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一向护着他的阿母这回都没帮他,而是和他父亲一起,把他送到了山下一个叫学舍的地方,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坐在学舍之中,回想着阿父阿母离开的背影,熊黑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回去当首领!
啪!
当头一尺,熊黑虎立马捂住了脑袋。
“静心听讲!”
“是,老师!”
第445章 无能狂怒
江夏郡之事只是一个缩影,几年耕耘的成果逐渐开始造成了更深远的影响。
只是,多数人心有期待之时,仍有人觉得不满。
“前年忍了,去年忍了,今年还是要忍?”
“一年又一年,一年之后又是一年!”
“五年,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听到这歇斯底里的话,站在对面的人无奈一叹,说道:“本初,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下去也要忍,如今时机未到!”
袁绍却不甘心,他说道:“元图,蜀郡之乱,平息未久,冀、徐之乱,犹在眼前,若是借此良机与之呼应,未必不能成事!”
“可除了冀州徐州,可还有别处呼应的?”被称为元图的逄纪如是问道。
“天下人都在观望,豪族们在看天子改革的决心……张让与赵忠……这两人出马已经说明一切了。”
见袁绍还是不甘心,逄纪又劝道:“如今冀州与徐州的情况本初难道不知吗?”
“冀州即便有黑山贼在,也只乱了两月,眼看就要平息了。”
“徐州刺史与广陵、下邳长吏无能,才致使徐州生乱而不能平。可本初该知东海国之事,王允杀伐果断,即便没有赵忠张扬等率西园军至徐州,只要任命王允掌徐州军事,徐州便乱不起来……”
袁绍闻此,忍不住抱怨道:“王允如此杀伐,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前身后名,连宗族也不在意,他就不怕这些杀伐将来应到他太原王氏的身上吗?”
逄纪懒得与袁绍讨论这些废话,若是一心想着宗族而心有顾忌,他岂会和袁绍在这里说话?
逄纪答道:“这天下郡国中如王允之般的人物不在少数,就说眼下这汝南郡有太守田丰在,谁敢造次?恐怕就连本初你也得掂量一二吧?兖州泰山郡位置特殊,为山东五州通衢之地,前年皇甫嵩便是率兵在此坐镇,今之泰山太守臧洪绝非易于之辈。更不用说几乎以一己之力,主导了平定蜀郡之乱的荀攸……”
“汉家十三州,皆有如此手腕的强项长吏。说起来,我虽对天子之政有诸多不满,可天子的用人之道,连我也不得不心生敬佩。”
逄纪又说道:“本初,你为天子所欺,我感同身受。但还是急不得!”
袁绍喟然一叹,他摸了摸自己长了不少肥肉的大腿,说道:“如此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罢休,只怕那时我已经有心无力了!”
逄纪说道:“如今局势未定,本初不必沮丧,虽然我们觉得形势不利,但你瞧天子的作为……据我所知,天子这几月来时常往北军和西园军中去,如此,显然是心有疑虑,他既有疑,那便是我们的机会。”
“孝武皇帝晚年尚有巫蛊之祸呢!”
逄纪说完,却见袁绍表情怪异地看着他,缓缓地问道:“元图,天子寿数几何?我等寿数几何?”
……
想了想,袁绍又问道:“元图,你在雒阳,与西园军和北军之中的将官关系如何了?”
逄纪摇了摇头,答道:“不容乐观。”
“冯芳之辈,首鼠两端,我不敢贸然接触,夏某贪利但其在西园军中并不受重用,他也没有多大的胆量能为我所用……能用者寥寥。至于北军,你我当年虽与王匡等人同在大将军府效力,有些交情,但以他们的秉性,若是让他们违抗忤逆天子的诏令,除非是乱命,否则几无可能。”
袁绍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还在于天子”
话说出口,袁绍忽然想到一事,阴恻恻地笑道:“自古以来,慧则易伤,年少近于妖则早亡……”
逄纪听到这话,皱着眉头说道:“不然,过去先帝及桓帝皆在后宫毫无节制,可据我所知,如今天子后宫中得宠者不过六七人。如今天子更是将一些闲杂政务交托给了太傅卢植等人,亦去了原本的案牍劳形……”
袁绍一听,瞬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么看来,他们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逄纪一直为袁绍奔走,固然是因为对于天子新政的不满,可他原也想着以袁绍的出身和声望,一旦有起复的机会,势必能一发不可收拾。
可如今看来,等到下一任天子的可能性似乎称得上遥遥无期。
想到此处,逄纪对袁绍建议道:“本初,昔日韩信忍胯下之辱,乃功成名就,如今本初或可效仿之。”
“以当今天子对都乡侯次阳公的优待,及对袁公路的信重,就连原本的何大将军都被启用了。本初若是如何伯求那般放低姿态,以本初的声望,未必没有再获重用的机会。”
袁绍摇了摇头:“与其摇尾乞怜,毁了我这五年在乡间积累的声望,不如继续下去。不能做官,我亦可以著书立说,不信我比不过在雒阳沽名钓誉的袁公路!”
逄纪看着自信的袁绍,心中一叹。
他心中忽然生出了点疑惑——一直以来,他在做的事情,真的有用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袁绍又问道:“之前听元图说过,蹇硕所筹谋的为年老伤退的士卒养老之事,可以从中做些手脚,如今许久没再听元图提起,不知有何进展了?”
逄纪闻言又是叹了一口气:“蹇硕那厮原本他迫不及待想要做出一番成效,心急之下,自是诸多破绽。可谁知他在碰壁之后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劝说,非但没有仗势欺人,反而放缓了进度。他曾对潘隐说,此事只要无过,便是有功。如此,很难找到破绽!”
袁绍听了,气愤地说道:“难道上天不愿助我袁本初?”
“不,这些年的天灾人祸绝做不得假!”
逄纪同样附和。
不然呢?总不能是他们的问题吧?
只是在一通抱怨之后,两人不得不继续面对现实的问题——接下来何去何从?
逄纪遂旧事重提:“有何伯求在前,本初即便效仿之,也不会有人敢取笑本初。”
袁绍在发泄了一通后,同样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要不,试一试?”
第446章 规划
云台殿中,刘辩与卢植面面相觑。
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刘辩和卢植的预料。
刘辩觉得自己很多时候会猜不透那些地方大族的想法。
中平年间,他只是想增加一点国家岁收,逼迫地方长吏找一些隐户和隐没的田亩,一点小小的试探就引来了地方势力的反弹。
可是如今,他的新税法必然损害拥有大量田亩的豪右的利益,但真正能形成规模的反抗竟只有益州、冀州和徐州三地。
全然没有出现刘辩和卢植担心的,如同当年光武度田后的郡国多反的情况。
“我原以为徐州的叛乱只是个开始,没想到竟然是结束。”
卢植惭愧地说道:“臣亦有误判。”
“不然,若无雒阳这般兴师动众,未必能震慑住潜在的贼人。”刘辩说道。
“依朕来说,这些豪右都是纸糊的老虎,你强他就弱!就是不知,将来重新度田之际,他们能否和今日一般继续忍下去。”
卢植提醒道:“陛下不可轻敌,亦当如今年这般做好万全准备!”
刘辩点了点头。
这算是两人的战后复盘了。
在徐州之乱后,虽然各地还会有些小规模的叛乱,但皆都受到了州郡的快速镇压,没有一个达到了需要刘辩派遣中央军的程度。
卢植又说道:“如今陛下已经不需要常去军中了,臣以为,当恢复往日于云台殿听政,至于臣与太尉、大将军,亦当各司其职。”
可卢植说完,见刘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心中一沉——坏了,别是天子为了争取舆论支持佯装懈怠,演着演着当真了吧?
想到这一点,他立马说道:“陛下莫要说什么近期朝政并未耽误……须知上行下效,数十年来汉家本就有奢华之风,若是天子耽于享乐,臣民亦会效仿,吏治便会因此而慢慢损坏,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陛下不可不谨慎。”
刘辩没想到卢植预判了他的想法。
忠言逆耳,但的确有道理。
想了想,刘辩说道:“朕并未有耽于享乐的想法,明日朕就会回到云台殿办公,只是平尚书事朕以为先莫要罢免。”
平尚书事分得是刘辩作为皇帝的决策权。
按理说,刘辩该牢牢把握此权。
可他更明白,如今牵扯改革,朝中事务愈发繁多,即便有尚书台在,单靠他一人想要完成所有决策,为所有问题选出合适的方案,难度太大了。
虽然这样有悖于光武帝设立尚书台收权的初衷,但如今的刘辩的确需要有人替他分担决策的压力。
与其早早累死,不如活得久一点,把握住国家发展的大方向。
而且私心来讲,正如卢植所担心的——经过这段时间的放纵,刘辩也的确不愿意再回到以前那种忙碌的状态,尽管以前他已经想法设法的偷懒。
奈何一直偷懒一直爽。
对于大臣,尤其是公卿级别的大臣来说,尽力分享来自皇帝的决策权近乎是本能。
卢植也不例外。
只是他有足够的自制力让自己舍弃贪欲罢了。
听了刘辩的话,卢植知道若能维持常态的“平尚书事”存在,朝中公卿必然会欢呼雀跃。
但——“陛下绝不可因此懈怠。”
刘辩重重颔首。
而说到不懈怠,刘辩旧事重提,问卢植道:“卢师,明年若无天灾,是否可借机重新度田呢?”
卢植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今岁天灾人祸,百姓需要休养,且新税制真正推行至百姓皆知,还需要时间。”
“不过眼下正有一事亟待去做。”
“卢师所言何事?”刘辩问道。
“水利!”卢植指着自己身前来自樊陵的奏书说道。
刘辩接过一看,其上大致言明了樊陵想要借北人南迁的机会,开发利用南方的河流,改原本的荒地与盐碱地为良田的想法,还有樊陵这段时间前往各处定下的大致规划。
刘辩自无不允之理。
他只担心一点:“今岁为之,人力及谷粮可足?”
卢植应道:“是该一问。”
随后他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陛下,如今冀州之乱基本得以平定,黑山贼白绕等伏诛,中常侍让等于冀州多日,毁家众多。如今各处皆无大乱,臣以为,当召回张让……至于徐州,虽尚未彻底平乱,然臣以为亦无需中常侍忠作为威慑了。”
卢植说完,忽见刘辩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不解其意,为自己解释道:“当初利用两位中常侍之恶名威慑不臣,如今已起到效果,将之召回虽有鸟尽弓藏之嫌疑,但至少可以防患于未然。”
却听刘辩在笑了一小会后终于解释道:“卢师不知,朕昨日收到张常侍信件,他已经有意回返了,朕还回信让他再坚守半月。”
卢植:?
他虽然当初默认了让宦官出京,也明白放出去容易叫回来难,可如今这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为何?”卢植话一说出口,忽然想到了前段时间来自冀州的公文中,基本都会出现在张让身侧的名字——满宠。
他忽然明白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