兵马入并州,接任并州刺史。
他给出的理由是凉州叛军刚打了一个大败仗,人员损伤大半,有皇甫嵩一人坐镇三辅足以。
刘辩于是告诉何进,今日早些时候皇帝已经下诏书命丁原接任并州刺史,这种涉及军事的加急诏书的效率很高。
何进退而求其次地表示西河太守也行。
其实抛开对于董卓的滤镜,何进的建议并不算差。
历史上,董卓被同样被任命为并州刺史,他率领本部兵马五千人走到河南尹西北的河东郡不走了,正逢灵帝病重,他停留下来观察局势。
刘辩不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点董卓敢驻兵河东。
朱儁等人也觉得何进的建议靠谱,省得再征募士兵了。
以他们此前的看法,五千精兵足矣,而且董卓所部骑兵本来占比就高。
只是此举白费了刘辩向灵帝讨要西园钱的苦心。
调兵比募兵省钱倒是真的,想必灵帝知道后一定会很开心。
只是这样就产生了一个小问题,并州刺史和西河郡守,该听谁的呢?
论资历,论战功自然是董卓为先,但按照过往的惯例,刺史虽位卑只有六百石,却是监察太守之职,以卑制尊是传统。
倒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给董卓加个临时中郎将号或将军号便可,考虑到并州尚有度辽将军,加将军号最佳。
刘辩最终没有反对。
至于由谁来接任右扶风以及右扶风都尉部的小规模重建,那就是后事了。
最终,刘辩将结果呈报给灵帝,灵帝果然很高兴。
高兴之余,灵帝又问起:“今日骠骑将军有没有惹什么麻烦?”
刘辩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幸好他最终决定叫上了董重。
“骠骑将军今日很是稳重,听说他那将军府属官还有不少空缺。”
灵帝笑道:“他那将军府,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但凡对朝局有所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刘辩的起势,从而对代表着董侯刘协势力的董重敬而远之。
灵帝又称赞道:“你能想到召董重同去,很好,朕很欣慰。”
刘辩附和说:“我起初还担心骠骑将军会像朝会中那样与大将军针锋相对呢!”
灵帝道:“董重为人没什么心机,他很多时候的一些作为,不过是为了哄你祖母开心,多得些赏赐罢了。只要其不逾矩,朕也就听之任之了。”
刘辩点了点头。
第48章 幽并二州
新任后将军、西河太守董卓率军抵达西河郡时正值年末,士卒有思乡疲惫之情。
董卓遂分发赏赐,又出私钱自河东等地买来猪羊,辅以温热的浊酒,与众将士同乐。
与一个什长喝完最后一杯,董卓摇摇晃晃,带着酒气大喊道:“儿郎们,今日且尽兴,某先去歇一歇。”
有老兵起哄笑话董卓酒量大不如前,董卓也只笑骂以对,不以为意。
待回到营帐之中,他的脚步瞬间沉稳起来。
帐中一人立马迎了上来,拜道:“叔父!”
说话的正是董卓亡兄之子董璜,成年后便被董卓带入军中,但因资历不足,董卓没有骤然提拔。
“一路可还顺利?回来时没被外人发现吧?”
“叔父放心,我是跟着运酒的车队回来的,没人注意。”董璜又随口抱怨道,“只是在雒阳小心些也就罢了,这军中是自家地界,何必如此谨慎?偷偷摸摸,跟做贼一般。”
原来,他竟去了趟雒阳。
董卓闻言却怒道:“莫非是我往日对你太温和了?”
董卓发怒起来很是吓人,董璜忙忙低头认错。
董卓独子病逝,对于侄子还是有几分宽容的。
很快他就收了怒容,解释道:“这五千人,又不是全都跟我们一条心,切记,小心方能无大错。”
董璜又连声称是。
董卓安抚道:“兄长亡故前将你托付给我,我须得对你严厉一些,这样伱日后不在我身边,我也能放心些。”
见侄子认识到错误,董卓才点出正题:“此去雒阳,你三叔父如何说?信上语焉不详,这次你可问仔细了?我想重回河东,怎么就变成西河了呢!”
董卓曾当过河东太守,河东虽与西河相邻,但位处司隶靠近雒阳,富庶多矣,简直是董卓心中的白月光。
董卓的三弟董旻此前通过袁绍抱紧了何进的大腿,成功当上了大将军府属官。
董璜道:“此次以叔父为西河太守,乃是袁绍向大将军举荐。大将军原是要举荐叔父为并州刺史的,但以丁原为刺史的诏书已经下了,只好退而求其次。”
“三叔父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并州刺史给丁原了,叔父此行未必当得了后将军。”
董卓对于好不容易获得的后将军还是比较满意的,嘴上依旧道:“西河荒凉之地,还不如右扶风呢!唯一的好处便是不用受皇甫嵩那厮的掣肘了。”
“三叔父只说让叔父平叛务必取胜,他会在雒阳为叔父运作,西河太守只是跳板。退,可以为度辽将军、使匈奴中郎将;进,借助大将军,未必不可为河东太守;乃至于入朝为将,亦未尝不可。”
哪怕营帐中无人,董璜依旧压低了声音:“陛下有意在雒阳建新军,可这新军没有旧将可建不起来,叔父若再立功勋,未必不能争取。”
董卓嗤笑道:“得亏你三叔父敢想,我凉州武人,不受猜忌就不错了,还敢肖想这新军的主将?”
“三叔父的意思是,如今形势有些变了,有传言说敦煌人盖勋有望成为三公,如能成真,叔父未必不能如那段颎一般,入朝去当个太尉。我董氏三公之列当自叔父始。”
董卓摇了摇头,经历过数次起伏,被免过官、下过狱,现在的他只觉得手中的兵权才是实打实的倚仗。
段颎够猛吧,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当上太尉的凉州人,而且还是前后两次。
结果如何?
因为士人与宦官的党争,牢狱之中,一杯毒酒……
原先董卓就同董旻强调过这一点,现在他觉得董旻的思想出了问题。
又问起能与太后攀上点关系的董承,董璜答曰:“那董承虽和董重有远亲,但却并不受重视,早前董重开骠骑将军府,人员不齐,却仍旧没有召董承相助。”
董卓便知道了,继续保持原有的态度即可。其实他早就明白,如果董承能攀附上太后或是董重,怎么会到他的军中,且还只够格当他女婿牛辅的下属呢!
……
转眼之间,又是新的一年到来。
官员们在经历了元旦忙碌的大朝会之后,终于迎来了假期。
并州的乱局并未进一步扩大化,董卓在并州干的不差,在朝廷明确表示要保住匈奴单于羌渠的情况下,近乎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董卓第一时间派兵驻扎在南匈奴王庭。
顿觉安全感十足的羌渠竟与董卓称兄道弟起来,并在年关时向朝廷送来一份极其肉麻的奏书,极尽谄媚之词,也不知是谁教他的。
虽如此,羌渠单于的表态也让朝廷明白了他的感恩之心。
刘辩只想要他的忠诚。
只是征剿休屠各的行动却不得不暂停了。
北地连绵的大雪,各地不良于行,天气寒冷,兵卒也得在房屋中保暖。
在并州东边的幽州也是一样,冬雪皑皑,拖住了曹操带着公孙瓒、张燕平叛的步伐。
但这也并非全是坏处,鲜卑也因此不得不停下在幽州边郡趁火打劫的行动。
刘虞的平叛工作总体而言一直很顺利,他素有民望,上任后很快就调集好物资。又向朝中上书从青、冀两州借调一部分钱粮,足以保证军队后顾无忧。
军事行动上则完全交给了曹操,刘虞只给曹操提出了一点要求——军队不准侵扰百姓。
有这种放权的上司,不仅不拖后腿,还把钱粮物资安排的明明白白,曹操高兴还来不及呢,自不会拒绝刘虞的这一点要求。
然后,他才明白,刘虞的一点要求有多难达成。
曹操不是没带过兵的人,黑山军的军纪败坏曹操早就清楚,毕竟原身是贼寇嘛。
但幽州郡兵的军纪却差到超出了曹操的预料,一以概之,和黑山军别无两样。
尤其在对待治下胡人时,以公孙瓒的直系为主,那简直是残暴到了黑山军都得道一声祖师爷的地步。
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曹操也没有多在乎,别让他看见就行。
但如今他必须旗帜鲜明的站在刘虞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