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辩,三兴汉室 第255节

  他是作为组织百姓南迁的官吏来到这里的。

  真正上手吏事之后,他才知道想要做成此事并没有他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

  在诸葛瑾抵达常山郡未久,常山便下了一场雨。

  这场稍稍缓解了阵雨给诸葛瑾带来了新的烦恼——一些原本有意南迁的百姓开始动摇了,他们觉得只要旱灾能结束,熬一熬,待到今夏种的大豆收获,总能挺到明年的。

  “这位诸葛郎君,俺不懂多少大道理,只是俺年纪大了,但凡能在老家活得下去,谁也不想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地界呀,郎君觉得,是不是这样的道理?”一位新到的老汉如是说道。

  这种最朴素的言论诸葛瑾的确反驳不得。

  不过这种情景他也经历地多了,不假思索地答道:“老丈,你的话的确在理,可我也有一言,老丈不妨听一听……”

  “我不知老丈家中在本乡有多少田亩,光靠着上个月歉收的小麦和收成不高的大豆能否撑到明年四月。也不提前阵子那场雨后,下一场雨何时来。”

  “单就只说一事——到了南地,不管是荆南四郡还是扬州四郡,每户便能至少分得五十亩地……我看老丈身边两位都是令郎吧?都已经到了分过户了吧?这样一算,只要人到了,最少便是一百五十亩地。”

  “我也不瞒你们,南方没那么多熟地,这些分出来的地大半是需要新开垦的,但你们不用担心开垦土地时的生计。而且只要开垦出来,这地就是你们的!”

  “郎君此言当真?这些田亩,真的能到俺们手上?”老汉的确有些心动。

  诸葛瑾见似是有戏,立马强调道:“老丈放心,待到南迁之时,我也会同行,到了南地,我也会陪着南迁的诸位一同开荒……诸位南迁路上有什么事皆可以找我,在下无有不应!”

  有凑热闹的百姓喊道:“张老翁,就你家那点地,真不如卖了去南地……卖地的时候考虑一下我啊,我出高价!”

  “你还有钱买地?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

  眼见着话题就要被引向别处,诸葛瑾不顾嘶哑地喉咙,努力喊道:“老丈可还有什么疑虑?”

  老汉想了想,说道:“都说南方多瘴气,俺们北人去南方只怕会水土不服,别到时地没到手,人先没了。”

  “老丈放心,今之南方没有过去那般湿热,现在要想见瘴气,得去更南边的交州了……至于水土不服,老丈也不用担忧,越到南方,我们的行程就会越慢,当真不习惯南面的水土还能转而安置到三辅,那里的水土与常山相差不大。”

  “而且途中的疾病也不用担心,早前鸿都门学的张仲景张公亲赴交州,遍尝百草,写下《伤寒杂病论》以应对伤寒,迁徙途中皆有医师草药供给……”

  说到最后,诸葛瑾的嗓子已经快要冒烟了。

  这时,旁边递过了一瓢水,诸葛瑾接过一饮而尽,喝完后才小声道:“梁道,多谢。”

  贾逵摆了摆手,说道:“子瑜,换我来吧!”

  诸葛瑾也不强撑着,换了与他同龄的贾逵上台。

  他自己则趁着这個机会好好休息。

  当晚,忙碌了一整天的诸葛瑾正准备倒头就睡,忽然听到贾逵的询问——“子瑜,睡了吗?”

  “梁道有事?”

  “方才有郡吏送了一坛酒水,说是太守见我等辛苦特意送来的,这不是想着与子瑜共饮吗!”

  两人这段时间也确实累了,当即拿了碗,又取了碟腌制的大豆作为下酒菜,边喝酒边小声闲聊起来。

  聊着聊着,贾逵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凭自愿的话,往往只有那些连田亩都没有的人愿意南迁,可这些人之所以没变成流民,大都是靠宗族接济……想要让他们自愿南迁,何其难也!”

  他们来常山之前都曾接到三令五申,知道天子之令,绝不可强迫百姓迁徙。

  诸葛瑾应道:“可若是官府强迫,不知会平添多少惨剧。如今我等虽忙了些,但百姓得了安宁,如此也不觉得累了。”

  贾逵还是摇头:“就说今日,你我二人劝了那么久,可那张老丈走时仍未下定决心,只叹今日辛苦,皆做了无用功啊!”

  诸葛瑾安慰道:“不然,我二人今日的言语不只是说给张老丈听的,在场这么多百姓,一传十,十传百,总会有需要的人听到。这不是你我二人愿意从太学来此的初衷吗?”

  “极是!子瑜言之有理!”贾逵举起了酒碗,对着诸葛瑾,“是我失言,当自罚三杯!”

  诸葛瑾点了点头,望着正兀自罚酒的贾逵,忽然反应过来,叫道:“好你个贾梁道,我看你诉苦是假,趁机多喝酒才是真的!”

第427章 盗贼

  次日,诸葛瑾和贾逵再度去宣扬百姓南迁的政策。

  虽然换了一个地方,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昨日他们没有说服的张老汉今日又来了。

  这让两人的心中都有些振奋。

  两人遂一起登上高台,正要开讲,诸葛瑾忽然注意到远方的乡道上又来了一大批人。

  诸葛瑾原以为是闻讯赶来的百姓,还满心欢喜,只是待这批人距离近了些,他终于看清了——这些人哪里是百姓,分明是带着刀枪的歹人!

  这时,也有发现了远方动静的百姓惊呼出声,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百姓们哪里还顾得上许多,皆往反方向跑去。

  诸葛谨见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在他身旁的贾逵咬了咬牙,也拔出了剑。

  他们初来常山时,就被告知这一带有贼寇活动,只是来此许多日从未见过,他们也就暂时将此事抛之脑后。

  却没有想到今日竟然遇见了。

  两人很有默契地想要给百姓们争取逃亡的时间,但却没想到,原本已经逃了的百姓就又跑回来了。

  贾逵见状很是欣喜,心想百姓们自愿回来相助,也不枉他与子瑜舍生取义这一遭。

  又听一旁的诸葛瑾询问——“老丈,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贾逵期待着他的答案。

  就算他人微言轻,此事不足以记载史书之上,但也足够录于县志了。

  但……“诸葛郎君,那边也有贼人!”

  贾逵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诸葛瑾大声喊道:“一般盗贼劫掠,多为图财,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不妨留在此处,等我先行与贼人交涉!”

  百姓们面面相觑,六神无主,还是张老汉带头喊了一句“诸葛郎君吗,俺们都听你的”,才让百姓们达成一致。

  贾逵闻言也反应过来,恢复了冷静,对诸葛瑾说道:“子瑜,我与你同去。”

  “不行,你得留在此处安抚百姓!”

  诸葛瑾拍了拍贾逵的手,然后放开,向着聚集而来的贼人走去。

  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浑身都散发着光芒。

  贼人见到他的举动,竟举起刀枪,口中喊杀而来。

  诸葛瑾暗道糟糕,贼人不仅想要谋财,还想害命!

  他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虽然平日里也练过些剑术,但与这么多人作战,诸葛瑾心知已无幸存之理。

  然君子死而冠不免,事已至此,他已后退不得。

  “子瑜!”见到这一幕的贾逵也高呼着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的张老汉见状,回头看了看缩在他身后的两个儿子,骂道:“贼人起了杀心,竖子还在此等死不成?快跟我去帮忙!”

  亦有少数部分百姓在张老汉的带领下冲将过去。

  眼见着大战一触即发,这时诸葛瑾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爆喝:“夏侯兰在此,尔等安敢放肆!”

  他当即松了一口气。

  救援的人总算没有珊珊来迟。

  待到贼寇被杀退之后,诸葛瑾和贾逵才来得及去感谢救下他们的人。

  只是领头的那个自称夏侯兰的人追赶逃亡的贼人去了。

  诸葛瑾则趁机跟一位受了伤的亭卒攀谈起来。

  亭卒姓赵,说起他的宗族来很是自豪,又言及他所在的里,得意道:“君等莫要小瞧俺们里,前些年俺们里可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去年,他上任路上正好路过,请了里中老少连吃了足足三天,顿顿有肉。论起辈分来,他还得跟俺喊声叔父呢!”

  “俺听说他去北面当了什么护乌丸校尉,乌丸人这么可恶,早些年还来俺们这抢粮食,也不知为什么要护他们。不过,这個校尉可是跟咱们郡太守一样的大官!”

  诸葛瑾闻言心头一动,笑着问道:“你们里的那位大人物莫非唤作赵子龙?”

  “咦,君知道子龙?”

  诸葛瑾笑道:“昔日在雒阳的时候,还同赵君说过些话呢!”

  昔日赵云在在京时,每次见天子,赵云都会跟随,双方并非全无交流。只是诸葛瑾的确不知道此处就是赵云的家乡。

  赵亭卒来了兴致,要求道:“君认识子龙,那一定要到俺们里做客!不然等到以后子龙回来了,得责怪我们不知礼数了。”

  本就有救命之恩,诸葛瑾也想多了解本地百姓的真实想法,便顺势答应了下来。

  未久,追赶贼人的夏侯兰回来,诸葛瑾和贾逵也谢过带头支援的张老汉,等到打扫完小型战场,夏侯兰决意亲自送两人去赵云家所在的里。

  路上,双方也聊了起来。

  诸葛瑾这才知道,夏侯兰自小就是跟在赵云屁股后面长大的,也就是年纪小了点,不然去年赵云就把他带去辽西了。

  夏侯兰说道:“不过也幸好没去,不然今年常山各地这么乱,家乡父老还得有人护着。”

  贾逵问道:“君久在常山,可知这贼寇从何而来?今日看他们的阵势,可不像是只为了求财。”

  “还能是哪?黑山贼呗!”夏侯兰面露愤色,“听说那张飞燕也是常山人,真是愧与他同乡!”

  很快,两人抵达了赵云家所在的里。

  在拜访过赵云的父母之后,两人受到了赵氏族长的热情款待。

  尤其是在知晓诸葛瑾是赵云的旧识后,赵氏族人们简直不能更亲切了。

  期间,诸葛瑾与赵氏族老们谈起他最近最烦恼的问题——无田产之人的安置。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把天下郡国中没有田产的百姓全都迁到扬州和荆州的南部,以两地现在的准备程度大概是容纳不下的。

  如今汉家根本不缺的就是无田的百姓。

  但这些人宁愿靠着打零工、当佃户、靠宗族接济等方式过活,也不愿去南方去取得属于自己的田亩。

  赵族长思虑良久后说道:“子瑜与子龙是旧识,不是外人,老夫也就不说什么场面话了。”

  诸葛瑾闻言,连忙和贾逵行礼道:“还请长者教我!”

  “其实,哪家哪户没有几个穷亲戚,大家都是同姓同族之人,一家有难,岂能放任不管?其实如果迁去南方,生计能得保,南迁其实并无不可。”

第428章 里社

  “那为何实际上却没多少人愿意去呢?”诸葛瑾不解地问道。

  “其实过去不是没有逃亡的人,但他们都是活不下去了,才想去搏个生机。”赵族长说道。

  “但眼下,只要能活下去,谁又想赌呢?”

  诸葛瑾刚要解释此次南迁绝非赌博,乃是天子万分关注之事,可他忽然明白过来,这只是他的视角。

  但在寻常百姓心中,他们是被他们本就予取予求的官府送去一个他们之前都没去过的地方,原本遇到事情还有宗族可以倚靠,可一旦南迁,失去宗族的臂助,面对官府恶吏,那是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诸葛瑾有所明悟,他一直以来里都努力错了方向。

  百姓需要的,是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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