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悍师:从教太子逆袭开始 第75节

  杜楚客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讥诮。

  “殿下忘了么?在两仪殿上,太子可是当着陛下、赵国公、梁国公等人的面,亲口承诺,绝不行借贷、营商之事。”

  “此盐,他只赏不卖,便是为了堵住与民争利之口。”

  “若他将来以此盐兑付债款,或是将其制法售予某家以换取钱粮,那便是自食其言,出尔反尔。”

  “届时,储君无信、言而无信的罪名,可比与民争利更要命。陛下最重然诺,朝堂清议亦容不得此等行径。”

  李泰怔住了,他光想着那盐的珍贵,却险些忘了这一层关节。

  是啊,那跛子为了摆脱“营商”的恶名,可是把话说死了的。

  他脑中飞快转动,疑惑道:“那他……他难道真指望西州能在两年内生出金山银山?还是他另有财路,未曾显露?”

  杜楚客微微摇头。

  “臣亦思之,太子或其背后之人,若非狂妄到以为西州能速成,则必有后手。然此后手,必不能是明路,只能是暗渠。”

  “而这暗渠,最大的可能,依旧落在这盐上。”

  李泰精神一振,身体前倾,

  “先生的意思是……他明着不卖,暗地里会……”

  “不错。”杜楚客目光锐利。

  “他可能不会亲自售卖,但谁能保证,他不会将这制盐之法,赐予某个忠心于他的勋贵或世家?”

  “由他们出面经营,所得利益,暗中输往东宫,用以兑付债券?”

  “此法虽亦冒险,却比太子亲自下场要隐蔽得多。届时,他大可推说不知,或言乃下人私自所为。”

  李泰听得眼中放光,仿佛已经抓住了兄长的把柄,但随即又皱眉。

  “即便如此,我等又如何能拿到证据?东宫皇庄守卫森严,水泼不进。”

  杜楚客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阴冷的算计。

  “故而,臣以为,当下吾等需做两手准备。其一,便是紧盯这雪花盐的源头与外流之径。太子制盐,所需原料海盐、所用工匠、所经手之人,不可能全然无踪无迹。”

  “长安城内,能制出此等精盐之所,绝非寻常作坊。”

  “殿下当动用一切力量,暗查长安乃至京畿左近,所有可能与东宫有牵连的盐事。”

  “尤其注意那些近日突然活跃,或与东宫属官、侍卫有隐秘往来的商贾。”

  “若能找到实证,证明太子暗中参与盐利,那他便是在陛下面前犯了欺君之罪!”

  李泰重重一拍几案,脸上横肉抖动。

  “对!对!欺君之罪!看他届时如何狡辩!本王这就吩咐下去,让府中得力之人,连同那些依附于我的各家眼线,全力探查!”

  “殿下英明。”杜楚客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森寒。

  “然而,查证需时,且对方必然防范严密,未必能速见成效。故,臣尚有其二策,可即刻行之,先行动摇其根基。”

  “哦?快讲!”李泰急切道。

  杜楚客眼中寒光一闪。

  “那便是,放出风声,质疑太子手中,究竟有多少这等雪花精盐?”

  李泰一愣:“此言何意?”

  “殿下,”杜楚客冷静分析。

  “太子以此盐之‘稀’与‘珍’,作为其压舱石。世人因其稀罕难得,故而相信太子拥有不可思议之能,相信其有足够底蕴兑付债券。”

  “可若……这稀罕之物,其实数量极为有限呢?”

  “若太子手中,仅有区区数百石,乃至数十石,只够他用来赏赐近臣,装点门面,根本不足以支撑其兑付数十万贯债券的承诺呢?”

  李泰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杜楚客的毒计。

  “先生是说……釜底抽薪,动摇其信用根本?”

  “正是!”杜楚客语气斩钉截铁。

  “我等不必断言太子无盐,只需在市井坊间,在商贾聚集之地,在朝臣私下的议论中,巧妙地散布疑虑——太子所制玉盐,工艺极难,成盐极少。”

  “不过昙花一现之景,用以蛊惑人心则可,若要倚为兑付巨债之凭,实属镜花水月。”

  “甚至可传言,东宫为此已耗费巨万,却所得寥寥,已是强弩之末。”

  他稍稍停顿,让李泰消化这番话。

  “此等流言,无需证据,只需重复千遍,自会有人相信。一旦太子之盐有限、债券兑付堪忧的疑虑种下,”

  杜楚客顿了顿。

  “那些原本有意购买债券的商贾富民,便会踌躇观望。”

  “太子这募资大计,便可能受阻。即便他能勉强募足,届时兑付期近,若他拿不出足够的钱粮,或者被迫动用非常手段,便正中我等下怀!”

  “无论他是失信于民,还是铤而走险暴露暗渠,皆是取死之道!”

  李泰只觉得一股寒意与兴奋交织着窜上脊梁。

  杜楚客此计,不着眼于直接攻击,而是阴险地侵蚀太子的信用基础,这比正面弹劾更要命!

  他仿佛已经看到,流言如瘟疫般在长安蔓延,看到那些捧着钱袋的商贾变得犹豫不决,看到李承乾在显德殿上焦头烂额的模样。

  “好!好一条计策!”

  李泰抚掌低笑,胖脸上满是狠厉。

  “便依先生之言!本王即刻安排人手,将这风声放出去!要做得隐秘,如同水滴入海,无踪无迹,却又无处不在!”

  杜楚客补充道:“殿下,散布流言之人,需得可靠,且要分作数路,彼此不相知,内容亦要略有差异,如此方可显得真实,仿佛来自多方探查所得之共识。”

第117章 岂非坐实了谣言?

  “此外,亦可授意与魏王府亲近的御史,不必明着弹劾,只需在奏对时,以担忧国事、关心储君的名义,向陛下提及坊间对此债券兑付能力的些许疑虑,点到即止即可。”

  李泰连连点头,心中对杜楚客的谋算佩服不已。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就这般办!本王倒要看看,他李承乾这看似无懈可击的阳谋,如何在这暗流涌动之下,寸步难行!”

  他顿了顿,看向杜楚客,语气带着一丝依赖。

  “一切皆赖先生谋划。”

  杜楚客躬身。

  “臣分内之事。然破其盐策,毁其信用,仅是第一步。后续,还需静观其变,等待其露出更多破绽。”

  李泰深以为然,重重地“嗯”了一声。

  杜楚客的分析与布置,如同一盆凉水,让李泰焦躁的心绪稍稍平复。

  他依计而行,数日之间,魏王府一系的势力便悄然动作起来。

  一方面动用魏王府的财力与关系,暗中相关商贾订立私下协议。

  另一方面,则授意几位素来与魏王府亲近、又善于察言观色的御史。

  准备在合适的朝会场合,以看似忧心国事的姿态,对债券兑付能力提出“谨慎的疑问”。

  首先发难的是门下省给事中,一位素以谨慎著称的官员。

  他在审议由东宫转来的、关于西州开发及债券募资的详细章程时,并未直接驳斥。

  而是依照制度,连发数道“封驳”,质疑其中细节。

  其所持理由,皆引经据典,紧扣《唐律》与民部度支旧例。

  言称“储君为国募资,虽情有可原,然其券契流转、息钱定数、兑付担保诸项,关乎国体民信,不可不察其细则,恐开僭越之端,启纷争之衅。”

  这道程序性的质疑,合乎规制。

  即便是李世民,也只能下令由中书、门下两省与民部、大理寺有司官员进行复核议定。

  这无形中拖慢了东宫推进的速度。

  紧接着,在一次常朝之后的百官奏对中,一位与韦挺交好的御史大夫,出列言事。

  他并未提及债券二字,而是忧心忡忡地向李世民禀奏。

  “陛下,近日坊间多有传言,言及东宫所出‘玉盐’,虽精妙绝伦,然产量似有不足。臣非疑储君,实恐市井小民无知,以讹传讹,有损天家信誉。”

  “臣恳请陛下,或可令少府监派员协理,以昭天下以公,亦为殿下分忧。”

  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将“东宫精盐不多”的谣言,第一次摆到了朝堂之上。

  且打着维护太子声誉的旗号,让人难以斥责。

  消息传到东宫,李承乾初闻时,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怒气上涌,将手中的奏报狠狠摔在案上。

  “又是这帮蠹虫!见不得孤做一点实事!还有那御史,看似关心,实则诛心!其心可诛!”

  侍立一旁的李逸尘,待他发泄稍停,才平静开口。

  “殿下息怒。此乃意料中事。门下封驳,是其职权所在,正好借此机会,让章程更臻完善,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至于坊间谣言……”

  他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冷意。

  “他们传他们的,殿下只需按计划行事即可。盐,依旧只赏不卖,而且,赏赐的范围和次数,可略微减少,营造出一种物以稀为贵,乃至库存确有不继的假象。”

  李承乾一愣:“逸尘,这是为何?岂非坐实了谣言?”

  李逸尘摇头。

  “殿下,当下当务之急是按部就班的进行西州之事。”

  李逸尘知道,这个局面马上就能逆转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东宫显德殿几乎成了另一个小型的政事堂。

  李承乾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勤勉与专注。

  他每日天不亮即起,先是习读经史一个时辰,随后便召见东宫属官,处理日常事务。

  巳时一到,他便移驾显德殿,开始一日的核心工作。

  依据唐制,太子听政,虽可决断寻常事务,然涉及钱粮、人事、律法变更等重大事项,需形成条陈,附上东宫属官意见及太子决断,呈报皇帝披览,用印后方可施行。

  李承乾严格遵循此制。

  关于债券发行的最终章程,他命詹事府、左右春坊官员反复推敲,与民部、大理寺派来的官员逐条辩论、修改。

  每一次议定的条款,他都亲自过目,用朱笔批注疑问,召集相关人等询问清楚,方才肯落印形成正式奏本,遣专人送往两仪殿。

  最终在李世民的同意下,确定了债券发放的日子。

  这个过程繁琐而耗时,但李承乾乐在其中。

  他享受着权力在握、运筹帷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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