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阀主,公子惨死,真凶成疑。咱们于家长房的侍卫统领原本无辜,反倒成了替罪之羊。
如今阀主还要门下向索家人赔罪?门下不服!一万个不服!”
于醒龙道:“程大宽护主不力,还有什么好讲的,难道老夫略施小惩也不应该?
一会儿,你去水牢提他出来便是。现在,你立刻向索二爷道歉。”
杨灿略一迟疑,这才一副为了豹子头不得不低头的样子向索弘走过去。
索二爷不耐烦地挥手道:“免啦免啦,老夫可不想受……嗯?”
就见杨灿从索二爷身边走过去,冲着索缠枝抱拳长长一揖:
“少夫人,门下也是感于公子之死,悲恸莫名,若有冲撞少夫人之处,尚祈恕罪。”
索缠枝白玉似的俏脸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红,她不太确定,杨灿说的“冲撞”究竟是不是冲撞。
这混蛋跟她说话时神色有点坏坏的,不太像是在说冲撞。
“咳!罢了,念你对我亡夫一片忠心,我就不追究了,你出去吧。”
“少夫人宽宏大量,门下感激不尽,告退。”
杨灿转过身,又向于醒龙抱拳一礼:“门下告退。”
然后他就走出明德堂,直奔水牢而去。
索弘原本扬在空中的手讪讪地收了回去,掩饰地捋一捋胡须:“咳!老夫行的端、坐的正,自也不怕人疑心。
只是我这侄女儿可怜,如今她已经做了你们于家的媳妇,于阀主,你可莫要亏待了她啊。”
于醒龙道:“索兄你尽管放宽心,缠枝已经是我于家的长子长媳,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于某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索弘叹息一声,道:“但愿老天开眼,能让缠枝给承业留下一子半女吧,如此……这可怜的孩子身边,以后也不至于太过冷清。”
“是啊,但愿如此!”于醒龙含笑答应一声,心头却悄然浮起一抹阴霾。
索缠枝真的有了身孕吗?
那孩子,真是我儿承业的吗?
……
于桓虎没等明日祠堂祭祖,愤愤然地从明德堂出来,便立即下山了。
车子颠簸着,于桓虎倚着柔软的背靠,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着身子,双眼微闭,一言不发。
陪同他来凤凰山庄的是二儿子于明,于明此时一脸怒色。
“爹,他们说咱是凶手咱就是凶手了?那六大田庄和三个牧场交回去,虽不至于伤了咱们这一房的元气,可就这么交回去,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于桓虎闭着眼睛幽幽地道:“不答应,又该怎么办?”
于明道:“什么怎么办?大伯还敢对爹下死手不成?
他要是敢动手,我大哥坐镇代来城呢,马上就得反了他。”
“可是,如果他不杀你爹,而是把你爹软禁在凤凰山上。然后找借口说,只为查明真相,还你爹清白呢!”
于桓虎张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儿子:“而这真相却永远也查不明白,怎么办?”
于明一愣,期期艾艾地道:“这……大伯他……不至于吧。”
于桓虎淡淡一笑:“不至于?呵呵,刚才在明德堂上,他已经露出这个意思了。
如果不是你爹我见机得早,而他又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此刻,哼!”
于明听了讷讷不语,忍不住烦躁地扯了扯襟口。
于桓虎轻吁一口气道:“你大伯既然搞出这么大的一场阵仗,放着杀死他儿子的真凶都不去追查,却想一口咬死你爹,咱们若不割下一块能喂饱他的肥肉,为父是走不掉的。”
于明惭然道:“是,孩儿想简单了。”
于桓虎微微眯起眼睛,道:“不过,承业在的时候,你大伯尚且没有精力打理这些事务,何况是现在?”
他把双手往袖中拢了一拢,脸上露出一抹讥诮:“再说了,那些田庄和牧场的管事可都是我的人。
你大伯如今接了手,却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顶上去就能取而代之的。尤其是……”
于桓虎惬意地一笑,道:“春耕在即啊。他这个时候,要不要对各大田庄的管事大动干戈呢?
如果不动他们,那以后也就不好再动他们了,否则难免要背一个卸磨杀驴的骂名。
如果动他们,呵呵,耽误了一季春耕,那就是耽误了整整一年啊。
这田庄在你爹手里时好好的,等回到他手里,今年秋收的时候却个个欠收。
那他这个阀主,要不要对全族上下有一个交代呢?”
于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于桓虎道:“你大伯刚和索家联姻,又因嗣子之死,有哀兵之锐,咱们此时不退一步是不行的。
不过,我既然让了这一步,他也就不好再得寸进尺了。”
顿了一顿,于桓虎眸中又露出一抹好奇的意味儿:“那个杨灿,有些古怪。”
“杨灿?”
“不错,就是他。这个人,要好好查一查。”
……
水牢里边,豹子头已经快要冻僵了。
忽然,大门吱呀呀地推开了来。
一道光柱从牢门处透射进来,正打在豹子头的身上。
豹子头眯起眼睛,抬头向石阶上望去。
水牢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一步步地从阶上走下。
阳光从那人背后散开,把他映得仿佛一位神祗:光明之神。
他走到豹子头面前,微微弯下腰。
这时,豹子头才看清来人的模样,来人正是杨灿。
豹子头葛然张大了眼睛:“杨……杨爷?”
他的肌肉都被冻僵了,吐出这句话都有些艰涩。
杨灿微笑道:“程兄,我说过,只要阀主见我,你便无恙。现在,阀主见过我了。”
豹子头一双黝黑的眸子顿时放大了:“杨爷,你……你是说?”
“没错,你可以出去了。”
一瞬间,豹子头程大宽泪如雨下:“赴……赴汤蹈火啊,杨爷!”
水牢里面,传出一声嘶哑的、颤抖的、发自灵魂的呐喊。
PS:新书期,尤其需要月票、推荐票和追读支持,感谢诸位书友~
第23章 阀主的考量
翌日一早,凤凰山上的于家祠堂,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祭祖仪式。
通过这场仪式,就此确立了于承霖的嗣子身份。
唯独于家长房二脉没有人参加,让这桩盛事显得不够那么完美了。
庄严隆重的祭礼之后,于家各房各脉的人便纷纷下了山,祠堂内顿时冷清了下来。
于醒龙让于承霖给他大哥于承业上了炷香,牵起他的手,父子俩缓缓走出了祠堂。
院落一角有一棵古拙的老树,昨日的雷雨中,这棵早被虫蚊啃噬中空的老树终于倒下了。
只是这树需要三人合抱,因为过于粗大,此时还未来得及清理拖走。
于醒龙看着那棵倒下的庞然大物,对于承霖道:“儿啊,从今天起,你就是于家的嗣子了。
等有一天爹不在的时候,你,就是咱们于家的当家人。”
于承霖拉着父亲的手,感觉父亲的手和刚提上来的井水一样凉。
“爹,为什么让我当嗣子呢,我听一些堂兄弟说,我年纪太小,不该当嗣子呢。”
于醒龙淡淡一笑,低头看着他道:“承霖,这是你大哥用命给你争回来的,它只能属于你!”
于承霖抿了抿嘴唇,犹豫地道:“可是,孩儿能够当好阀主吗?叔伯们会听孩儿的话么?”
于醒龙道:“所以啊,你要比从前更努力才行,努力读书,好好练武,将来比你大哥更优秀,那样你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了。”
于醒龙喟然一叹,漫声道:“我于氏立族于天水,近三百年了。
三百年来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依旧能够守住这份辉煌的祖业。
这其中,固然有我于家历代先人的不懈拼搏,而传承有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于醒龙指向那棵倒下的老树,说道:“你看,这棵老树,咱们于家这处庄园建造之前,它就已经在这儿了。
它能长成这般粗壮,至少用了五百年的时间。可它倒下,却只需要一夜的风雨!”
于醒龙摸了摸儿子的头,低沉地道:“承霖,你要记住,立嫡立长!权力,必须牢牢掌握在嫡房手中。
如果爹今天把你二叔的儿子立为嗣子,此例一开,那以后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了?
一旦没有了规矩,那是要出大乱子的!”
七岁的于承霖仰着头,看着他的父亲,对于父亲的话尚在一知半解之间。
于醒龙道:“你二叔是个有野心的人,其实,如果由他来做阀主,应该比你爹做的更好。
可是,那种好,只在于我们这一世,带来的祸患,却是世世代代无穷无尽。”
于醒龙轻轻摇头:“不,不需要世世代代,那么做的话,可能不出三代,我于氏就分崩离析,沦为他人砧上鱼肉了。”
于承霖听不懂这么深奥的话,但他努力地把父亲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他想,现在听不懂不要紧,只要记住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于醒龙和蔼地对于承霖道:“所以,承霖啊,你或许不是我于家最优秀的那个子嗣。但,你是最合适的,懂吗?”
于承霖用力点了点头。
于醒龙微笑了一下,抬眼望向院外天空中的白云,眼神儿忽然飘忽起来。
“承霖啊,你大哥和你大嫂,在回天水的路上就同房了。
算算时间,再有几天功夫,高明的郎中就能看出她是否有了身孕。
如果你大嫂真的有了身孕,你很快就要做小叔叔了。”
于承霖听了,眼中顿时露出雀跃之意。
他还小,对于成为长辈,有种莫名的欢喜和期待。
于醒龙的眼神儿却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忽然认真地对于承霖问道:
“承霖啊,你说,你大哥和你大嫂,他们真的已经圆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