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林大官人就打算拿着九个人联署的文书,去找大宗师进行抗议?
但林大官人仿佛并不在意,此时笑容可掬的与身边几个人说着话。
“感谢诸君对我林泰来的支持,今年之内,我会逐一登门,拜访你们父亲并且共同展望未来!”
众人:“???”
你林泰来这是什么意思?你与我们没话说,只能找父辈去?
大家都是青年士子,你在这充什么大辈啊!
此时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林泰来心里的蓝图有多大,而他们都被林泰来选为未来合作对象。
“林泰来你这王八混蛋!”忽然有人暴喝一声,惊动了所有人。
还没等众人看清楚,到底是谁如此有胆量,竟敢当众辱骂林泰来,就见一道身影冲到了林泰来身前。
这时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这身影竟然又挥拳打向林泰来!
久经战阵的林大官人自然不会被这样一拳打中,肌肉记忆般的晃动躲闪。
不过林大官人并没有挥拳反击,似笑非笑的问道:“你现在生什么气啊?”
这时候众人才看清楚,辱骂和挥拳的人原来是大学士王锡爵的儿子王衡,林泰来这次发起联名抗议的对象之一。
于是众人心里泛起了和林大官人同样的问题,你现在生什么气?
如果要生气,王衡一开始就该生气了。而现在林泰来都要收摊了,联署也很不成功,怎么王衡反而开始生气了?
王衡一声不吭,起身就走。
他总不能对人解释说,因为感觉被当成了棋子,所以恼羞成怒了吧?
他敢说,在场人中只有他已经看出了真相!
林泰来只是把“与首辅女婿和大学士儿子为敌”当成了一种考验,对同学们进行有效筛选,对身边朋友圈子进行提纯!
能够不畏惧首辅和大学士,就算是通过考验,以后天然就是盟友了。
所以他王衡的和他的家世背景,都被林泰来做为棋子信手使用。
更让他自己羞愤可笑的是,一开始还以为林泰来故意针对自己制造对立情绪,把自己当成了敌手。
结果目中无人的林泰来完全没把自己当对手,只当成了扮演试金石角色的棋子。
这才是让心高气傲的王衡感到窝火,而且连连失态的地方,但又不能对外明说出来。
但林大官人对今天的结果却很满意,除了他之外有八个人签名,比预想的情况好多了。
而且家世大都不差,都是非常有潜力的合作对象。
为苏州打通吴淞江出海口,放在当今这是一项超级工程。
横跨苏州松江二府数县,朝廷态度保守,从政策到资金、技术,各方面风险都很大,多找几个合作方才能增加抗风险能力。
单凭他林泰来一己之力,真吃不下这么大的超级项目。就算硬吃下了,也容易消化不良。
回到家里,却发现冯时可冯老爷已经在等候了。
心情不错的林大官人问道:“冯公想明白了?”
冯时可深深的叹口气,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如果按照你的标准,我可能还是个不明白的人。”
林大官人又道:“别管什么王衡了!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做!”
冯时可却说:“你可能不知道,王衡在太仓是跟着弇州公读书学习的,算是弇州公的学生。”
林大官人诧异的问:“先前怎么不说?”
冯老爷实话实说:“鉴于你和弇州公之间的关系,先前怕节外生枝,所以就略过不提了。”
林大官人违心的解释说:“我与弇州公之间,那是道义之争!不涉及其他利益!”
冯时可没管林泰来怎么表态,只说自己的:“除了弇州公这层关系之外,还有就是,我那兄长先前已经过世了,临终前也托付我多关照侄女。
所以对于侄女婿王衡,我作为长辈确实有责任,不能不管的。”
林泰来不以为然的说:“可是人的能力终究有限,不可能包揽一切,不要总是纠结王衡了!
你们冯家在松江府乃是极有影响力的大族,而我今后在松江府将有大布局,正好与你合伙,这才是你应该关注的大事!”
冯时可摇摇头说:“如果能力有限,关照不了王衡,那也就罢了。
你林泰来是个非常坚定的人,我也没本事改正你的想法。
但帮不上王衡时,却转头与你合作起来,这让别人如何看我?
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林大官人愕然,这些年来他以利动人,无往不利,却不料在冯老爷这里失效了。
今天他从冯老爷身上,居然看到了所谓的“古人之风”。
明明冯家最近刚分家,冯时可把大部分家产让给了兄弟,此时手头不那么宽裕啊。
到底应该说他通透,还是不通透?
这段太失败了,也没空重改。。只能赶紧结束,开新局
第390章 校园霸凌日常
申用嘉听说了林泰来组织“联名抗议”的事情后,赶紧把李鸿和王衡请了过来。
然后苦口婆心的劝道:“到目前为止,林泰来只是跟你们闹着玩,只能说雷声大雨点小,但以后的手段就不好说了。
现在还不晚,你们就去向林泰来服个软,哪怕是私下里也好。”
李鸿还是没太在意的说:“你不会真以为,九个人的联名有什么用吧?
再说那天也就热闹了一会儿,再后来就没什么了。”
王衡也说:“目前大不了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
两个从未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年轻人不信邪,作为过来人的申二爷算是白说了。
申二爷很想用自己不堪回首经历来说明,宰辅子弟这个身份真不是万能的,但又没有自揭疮疤的脸皮和勇气。
在大明学校体系里,府学和县学并不是上下级关系。一般情况下,院试成绩最优秀的童生,会进入府学,其他则进各县县学。
所以府学和县学的最大区别就是,府学生员质量比较高。
而反映到乡试名额上,就是府学比县学乡试名额多。县学乡试名额一般在二十个左右,而府学则是县学的两三倍。
府学名额多归多,但仍然会有大半生员没资格参加乡试,所以竞争还是有的。
临近乡试前哨战科试,府学的节奏突然就提速了,原本每月会文一次,现在则是五天一次。
按惯例,生员的八股文作品评定标准为六等,一二等为上,三四等为中,五六等为下。
今天又是一个公布上次会文成绩的日子,在府学明伦堂里,众士子手里拿着文卷,正在互相交流得失。
学校日常会文的成绩,说没用也没用,不决定任何生涯成就,但说有用也有点用。
毕竟日常成绩会汇总起来,作为参考资料,呈交给提学官大宗师。
据说是为了防止那种平常会文都是五六等的士子,却被大宗师老眼昏花判成一等的尴尬现象。
或者是防止出现平常都是一二等的士子,却被大宗师判为五六等的事情,这样更尴尬。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只是三等!”忽然有人抱着头,不能置信的高声叫道。
别人不用抬头看,只听音量大小,就知道这个人是谁。
敢在明伦堂里这样大声说话的,除了那位穿着武官袍服的正四品生员,还能有谁?
林大官人放下自己的文卷,锐利的眼神射向崔教授,质问道:“上次会文还是二等,这次怎么跌落到三等?”
崔教授心里骂娘,伱林泰来偶尔拿一次三等会死吗?次次都是一二等,假不假啊?
林大官人已经看穿了一切真相,当面控诉道:“一定是上次我顶撞了你,所以遭到蓄意打击报复!”
崔教授用师道尊严最后的倔强,直接喷回去:“在苏州城,谁敢打击报复你林守备?”
林大官人大手指向坐在一起的王衡和李鸿,貌似很悲愤的说:
“还有,一定也是为了巴结申首辅和王阁老,所以故意打压我!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王衡李鸿:“.”
能不能别踏马的没事找事了?好好上学不行吗?
崔教授忍住了把讲义砸林泰来一脸的冲动,怒喝道:“下次会文你来判卷!行不行?”
林泰来很不好意思的婉拒道:“本官身为苏州城守备,只完成课业就很艰难了,哪还有时间来判卷?”
崔教授讥讽道:“所以,你只是因为没有时间?但你可以辞掉守备官。”
林泰来没在意讥讽,却又说:“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倒是有一个提议,在城里请五位德高望重的士林老前辈负责评卷!
而且每个人给文卷评定等次时都要匿名,我想来想去,这样大概是最公正的方法了。”
旁边就有一些士子起哄:“不错不错!林同学这个法子确实公道!”
崔教授被架得下不来,用力的挥了挥手说:“随意吧!”
虽然崔教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也想不到问题所在,还是果断不管了!
这些生员个个背景强大,太难伺候了,他只是个卑微的小教官而已!谁爱判谁判吧!
眼看中秋节就要到了,崔教授也不讲经了,发完文卷后,转身就离开。
目送崔教官离开后,金士衡就对林泰来问道:“你中秋节怎么过?”
林泰来大声的答道:“我刚把沧浪亭修葺完毕,欲在中秋节设宴,邀请所有府学同窗游园,并且征集诗词!”
其他人听到后,有的人有兴趣,有的人兴趣不大,此乃人之常情。
然后又听到林泰来说:“这次我就不做诗词了,只把你们的大作汇编成集。
还有,苏州城花榜上的美人,我至少要请到十五位助兴!”
“好!”忽然明伦堂里爆发出了大片大片的叫好声。
听到有至少十五位花榜名姬到场,所有人的激情立刻就上来了。
金士衡惊讶的说:“这是大手笔啊,你真要邀请所有府学同窗,啊不,至少十五个花榜美人?”
林大官人答道:“沧浪亭虽然不大,但容纳百人规模雅集绰绰有余!邀请花榜美人更不在话下!”
“我也可以去么?”十四岁的同窗冯梦龙突然冲了过来,眼冒金光的问。
林泰来:“.”
怎么就忘了,府学里还有个未成年?
但想了想自己的计划,林大官人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随即林大官人从皮袋中拿出了请帖,亲手给同窗发放,到时凭借请帖入场。
发了一圈后,府学士子们人手一张,唯独两个人没有,就是王衡和李鸿这两个转学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