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292节

  “我大同社主张万国平等,不再需要传统的朝贡体系。”洪承畴解释道,“我们签订平等的贸易协定,彼此免除关税。这样,你们的货物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入中原,我们的商品也可以自由地到达贵国。自由贸易,互惠互利。”

  使者们听后大喜。大部分都签了友好互助通商条约,甚至带着几分欢喜,他们认为这是换了一个名字的进供体系。

  以前他们巴不得多上供中原王朝,好换回一些值钱的货物,就是大明那个时候限制他们去上供,那些大明的官员太可恶了,总是限制他们去面见中原的天子。

  现在倒好了,想带多少货物就可以带到多多少货物去中原,完全没有关税,这天大的好事,不签就是傻子了。这些使者看着洪承畴像看冤大头一般。

  此人怕不是新官上任,还不懂朝贡的体系的内情。

  也是,大同社才刚刚开国,他怎么可能知道朝贡的内情。此次回去估计要被他们的元首罢免,想到这里这些大使不免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洪承畴。

  而洪承畴和大同社的官员们看着欣然签字的使者们,也在心中微笑。

  洪承畴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使者目光的含义,以前大明的朝贡体就是打发三瓜两枣给这些藩国,当然这次的友好通商条约可不一样,我大同社可没有禁海,一旦零关税实施,物美价廉的大同工业品将如潮水般涌入这些国家,彻底摧毁其本土手工业,从而将这些国家牢牢绑定在大同社的经济体系之中。

  于是,在双方都觉得自己占了天大便宜的氛围中,《友好通商互助条约》正式签署。

  大同十三年(公元1637年)三月二十八日,金陵城。

  马尼拉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全城顿时陷入欢腾的海洋,鞭炮声此起彼伏,硝烟混合着喜悦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酒肆茶馆纷纷挂出“庆贺马尼拉大捷,酒水半价”的招牌。

  一些马尼拉的海商听到这个胜利的消息,更是激动的包下了几条街铺的酒楼,大摆流水宴席。

  “兄台过来看看,为了庆祝吕宋大捷,我在这里摆三天流水席,大家一起欢庆顺利!”

  不止他们,江南其他的海商通过这次吕宋大战,能确定朝廷的政策不一样了,现在不但不禁海,还支持他们发展远洋贸易,西洋人敢欺负他们,大同社的舰队就会帮他们复仇。此战让他们知道,自己背后有一条结实的大靠山,而且就目前看来,这个大高山几乎天下无敌。

  下一次西洋人,南中各国的权贵,贪官污吏再敢贪墨他们的货物,抢劫和压榨他们。他们就可以指着这些贪官污吏的鼻子骂:“敢欺负我,我叫天朝舰队来轰你。”

  这对这些海商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海外的贸易一半的风险来自于天灾,另外一半的风险,则来自于这些蛮不讲理的权贵和贪官污吏,有大同舰队做靠山,他们的风险就少一半了。

  掌柜们笑得合不拢嘴,金陵市民们则惊喜的接受这份好意,一起畅饮畅谈,整个城市仿佛提前进入了盛大的节日。

  而在南直隶巡抚李岩等官员也很高兴。这大半年时间南直隶因为要均田,所以再次统计了一下人,根据他们的统计,南直隶3岁以上的丁口有2500多万人,共有近500万户。

  万历年间经过了一次清田,大概有7700多万亩。现在大同社南直隶分出了淮海行省,南直隶只剩下长江以南的部分,只剩下5000多万田地,500万户人口当中,有450多万户是农户。

  平均下来一户农户只能分十一亩左右的田地,即便是江南可以一年两季,一年粮食收入也就是二十二石,扣除三成的税,留给农户只有十五石粮食,按一家五口人的计算,也就勉强保证不饿死,一家人除了种地之外,还要有外来的收入才能维持。

  若遇灾年或婚丧嫁娶,立刻捉襟见肘,如何提升南直隶农户的收入是李岩一直面临的问题。

  这一年时间李岩一方面,在松江府苏州,常州,杭州这些地区建立工业区,尽可能多的吸纳人口成为工匠。

  另一方面大范围的迁移人口稠密地区的人到东宁岛,去年在迁移了7万人口的基础,今年计划迁移了12万人口,今年已经移民了5万。

  现在大同社又有了一个东宁岛大几倍的岛屿,尤其是气候还和东营岛一样,可以一年三种,这不是天选的种地宝地。

  南直隶巡抚衙门的官员,已经在兴致勃勃的编制预算,制定移民计划,打算每年至少从南直隶迁移20万人口,争取5年迁移百万,加上工业化吸纳的人口,争取让南直隶每户多分两亩土地。

  元首府内,徐晨得到马尼拉被攻占之后随即下达一系列命令:“命赵云飞将南海舰队总部移至广州,定期巡航东南亚各岛;命洪承畴在东南亚各国设立大使馆,重点搜集各国政治经济情报与商业数据,为我海外贸易提供支持。”

  黄宗羲马上记录徐晨的命令。

  徐晨继续道:“任命艾玄为吕总总督,让他在吕宋推广橡胶种植园,香料种植园,棕榈油种植园?”

  “棕榈油是什么?”黄宗羲迟疑道。

  徐晨这才反应过来,此时棕榈油尚未引入东亚,补充道:“另告知荷兰与葡萄牙大使,命其赴非洲寻找油棕榈树种,一颗油棕榈种可换等重白银!”

  此时的棕榈油还在非洲大陆,历史上要到20世纪,才被荷兰人带到东南亚,成为全球最重要的经济作物之一。

  “遵命!”

  徐晨忽然补充道:“命令艾玄探查吕宋的矿产。”

  差点忘记了,吕宋还有全球最大的铜矿资源,在这个时代,铜可是能作为钱的存在,更不要说,后面发展电力科技树,铜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原材料。

  徐晨看着地图,东南亚一大片领地,现在只有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几个小殖民地和通商口岸,西方的殖民者加起来,在中方的军队也没超过万人。

  看着新收复的吕宋,轻轻松松就得到了相当于一个行省的地盘。又拿去洪承畴送过来的《友好通商条约》。这在后世花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费了多少劲都没有做到。

  徐晨压抑喜悦笑道:“这就是简单模式的快乐吗?”

  此时南洋各国看着天朝,就像是看着希望的灯塔一样,甚至国王死活都要留在江南,成为江南的普通百姓。

  这可是天朝老祖宗,几千年遗留下来最重要的无形资产,只可惜这些遗产,都被后世的败家子给败光了。现在大同社就要接收这份财产。

  大同历十三年(公元1637年)5月25日,云南,昆明。

  与金陵的欢腾形成鲜明对比,偏安一隅的南明小朝廷气氛日益压抑。广东全境易主,广西大半沦陷,贵州半壁江山已失,如今南明实际控制区仅剩云南全省与半个贵州。

  隆武帝朱常瀛如惊弓之鸟,整日吵嚷着要继续南逃,但这次连沐天波都不支持他了。云南是沐府根基,世代镇守之地,岂能轻弃?且若云南再失,大明将真正无立锥之地。

  他甚至激烈的对隆武道:“大明已无南巡之地。”

  沐天波、杜麟征、祖泽润三人对坐厅中,面色凝重。

  原内阁首辅张镜心被俘,王伉被擒,林蛰战死桂林,王成仍在贵州山区苦苦支撑,南明朝廷已近乎瘫痪。

  南明新一届的内阁基本上土崩瓦解了,主持大局的就剩下他们三人了。

  沐天波强打精神道:“局势虽危,尚有一线生机。大同军贪功冒进,急于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已激起各地土司反抗,短期内难以进图云南。

  且据探报,大同军因水土不服,病倒者上万,加之战损,伤亡已逾两万。当年蒙古铁骑亦折戟西南雨林,大同军恐难例外。”

  杜麟征摇头反驳:“国公爷,大同社已吸取大元教训,改从中原调兵为就地征募,训练西南本土士兵以适应气候。依此趋势,待其平定土司之乱,必挥师云南,最多两三年光阴。届时天子真无处可逃了。”

  祖泽润面色阴沉地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大同社攻占吕宋,舰队威震南洋,诸藩国皆畏其兵锋,已不敢再支援我朝。安南撤兵,东吁允诺的援军与粮草亦断,朝廷外援尽绝。”

  沐天波愕然:“内乱未平,徐晨竟已远征海外?”

  杜麟征苦笑:“徐晨根本未将我等放在眼里,其志已在逐鹿四海。”

  这话刺痛了沐天波的自尊。沐家世受皇恩,镇守云南二百年,如今竟被如此轻视。

  祖泽润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朝廷时间不多,困守云南唯死路一条。唯有打出去,才有一线生机。”

  “打出去?”沐天波疑惑道。

  “云南虽僻,仍是华夏旧疆,徐晨志在必得。然天下之大,非尽属中华。我等若取他地,大同社未必会劳师远征。

  毕竟云南已极边远,南中之地更属蛮荒。徐晨即便欲效汉唐霸业,重心亦在西域、南洋,而非西南瘴疠之区。”祖泽润分析道,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故我等生路,在此——东吁!”

  沐天波大惊:“东吁?其国虽非恭顺,然近年亦曾输粮助我,无故兴兵,岂非不义?且舍大同在侧,攻东吁,岂不是舍本逐末?”

  祖泽润冷笑:“与大同硬拼,徒耗精锐,绝无胜算。东吁蛮夷,癣疥之疾耳!我大军虽不敌大同军,破此蛮邦易如反掌!”

  他声音转厉:“况东吁岂是恭顺之藩?万历年间,其军屡犯我云南边陲,曾攻至顺宁!万历十一年虽被邓子龙将军击退,然十三年后又卷土重来,强占孟养、林邦等原属大明之地!黔国公,沐家世镇云南,此等旧恨,岂能忘怀?”

  祖泽润目光扫过沐天波与杜麟征,压低声音:“大同社最讲规矩,徐晨更是喜欢站在道德的高地,这既是他们强大之处,但也是他们的软肋。

  我等以‘收复华夏故土’为名征伐东吁,不仅师出有名,更可据其地延续明祚。届时即便徐晨,碍于‘收复失地’之大义名分,亦不好再加追击。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厅中一时寂静,唯有地图上昆明的标记与远方东吁的疆域,在烛光下默默对峙。沐天波凝视着地图,目光由困惑渐趋锐利。

第425章 ,废立君王与小国的天降猛男

  昆明行辕内,隆武帝朱常瀛正焦急地指挥宫女太监收拾行囊。金银细软、玉器古玩被一件件装入檀木箱中,他的动作慌乱而急促。

  没办法,大同军太能打,半年前朝廷还有四省之地,但现在只剩下一个半了,剩下的半个贵州,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大同军马上要打过来。昆明要成为前线了,他现在不收拾行囊,等大同军打过来就没时间收拾了,他想逃都逃不出去。

  当沐天波、杜麟征和祖泽润三人未经通报径直进入行辕时,看到乱糟糟的天子行辕,刚才还充满自,想要为大明找出一条退路,此刻却觉得有点失落颓废了,天子都不在意自家的江山,他们还要这样拼死拼活的做什么?

  隆武帝看到三人,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尴尬。他挥了挥手,让周围的宫女太监暂时退下。

  “陛下这是准备再次南巡?”沐天波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他环视着堆满箱笼的行辕,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隆武帝支吾着解释:“朕只是未雨绸缪……万一大同军打过来,我们得有准备。朕已派使者联系东吁国王,他们愿意派遣军队支援朝廷,可见仍是忠心的藩属。”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提高了些:“你们先在云南抵抗,朕去东吁为你们筹集粮饷军械,这岂不两全其美?”

  沐天波长叹一声:“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若寄身番邦,生死皆操于他人之手。若徐晨要求东吁王交出陛下,您以为东吁王会为了陛下而得罪兵强马壮的大同社吗?”

  祖泽润带着嘲讽的口气道:“陛下可能还不知道,大同军的水师已开始巡视南洋地区。王伉尚书在安南求兵,已被安南国王抓住献给了大同社。”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消息充分震慑隆武帝,然后继续说:“东吁王迫于大同社的压力,已经撤回了准备支援我们的士兵,连粮草贸易都中断了。陛下若离开云南,只怕下场会和王伉尚书一样。”

  “什么!”隆武帝脸色瞬间苍白,身体微微摇晃,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好不容易想到的退路,就这样被切断了。天下之大,竟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吗?

  沐天波见状,只能先安抚天子,承诺会确保昆明安全,劝他暂时不要考虑南巡之事。经过一番劝解,隆武帝终于勉强答应暂留昆明。

  离开行辕后,祖泽润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满:“我发现天子对朝廷不但无用,反而起负面作用。若不是他一直动摇军心,大同军的进攻步伐不会如此迅速。”

  他仰天长叹,语气中充满讽刺:“说来可笑,我等誓死保卫的是朱明天下,太祖子孙几十万,除了唐王竟无一人为国死战。反而是大同社那边,太祖的子孙过得很好。早知道当今天子如此不中用,我等就选唐王当天子。”

  此时祖泽润内心涌起一阵委屈:他祖家为了大明天下,父亲战死,表弟阵亡,两个兄弟捐躯沙场。而朱氏子孙却个个活得好好的,甚至连崇祯帝退位后还能做个平头百姓,还有朱家的子孙在大同社当将军当总督。

  “亡国之君能保全性命,往上数千年都没有比先帝一家更幸运的了。”祖泽润愤懑道,“朝廷与大同社这十几年大战,我祖家牺牲的人竟比朱氏子孙还多,这算什么事!”

  杜麟征无言以对。他想到大同社那边的朱猛,已被确认为太祖子孙,却是进攻大明最狠的将领之一;还有曾经的秦王朱之极,现在成了大同社的都督,治理黄河功劳最大。同样是太祖子孙,只因为分属不同阵营,命运竟如此迥异。有才干的朱氏子孙怎么全在大同社,他们只有隆武这种喜欢南巡的天子?

  不多时,沐天波赶了上来:“某已经安置好天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提南巡之事了。”

  祖泽润却直言不讳:“但总这样不是办法。天子屡屡不战而逃,极大损害军中士气。黔国公认为太子殿下能力如何?能否担起社稷重任?”

  沐天波眉头紧皱,不满的看着祖泽润道:“你想废黜天子?做乱臣贼子?”

  祖泽润带着怒气回应:“我父亲和两个兄弟战死沙场,堂弟死在琉球,姑父被大同军囚禁。我祖家为朝廷死的人比宗亲都多!论对朝廷的忠心,宗亲都不如我祖家!”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现在是我要废天子吗?是天子自己不肯承担社稷重任,只想抛弃江山!既然天子不愿担此重任,我们找一个愿意承担的人有错吗?大明的江山只剩下云南一省,哪里还容得下天子胡闹!”

  沐天波沉默了。他内心也对隆武帝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但沐家深受皇恩二百余年,忠君思想已深入骨髓,他不敢也不能做废立天子之事。

  杜麟征打破僵局:“太子的性格类天子,即便登基,一样是要南巡的。不如这样,等我们打下了东吁,就迁天子过去。既然天子不愿承担责任,就让我等来承担。反正从朝廷南迁金陵,天子一直是拱垂而治。”

  他引用大同社的理念道:“权责对等。祭祀归天子,社稷由我们来承担。”

  祖泽润眼前一亮:“瑞仲兄所言极是!”

  他其实早有此想法,每每想到自己打下了东吁,大同军也不再继续进攻他们,承认他们的行为。

  但隆武却依旧是天子,还要压在他头上,他就不服气,凭什么这样一个废物能压在他一头,他舍生舍死的打天下,难道就是为了把基业交给这样的废物?

  凭什么?

  凭你有太祖的血脉,但即便你有太祖的血脉,你能统治的也只是朝廷原本的土地,而这些土地全部被你朱家给丢光了,东吁又不是朝廷的地盘。

  当然祖泽润这些不满压抑在内心,并没有说出来。毕竟地盘还那样没有打下来,不好直接提出分蛋糕的事。杜麟征说出来了,正好解决他的后顾之忧。

  沐天波听了杜麟征的话,也陷入了沉思当中,虽然觉得这样做有负皇恩,但隆武帝这段时间的表现太令人失望,他最终选择了沉默。

  大同历十三年(公元1637年)6月25日,昆明校场上,经过一个月的紧张准备,南明远征军终于集结完毕。

  这段时间,祖泽润想尽办法,从逃到云南的士绅那里搜刮了三百多万两银子,用作购买粮草军饷。

  这些士绅原本带着家产逃到云南,指望朝廷保护,如今却被强制“捐献”出大部分财产。

  当然祖泽润也没有做的太绝,还给了他们一张债券,告诉这些人,等朝廷打下了东吁这些债券就能兑换等价的土地。

  逃难过来的士绅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朝廷虽然要了他们的钱,但大同社要他们的命啊。

  虽然大同社只是移民士绅,但不是东番岛,就是迁移到儋州这样的蛮荒之地,这和要他们命没什么两样。

  更不要说西南地区还有各种奇葩的传闻,说什么他们装船到了海上,就会被大同社的人推到大海喂鲨鱼,虽然这是无稽之谈,但偏偏有很多人信这些。

  毕竟大同社对他们下手那是真毫不留情,徐晨对他们做什么事情,士绅都相信,所以这个谣言才越传越广,最后传遍了整个西南地区。

  这样一对比的话,只要钱的朝廷还是很眉清目秀的,而且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手中不是还有一份债券,虽然这张债券很像画大饼,但好歹朝廷即便是到了这样危困的局面,还是愿意给他们画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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