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425节

  ……

  李孜省在别院设宴请张峦吃饭。

  并没有叫上庞顷作陪,就李孜省单独宴请。

  因为这院子张峦已经来了多回,之前他很喜欢这里的女戏子,但随着漂亮的女戏子要么送进宫中,要么被他和李孜省各自带回家,再加上来的次数有些多了,这次来已不再让他觉得新奇有趣。

  而且现在的他人生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光几个唱戏的,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但这次李孜省还是叫来了女戏子陪酒。

  “来瞻,我也知晓有些事瞒不住。”

  李孜省解释自己的动机,道,“你说我,根本就不懂勘察天机,回头太子和那些臣僚再拿天机之事来为难我,我回答不出来,不就什么都露馅儿了?还不如索性把你推出来,这样至少能领一个举荐贤能的功劳,不至于回头被人看穿后戳脊梁骨。”

  张峦道:“你不说,其实根本就没人知道。回头你遇到麻烦,再来问我也行,完全没必要这般自断后路。”

  李孜省笑着摆摆手道:“天机岂能随便透露?总会遭来反噬的……这不,你最近也想堪破,不也没机会吗?”

  言外之意。

  就算我不跟未来的皇帝说提前堪破泰山地动之类的事情是你干的,你也不会再告诉我新的内容。

  就好像皇帝驾崩这么大的事,你也没提前告诉我。

  张峦皱眉道:“我是没将具体的情况告之,但大致是什么时候,我没与你说明白吗?”

  “别计较那些。”

  李孜省笑道,“太子当面与你说的?”

  “嗯。”

  张峦丝毫也不隐瞒,把自己入宫跟太子一起吃饭的事,说了出来。

  李孜省笑着给他添酒,扬了扬下巴,眉飞色舞地道:“你看看,要跟倪岳这些老奸巨猾且自诩清正的人斗,要是没你这层关系,那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你说朝中那些文臣,谁会站在咱这边?”

  张峦疑惑地问道:“他们不是都说要秉承公义吗?”

  李孜省摆摆手,苦笑道:“什么公义,你且说,你跟倪岳有关皇陵选址的争议,谁是公义,谁又是私利呢?”

  “这个……”

  张峦想了想,摇头道,“我也在想,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充其量也就是意见不合罢了,为何非要上纲上线呢?”

  “你是这么想,倪岳可不会。由于所站的高度不一样,他只会觉得,要凭借这件事让你万劫不复,没机会入阁不说,更不能再执掌翰林院,以后最好也不要参与到朝中政务中来,让你彻底垮台,从此之后只当个闲人。”

  李孜省目光炯炯地盯着张峦,一脸认真地说道,“这才是官场,真正的你死我活。”

  张峦觉得有些好笑,问道:“就因为一个皇陵选址问题,就想把我打到万劫不复?不至于吧?”

  李孜省笑道:“那我且问你,现在朝中对你的非议还少吗?参劾你的人,要是一个个都让太子追究你给先皇下毒的罪过……那你怎么说?”

  “啊?下毒?”

  张峦一脸惊恐。

  “哼!嘴长在人家身上,想怎么说还不是随人家的心意?他们在攻讦别人的时候,可不会讲道理,人家就说是你下毒,你能奈他们何?不然为什么陛下突然就驾崩了?你怎么解释?

  “这种事若被记录在史书上,可能还会浓墨重彩,大书特书,直言陛下死因不明,与你的误诊有很大关系……到时你又该如何解释?”

  李孜省循循善诱。

  张峦显得很尴尬,摇头道:“是不好解释,只能说清者自清吧。”

  李孜省道:“来瞻啊,这朝中多数事情,都是不问对错,只分立场。你与他们出身不同,作为传奉官,哪怕你做的事情是对的,他们也会揪着某一点穷追猛打,把你归入异类,欲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罢了,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情,你且与我把酒言欢,唯有这杯中物不会负人。”

  “呵呵。”

  张峦心说,看来我还真不该过来与你一起喝酒。

  又被你叭叭教育一顿。

  李孜省道:“我已经调查过了,正一道那个掌教天师张玄庆,已到了京师,此番他乃去天寿山探勘皇陵选址的重要人物,还带去了一批当世风水名家,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不敢开罪你的。”

  张峦皱眉道:“问题是……他们又不知道哪个选址是我做出的。”

  “切!”

  李孜省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也小看那张玄庆张天师了……总归你不用担心,等到朝堂对质时,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

  ……

  距离太子登基还有一天时间。

  怀恩前去拜见周太后,问询有关登基典礼准备工作是否妥当,其实就是一种礼数上的拜会,让周太后知道,现在宫里这些贵人中,其实周太后拥有很大的自主权。

  “怀恩啊,你怎么不去问问皇后呢?”

  周太后一副慵懒的样子,斜靠在软椅上,眯着眼打量怀恩,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些事。”

  怀恩道:“可是……老祖宗您见多识广,更懂这些规矩,皇后却茫然无知。”

  周太后笑道:“她不懂,你教会她不就行了?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怀恩一脸认真地说:“老奴对于张侍郎的排次,始终有些不明白……照理说他如今执掌翰林院,且又挂礼部侍郎衔,应该位列几位尚书之后。但又有传言说,他很快就将入阁……却不知此事……”

  “你问哀家作甚?”

  周太后道,“朝中大事,不应该靠廷议廷推决定吗?”

  怀恩道:“可是陛下健在时,就已很久未曾有过廷议了。”

  周太后摇摇头道:“以前没有,那现在新皇即将登基,就该重新举行。让他们议论一下,看谁入阁比较合适……就说内阁这两人,万安和刘吉,都是不做事的,连吾儿在的时候,对他们都多有不满,是该找人把内阁的位子给填充一下。”

  “老奴明白了。”怀恩道。

  “还有啊,你也不用每件事都来问哀家,你去跟韦泰他们商议。”周太后道,“你老成持重,知道的多,就多教他们一些。其实我孙儿早晚会让你执掌司礼监,这朝堂上的事情,你得多拿主意,知道吗?”

  (家里突然来客,忙着做饭菜,更新晚了,请原谅!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440章 无须当事人

  朱祐樘登基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二。

  十一这天,张府这边一切如常,却是宫里派人前来,乃由司礼监掌印太监韦泰亲自前来宣旨,赐张家长子张鹤龄锦衣卫千户职,并让他前去锦衣卫官衙履职。

  张峦亲自出门来接待韦泰。

  随后又恭送韦泰出门。

  张鹤龄拿着单独给他颁布的旨意,一脸懵逼状:“我不早已经是锦衣卫千户了吗?怎么又来一次?”

  张延龄笑道:“恭喜大哥,之前那次,先皇赐你个寄禄的锦衣卫千户,属于荣誉性质,只领俸禄没实权。

  “而这次姐夫却给了你一个实缺,你现在就可以去锦衣卫衙门上任,从此之后能以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出门耀武扬威,谁都不敢招惹你了!”

  “啊?还能这样?”

  张鹤龄先是一喜,随即皱眉道,“可问题是……我不想干活啊。”

  金氏闻声走了过来,将儿子手上的诏书一把夺了过去,看了看扁扁嘴道:“都说这新皇登基,犒赏功臣,怎只是给了个锦衣卫千户职就算完事了?不是说还要给封赏个什么爵位吗?”

  张延龄面对一众贪恋权位的家人,只好耐心解释:“娘,按照道理来说,得等姐夫登基一个月后,才能册立皇后,到时会给爹一个五军都督府的职位,属于是武职虚衔,到时能给您更高的诰命。

  “但是……娘,现在爹已经在朝为官,且占据高位。你要是问他,他是绝对不愿拿下目前充任的文官职务,去换什么五军都督府的荣誉官衔。”

  “我不问他,谁爱问谁问去。”

  金氏听儿子提到丈夫,脸上便带着气愤之色。

  很显然,张峦在外面胡搞瞎搞,是不可能一直瞒住妻子的。

  每次回家来,张峦精神面貌和身体状态全都不佳,金氏明显感觉到丈夫对自己的敷衍,自然知道张峦外面有人了。

  如此一来,家里就不可避免产生一定的矛盾。

  当然这种矛盾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可管不着,那是上一辈的事情,自古以来华夏家庭的长辈恩怨,因为孝义礼法的问题,都不会让小辈参与。

  张鹤龄道:“二弟,你且说,我必须得去做官,是吗?其实给我个虚衔我就觉得挺好的,不用干活还有俸禄拿,干嘛让我去当什么锦衣卫千户……我不想天天去衙门应卯坐班,那太累人了!”

  张延龄道:“大哥,咱做人能不能有点儿志气?你这个实职锦衣卫千户,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吗?

  “不过总的来说,你的岁数不大,又没有实际当官的经验,应该不会真指派个千户营让你统辖,给你安排这差事上边应该另有目的。

  “至于回头如何去履职,怎么才能做好这个锦衣卫千户,我教会你不就行了?”

  “但是……给朝廷做官,就得听上官的训示,我可受不了。”张鹤龄苦着脸道,“我是想荣华富贵,但也没想自己去干活啊。”

  张延龄笑呵呵道:“大哥,你想有实权,就得有人跟你做事,你说有一千个手下成天跟着你,受你驱策,以后但凡是当官的遇到你都得客客气气,就连王公贵胄都对你小心翼翼,更是有各种案子让你查,你还觉得不好吗?”

  “是吗?”

  张鹤龄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问道,“你小子以前不是跟我说,这京城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到处都有狠角色,少去招惹是非么?这么说起来,我现在比他们还狠咯?”

  张延龄笑道:“狠不狠得看情况……等你当上锦衣卫千户,你就知道了。”

  “那行,我先试试吧,要是真的好,我就继续干,要是不好我就赖在家里不去衙门,权当没这回事。”

  张鹤龄终于接受了自己新身份。

  脸上开始洋溢升官的喜悦。

  ……

  ……

  张府,内堂。

  张峦送走韦泰后归来,见张延龄进房来,有些发愁道:“明天太子登基,说是一切从简,还说我鸿胪寺卿的位子已经另外委派人出任,太常寺卿也不能继续兼着,只保留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再就是挂那个什么礼部右侍郎衔。等于说,我现在想干嘛都干不了。”

  张延龄点头表示理解。

  之前张峦怎么说也是鸿胪寺和太常寺的主官,无论他会不会办事,至少手下有一群人为他所用。

  而且这两个衙门也算是有一定实权,且在朝中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现在变成翰林院掌院学士,看起来官更大,也更清贵、牛逼。

  但问题是翰林院就是个清水衙门,所干的事情基本都是务虚的,里面的官员一个个牛逼轰轰眼高于顶,岂会看得起贡生出身的张峦?所以每次去翰林院,张峦基本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非常让人无语。

  现在升官对张峦来说,相等于是失业。

  张峦随后又道:“这会儿给你大哥安排个锦衣卫千户的职位,大概就是想让我心里平衡一点……却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我稀罕个锦衣卫千户吗?”

  张延龄笑道:“爹,我听说,今天一早,朝廷派去天寿山勘查皇陵选址的人就回来了,这会儿估计已经把第一份奏报呈递给太子了。”

  “这么快吗?”

  张峦吸了口凉气,随即担忧地问道,“你选的那个地方,到底行不行啊?你小子去实地勘察过吗?就敢瞎选?”

  张延龄道:“行不行我不知道,但太子一定会坚定地站在您这边。爹,正面交锋的时候到了。”

  张峦精神一振,问道:“那是不是说,为父马上就要入宫与人对质?”

  “不用。”

  张延龄笑道,“就算有交锋,可能也是在无形中进行,爹您只需在家里等着。我估计现在宫里的人已经在做事了,明天登基典礼前,这件事很可能就会有着落。”

  张峦摇摇头道:“我才不信呢……以前朝廷有什么事,不拖个十天半个月,都对不起这身官服。现在办个事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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