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业 第475节

  这其中尤其以第三波到来的人员最多,大概杨愔这些邺都主事的家伙将那些自觉得不好控制的关东时流都打包送来了。李泰对此倒是自无不可,来多少他照单全收就是了,正好可以弥补一下关西之与关东的才力差距。

  此时这些关东时流汇聚学馆中,他们虽然是因李泰来到关中,但却也不乏人甚至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李泰。抛开心中本来就有的亲近感不说,当见到李泰如此风采的时候,也都不由得连连赞叹有加。

  权势对人的仪态气质本来就有着极大的提升,就连齐主高洋那样的底子在权势的加持下都能用上许多比较正面的形容词,如今的李泰作为西魏朝中第一人,那真是举止之间自有威仪慑人,那无可挑剔的仪容气度更是让人心折。

  随着到来的宾客越来越多,男人们先在学馆前堂闲坐,女眷们则就都纷纷被引到了后堂之中。相对于前堂的热闹寒暄,后堂中的气氛则就有些微妙。

  妇人性情本就偏于矜持,而且一些观念看法也不及男子那样顺应实际,当在前堂得睹唐公仪容风采后,再联想到其人所拥有的庞大权势,越发好奇世间何等女子才能配得上如此英伟之人?

  唐公正妻的身世并非秘密,虽然独孤信在关西资望隆厚,但是在这些关东女子们观念中本就觉得西魏贫弱,也并不觉得这样一个贫弱朝廷的镇兵大将有何可夸,出身这样人家的女子竟然能够独得唐公多年宠爱,凭什么?

  所以当见到这位襄阳县主与唐公母亲卢氏在堂迎接宾客的时候,诸家女眷难免对这位公主略存审视。

  因为本来心内就存了成见,所以这印象自然也多少带着一些情绪化,或是太过艳丽、有欠端庄,或是装扮朴素、配不上煊赫家势,又或者音容稍显疏远、不够亲和等等。总之在她们眼中,这绝不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能够配得上唐公的佳偶贤妇!

  当然无论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她们自然也都不会流露出来,毕竟今天是登门做客,总不好对名义上的女主人失礼。但无论掩饰的再怎么好,总也难免会有些许心思端倪流露出来。

  妙音这些年与夫郎同床共枕、耳濡目染,哪里瞧不出这些妇人们的心思,对于这一类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疏远傲慢的态度也并未作相应反击,只是陪同在阿姑卢氏身旁,尽着自己作为女主人的责任。

  待到诸家女眷落座堂中,难免会进行一些家常寒暄,这些女眷们便专拣着卢氏感兴趣的关东风物人情去讲述。

  同在席中的妙音自然成了一个局外人,完全插不进话去,而且还听着她们热络的讲述各家子女婚配事宜,那意味虽不明说,也有暗指。

  妙音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这些对话,突然作身感不适状、告歉一声便起身离席,过了一会儿才又转回,有些不好意思的叹息说道:“前番受孕顺利产息,如今再孕却频多不适,不只失礼亲友,就连家事操持都有些力不从心。诸位慈长皆是当家贤妇,未知可有良计善言教我?”

  她这一开口,顿时便把话题引入了另一个频道。在场这些妇人多多少少是对她心存一定偏见的,只不过碍于宾主的身份而不敢显露出来,如今她主动递出一个话柄,让众人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她,那这些人自然就忍不住了,纷纷打开了话匣。

  虽然她们仍然未敢直言妙音的短处不足,但也会借着指点传教的机会阴晦表达自己的观点,话题不免便渐渐说到唐公妻妾数寡、子息单薄上来。

  卢氏最开始还沉醉在他乡遇故人、倾盖听乡音的喜悦中,可是随着话题转变也渐渐察觉到这些妇人多少有点针对自家新妇的意思,再加上之前还同丈夫李晓讨论过这一问题,这会儿便有些不乐,当即便讲出之前妙音主动请求翁姑准她为夫郎选纳妾室的事情。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后,脸色都不免微微一变,再望向妙音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接下来再讲话便不再是指点暗贬,而是开始渐渐褒扬她的贤惠。

  如同之前忍受被排斥抵触那般,对于这些妇人们此刻的褒扬,妙音也只是泰然处之,并没有做什么情绪化的回应。

  一直等到宾客全都到齐,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妙音才亲自行出厅堂将姚娘子引入堂中,并安排这娘子与自己并坐一席,对其态度也多有呵护关照,在将这娘子向众人介绍时更是极尽褒扬之词。

  在座诸家女眷听着妙音的介绍,又看着这位在唐公家中已经融入颇深的吴地女子,不免各生心思,就连入口的酒食滋味都无心细品。

  抱歉抱歉,更得有点晚。。。

989.第987章 治事治学

  989.

  外堂的宴会开始要稍晚一些,尽管绝大多数宾客都已经到来,但唐公仍然没有迟迟宣布宴会开始,一直等到一名身穿戎装的年轻人到来,唐公这才摆手示意开宴。

  一些心思细腻的人也注意到这一点,心中不免多有好奇。不过唐公并没有特别介绍,而他们初入关西、对此间人事还比较陌生,自然认不出这年轻人是何来路。

  最后到来的年轻人自然便是若干凤,他之前并没有追随李泰北击突厥,而是留守京畿组建骠骑府,如今也已经是一府将主。因其任职所在乃是渭北的咸阳,信使往来虽然快马加鞭,但当返回的时候也已经不早。

  李泰招呼着众亲友宾客们一起落座,倒是没有太过刻意的将若干凤安排在自己席旁,着其依年齿坐在一众晚辈后生之中。

  “前者兵灾所催,情分东西、人各一方,亲友长别、思之难见。幸在不失天眷,使我众亲友能够相聚关中!久别重逢,人间大喜,会当饮圣,一醉方休!”

  待到群众悉数坐定,李泰率先举杯致辞,众人见状后也都纷纷举杯以应,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旋即便又有人不无感慨道:“今日所以欢聚关中,纵为天眷所致,亦是唐公伟力邀得!

  旧统西狩,洛下人事尽遭掳东去,受制强徒,清直不容,众亲友束手关东、奉道无计!苍天垂怜,遂使唐公造业关西,仓皇亲友得荫势下,实在是不胜感激!”

  读过书的人拍起马屁来都好听,李泰当年初入关中的时候,也是凭着这一手深得宇文泰欢心。这会儿一边微笑着接受恭维,一边扫了一眼拍马屁这人,见是坐在他老舅卢叔虎那一堆中的一个卢氏子弟,之前介绍的时候李泰依稀记得便是卢思道。

  于是他便向卢思道略微颔首致意,顺便在心里记下来不能把这种巧言令色的小年轻放在重要的机枢岗位。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之前把中外府搅得鸡犬不鸣的李植,那可都是惨痛的教训啊!

  亲友重逢,该做的叙旧寒暄刚才等待开席的时候都说完了,这会儿再喝酒联络一下感情,不过众人最关心的,估计还是李泰将会对他们作何安排吧。

  虽然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们也都获赠家宅和各种生活物资,维持正常的生活不成问题。但这种一直仰仗接济的生活方式显然不可长久,他们也是希望能够尽快融入关中的世道、尤其是政治生态当中。

  如今他们这一批最近来到关中的人员当中,唯有卢叔虎爵封燕郡公、加衔侍中并以骠骑开府而担任中外府司马,获得了官爵双全的妥善安排。

  不过卢叔虎与唐公关系亲厚,众人自然不会攀比、妄想一开始就获得如此尊崇待遇,大抵也都希望能够获得一个发挥自身才力的职位,从而更快的融入时局之中。

  李泰当然也知众人各自心中所想,而他的霸府也的确需要一批才力补充,因此在酒过三巡之后,他便也直言不讳道:“日前朝廷新遭板荡人祸,今虽初定,但人事受损亦颇深刻,亟待修补。王统西狩以来,贼窃关东以自肥,自骄强大悦其群徒。然则朝廷在事群众也未敢有一日懈怠,南征北讨、战果丰厚,尤其江陵一役,南朝礼仪尽归于我。如今治事治学,皆需立功,求贤若渴,不拘一格。”

  李晓这会儿也顺势开口笑语道:“关西世风,未以学术见称。诗书礼义,多不长于见识。诸家学说,俱可尽情播此荒土。融会贯通,必有迈于先人、启发后进的名家!此间学馆治学未久,但已经有了许多可称的成果。”

  他们父子两一唱一和,将学术与事功并重,也是希望亲友们不要汲汲于权势而一股脑往官场去扎。

  后三国当中,北齐的制度、律法与学术文化方面的成果都可圈可点,这显然不是晋阳勋贵们能够胜任完成的。关东世族在政治上虽然处于比较弱势的状态,但在其他领域的发展却还是给后世留下了比较可观的遗产。

  制度的进步与发展、文化的弥合与认同,虽然不比军事与经济领域的成绩那么直观可见,但也是一个大一统政权所不可或缺的底蕴积累。

  之前在整理江陵图书的时候,李泰便有感南朝人士太多,希望吸引一些关东人士也加入进来,让他们能够立足于南北朝分裂数百年各自发展的学术基础进行重新的融合,再次形成一个新的文化渊源。

  在场这些关东时流倒也并非人人都执着于名利,听到他们父子这么说,顿时也对学术研究生出了兴趣。诸如王松年之前抵达襄阳的时候,便是希望能够编修一部新的《魏书》以对抗北齐朝廷所力挺的魏收。

  对于礼义经史的重要性,这些关东世族成员也都有着充分的认识。所以对于李泰要将他们向学术分流的想法也并不抵触,反而还有些跃跃欲试。

  接下来李泰又讲起朝廷将要重设国子、太学等等教育机构,自然也都需要许多博士、学士担任教职。而且为了体现朝廷对学术和教育的重视,李泰还特意点明了诸学博士、学士等教职是真正具有实际俸禄的特殊群体,而且俸禄还不低,甚至诸科博士还拥有禄田养家。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后,顿时更加意动。他们虽然还未入仕,但也已经在关中居住了几个月的时间,也都了解到西魏的穷横本色,哪怕做官也没有常俸发放,因此心里也都不无忧愁生计何仰。

  此时听到还有诸学教职这一特殊的高薪职业,那他们自然也都乐意就职。毕竟就算有再怎么高深的智慧、远大的抱负,也都得先填饱肚子再想其他。关西人寡于学术,这些教职无疑都是唐公为了关照他们生活才特意安排的!

  一念及此,众人心内也都感觉热乎乎的,各自起身祝酒,态度更加的踊跃热情。

  他们这么想,倒是有点会错了李泰的意。早在之前要对众宗室们釜底抽薪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改革官员俸禄制度的想法。

  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西魏官员虽然没有常俸,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没有其他方面的收入,只要思路够开阔,到处都是牟利的路子。

  李泰就是各种野路子钻空子混大的,对于这当中的道道那可太明白了。而想要厘定模糊地带、堵住那些漏洞,还要保持政权的稳定,那就首先得把官员俸禄制度给正规化。

  不过就西魏财政这鸟样子,想要将此正规化无疑是非常艰巨的任务,循序渐进的去推动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诸国学机构便可以当作一个试点,顺便也可以加强一下南方和关东士人对西魏政权的认同感与归属感。

  用关东时流和陆续北上的南方士人便足以撑起诸国学教育,而且在这些教育之中还可以考察才力,逐步的将这些时流吸引到朝廷行政岗位上来。

  如此可以避免突然引入众多才力不配的官员,使得政务处理一塌糊涂,而且越是能力不高的人,越是倾向于结成朋党以掩饰自身的无能、并攫取更大的势力。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投身学术教育,尤其是一众年轻人们,他们更多的还是渴望能够施展抱负、建功立业。尤其在唐公事迹的鼓舞下,各自感觉哪怕不比唐公这般天纵奇才,即便打折再打折,封侯拜将那也是不在话下啊!

  在回应这些年轻人的诉求前,李泰先抬手指着若干凤站起身来,并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莫因齿短轻此少年,若干达摩旧为其父寄养我处,昔年垂髫小童今已勇壮可观,旧与东贼交战河洛,其亦奋勇作战,不亏其父威名。诸位所以生入关西,其亦有功啊!”

  若干凤之前被安排在一众世族子弟当中,本来颇感不自在,这会儿被李泰如此点名夸奖,心情自是激动振奋,在众人注视之下垂首说道:“除却先父所赐筋骨,自冲幼之年我便深受阿兄教诲,即便性愚学成未及一成,已足以临事不畏、处变不惊,再受英明驱使,得创微功亦理所当然,阿兄盛赞实在让我惭于承受。”

  李泰闻言后便又笑语道:“此子便是如此勤于立事、拙于表现,其父生前有恩于我,又托子于我,我自当助其扬名立功、成家立室!”

  讲到这里,他便望着坐在席中的李纲笑语道:“堂叔观我所蓄养的少壮如何?来日我引之同入户中拜访,堂叔可肯接待?”

  李纲倒是没想到李泰当着众人的面便讲起此事,先是微微错愕,但旋即便又起身笑语道:“英壮少年,谁不喜爱?更何况是唐公教养启迪的少俊,登门之日我自扫榻以待!”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指着若干凤笑道:“难得仁长厚爱,还不快入前侍酒!”

  若干凤闻言后忙不迭点头应是,迈起步子直入李纲席侧为之倒酒,那魁梧高大不逊其父的体格杵在席间,很是醒目。

  (本章完)

990.第988章 南使入朝

  990.

  一场宴会结束,自是宾主尽欢,而李泰和他娘子也都用各自的方式向宾客们传达了一定的讯息。

  李泰倒不是借若干凤逼迫这些关东世家们都与镇兵联姻,而是借此表达关西自有人情形势,而他也自有经历和主见。

  基于这样一份认知,彼此日后无论是人情相处,还是政治上的理念表达,也都能有所顾及,选择一个更好的方式方法,不至于有太多的摩擦和碰撞。

  不过话说回来,关东世族们与镇兵联姻倒也不失为一个快速立足的选择。虽然如今的镇兵大不如宇文泰时期的势大,但毕竟有从孝武西迁至今二十多年的资业积累,虽然之前被李泰以戡乱为名收拾了一批,但也还有不少没有受到影响的。

  这些后来的关东世族需要物质支持以立足关中,而镇兵们则需要抬升门第、摆脱武宗色彩,彼此间联合也算是各取所需。当然他们具体会作何取舍,李泰也懒得干涉,只要不发展到对峙内耗那就一切好说。

  妙音在内府宴会中那番做派,基本也等于是宣告了要将姚娘子纳为夫主的第一位妾室。

  所以当这场家宴结束后,她先将心怀羞涩的姚娘子送回居室,自己又回房等待着夫郎返回。

  李泰结束宴会时已是一身酒气,因恐酒气冲犯到孕期的娘子,先是沐浴更衣才又回到寝居,待见娘子正坐灯下等候,便笑语道:“娘子当眠则眠,何必夜守?”

  “事情总需当时言定,才显庄重。尤其姚娘子对我家事多有助益,虽然纳新之事妾可自决,但也要征询夫郎确实心意。之前不问是事存两可,如今亲友俱见,夫郎心意如何,也需要赐给一言。”

  妙音起身将夫郎扶入席内,旋即便又正色说道。

  李泰听到这话后便也搓了一把脸庞,旋即便也端正态度说道:“姚娘子的确益我家室良多,不应以亡国之余而加以礼慢。户内的礼节,娘子安排处断即可,至于户外,她父兄即将抵达长安,届时我再遣员别具赠礼、告请此事。”

  纳妾自然不必像娶妻那样礼程庄重繁琐,但多给一些礼数,人家肯定也不会厌烦。而且这姚娘子之前还救治病危的李晓,并且对自家孩儿照顾的无微不至,李泰也都看在眼中,自然不能视作一般的战俘女奴随意招纳亵弄,当然他也一直没有这毛病,既然日后要一起生活,对其家人该有的尊重也要有。

  夫妻两虽然早有默契,但要给姚娘子一个正式的告知,当然还是李泰亲口说才作准。妙音虽然早已想通,能够平静处置这种事情,但也不至于热情到忘乎所以,听到夫郎此言后,便也点点头不再多说。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李泰便无暇再继续留在家中了,黎明时分便离开学馆前往皇城。抵达丞相府后便召集僚属们召开例会,倾听各项事情汇报。

  等到诸事汇报完毕,一些新的决策政令下达,时间已经到了午后。李泰吃了一些糕点略作果腹,然后便开始处置军政事务之外的其他杂类事项。

  排在最前方的便是宗正造籍事宜,虽然如今元魏宗室早成摆设,但从礼法上而言他们毕竟也算是这个政权身份最尊贵的一批人,有关于他们的事情当然要优先办理。

  李泰之前说服皇帝抛下宗室的人事包袱,这样有利于保持皇帝的超然地位、少受外界人事牵连,皇帝也基本认可他的说法,遂有后事。虽然这样一来对待宗室难免有些凉薄,但也比三天两头的被这些人瞎折腾担惊受怕要好。

  入奏后续事宜的乃是广平公元赞与主动请缨的江阳公元罗,他们先将肯附宗籍的人员名单汇报一番,大体占据了如今西魏宗室的三分之二。换言之有三分之一的人,宁肯放弃宗室这一身份,也是不肯将名下的资业盘点上缴宗正统筹管理。

  李泰这里还没发问,元罗这里便先开口解释道:“唐公勿为此虚数表象所迷,那些不肯入附宗籍者,多半都是各家非嫡非嗣的庶支孽子,即便是见名宗籍也无受殊荣,是故便大生奸计,抛却宗人之身,而将家中所蓄资业纳于名下、以作隐匿。如此一来,诸家既可恒受廪料供养,又能免于资业归宗。如此奸谋,我实在羞于同流,故入拜唐公勇作揭发!”

  李泰听到还有这样的隐情,心内也是不免一叹,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群众的智慧当真是无穷的,仅仅只过了一天,就已经想到了钻空子的想法。

  “江阳公不愧是宗家耆老、一心为公,若非公进告此事,我又何处得知人心竟然如此诡谲阴暗啊!”

  他先望着元罗对其夸赞道,而元罗听到这话后顿时便觉筋骨都有些发酥,眉开眼笑的连连拍胸表示道只要有他在、这些宗室们就休想玩花样瞒住唐公!

  旁边的广平公元赞看到元罗这般模样,都不由得隐隐皱眉。他虽然受迫时势不得不协助此事,但也绝对做不到元罗这么没有底线。

  “唉,若非巨寇未除、国用维艰,何必作此骚扰人情之计?如今只盼望宗室群众能识大体、相忍为国,其余不愿入附宗籍、共度时艰者,各自由之,不再加问。”

  李泰先是叹息一声,旋即便又向元赞发问道:“前以宗人推选宗正,未知可有良选?”

  旁边元罗听到这话后顿时面露热切,而元赞则连忙说道:“人选已有,仍需唐公决断。魏郡公元绰,秉性正直尚义、为人精干聪明,向来深受群众推崇。经此改制,宗正事繁,尤需以能孚众望者当居所选。”

  李泰想了想之后便点头说道:“既然宗家群众皆属意魏郡公,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元罗本待表现一番,希望唐公感受到他的诚意后将他任命为宗正,却不想唐公还是听从了宗室们的推举,心中自是大失所望。

  不过他还没有失望太久,便又听唐公继续说道:“江阳公立心正直、急公好义,我亦有见。今诸家资业归宗,亦需光禄等诸官勤勉治理,才可使宗家用度永丰不匮,江阳公肯为其劳否?”

  “愿意、愿意!多谢唐公赏识、多谢唐公!”

  元罗听到这话后,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点头说道,激动之下甚至直接在堂中作拜谢恩。

  李泰本就没有把宗室们当作什么需要严肃对待的对手,如果他们乖乖接受这一方案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玩花样,那他也就不介意用一下元罗这个搅屎棍。

  宗室们妄想一人脱籍、全家富贵,这也是小觑了人心险恶,或许以为凭着他们宗室身份能够轻松拿捏那些带着资产脱离宗籍的庶支人员。

  但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便用元罗这个老硕鼠去管理他们的宗产,必然会更加剧这种不平衡,到时候不需要再怎么细致追查,一个个隐匿的血袋就会自爆出来,到时候免不了互相检举揭发、大家一起完蛋。

  待到两人离开之后,李泰看到崔谦徘徊堂外,便着员将之请入,屏退堂内人员,才又向崔谦问道:“表兄何事为难?”

  崔谦闻言后便长叹一声,旋即便开口道:“还是安昌公家事,你表姊虽已辞世,但所遗诸息亦有可怜之处。孝矩不安本分、轻躁冒失,流配山南于之未尝不是一幸。但孝规笃静知守,只是为弟所累……”

  人只要活在世上,便有人情的牵连。李泰倒也不要求他下属群众都能断情绝性、大公无私,崔谦毕竟是这元氏兄弟的亲舅舅,在这样的事情上如果都不发声,那无疑就太凉薄了。

  听完崔谦所言后,李泰便说道:“此事表兄也不必感觉为难,此事不过宗室诸众为求自免而多为攀诬之言。况且事亦未行,未为大害。首倡惑众诸员自不可免,余者倒也不会深为涉及。

  若是才具有可采处,亦可得预选司、为国尽力!至于流配湘州者,也未必就是灾祸,若能立足彼乡、勇为创建,来年以功士见召亦为可知。”

  听到李泰这么说,崔谦便连连点头应是,又告罪一声,然后才起身退出厅堂。

  待到崔谦离开后,李泰才又望向下一桩事项,便是接见刚刚抵达长安的南朝使者。看到此事后,李泰也不免好奇如今陈霸先是个什么样的局面,遣使入朝又是为的什么目的,于是便着员将梁使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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