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明,无法无天 第779节

  窗外突然爆发出欢呼。

  两人扑到窗前,只见河心漂着盏荷花灯,灯芯旁粘着的纸条上写着“巾帼工坊招工”六个大字,墨迹还未干透。

  更可怕的是,岸边蹲着几个总角小童,正用树枝在泥地上临摹女工们发明的纺织符号。

  “反了.”徐明德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那里有道新刻的痕迹,是他昨日偷偷来量工坊织机尺寸时留下的。

  他突然转身揪住账房的耳朵:“去!把库房那些《女诫》全烧了!现在就去印《纺织要诀》!”

  暮色渐浓时,礼部衙门的角门溜出个黑影。

  郑清卓裹着素色斗篷,鬼鬼祟祟地摸到巾帼工坊后墙。

  他刚掏出炭笔想记下蒸汽机的构造,突然听见墙内传来清脆的诵读声:“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

  老侍郎的手一抖,炭笔在墙上划出长长的黑痕。

  透过砖缝,他看见染坊哑女阿菊正捧着《九章算术》,手指在沙盘上划出规整的阿拉伯数字。

  “祖父?”少年突然转头,吓得郑清卓一个踉跄跌进阴沟。

  泥水浸透官靴时,他听见墙内传来孙女的声音:“郑哥哥,这个圆周率要这样算”

  五更天的梆子声惊醒了打更人。

  老更夫揉着眼,看见街角躺着个醉汉,怀里抱着半坛酒,正对着巾帼工坊的灯笼说胡话:“我家那婆娘嗝.说要学织布休了我”

  酒坛滚到路中央,惊起几只啄食的麻雀,它们爪下踩着的,正是昨日分红时飘落的半张宝钞。

  晨光微熹,染坊的烟囱最先冒出白烟。

  小桃把蓝头巾系得紧紧的,对身后新来的姑娘们笑道:“今儿个咱们要染三百匹'π字纹',物理院等着做新式量具的套子呢!”

  她没注意的是,街对面粮铺的老板娘正偷偷往袖子里塞巾帼工坊的招工简章。

  那妇人转身时,柜台上留下个湿漉漉的指印……是刚才抹泪时沾上的晨露。

  ……

  晨雾渐散,金陵城的街巷里飘起炊烟。

  刘嬷嬷攥着十二贯宝钞推开家门时,灶台边的儿子猛地站起身,陶碗哐当砸在地上。

  “娘,这……这真是工坊发的?”儿子盯着她手里那叠盖着朱红大印的宝钞,喉结上下滚动。

  里屋传来木杖顿地的声响,瘫痪多年的公爹竟自己撑着门框挪了出来,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刘嬷嬷的袖袋。

  当啷一声响,刘嬷嬷把铜钱倒在八仙桌上。

  公爹哆嗦着摸过一枚洪武通宝,突然老泪纵横:“当年你男人战死,兵部给的抚恤银……连这半成都不到啊!”

  儿子扑通跪下来就要磕头,被刘嬷嬷一把拽住胳膊:“明日跟娘去工坊报名运纱队,管饭还有工钱拿。”

  同样的一幕在城南染坊哑女阿菊家上演。

  她刚比划着十五贯的手势,酗酒多年的丈夫就踹翻了酒坛,红着眼眶把家里最后半吊钱塞进她手里,结结巴巴说要戒酒去当脚夫。

  对门张婶扒着窗棂偷看,转眼满巷子都在传阿菊丈夫跪着给她穿鞋的稀罕事。

  最热闹的要数秦淮河畔的肉铺。

  赵屠户刚抡起砍骨刀要骂媳妇乱花买绒线的钱,就看见媳妇拍出二十贯宝钞。

  “掌柜的说我染的绛色纱比老师傅还匀!”小媳妇昂着下巴,惊得赵屠户刀都拿不稳。

  隔壁卖炊饼的王老汉刚笑话他怕老婆,转头被自家闺女用分红买的松江细布堵住了嘴。

  礼部郑清卓府上却炸了锅。

  郑夫人带着丫鬟们连夜赶制的“π字纹”手帕在茶会上被哄抢一空,回来就让人把织机搬进了正厅。

  郑清卓气得摔了砚台,却听见后院传来孙女脆生生的诵读:“三三如九,三四十二……”

  老管家战战兢兢来报,说小姐们把《女诫》糊了窗户,改用阿拉伯数字记账本描红。

  暮色降临时,徐记布庄后院突然腾起黑烟。

  巡夜的衙役冲进去,却见少东家正带伙计烧《列女传》的雕版,火光映着他们手里崭新的《纺织要诀》。

  领头的班头刚要呵斥,怀里突然被塞了本绢印小册子……封皮上《新式染色十八法》的字样在火星里闪闪发亮。

  更鼓敲过三响,北疆遗孀阿鲁台家的油灯还亮着。

  她正教十岁的儿子用炭笔在青砖上列算式,忽然听见窗根下有动静。

  推门一看,隔壁总角小儿们蹲了半院子,个个攥着写满数字的草纸。

  不知谁家婆婆在黑暗里啐了一口:“丫头片子学什么算账!”立刻被小孙女顶回去:“奶奶昨儿还夸刘嬷嬷会挣钱呢!”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染匠周大脚家爆发出一阵大笑。

  他举着媳妇带回来的琉球海砂样本满院子跑,逢人就嚷嚷要改行开染坊。

  几个原先把着秘方不肯外传的老师傅,此刻都挤在周家灶间研究新配方,有个白胡子老头甚至掏出了祖传的《天工开物》要交换心得。

  晨光微熹之际,物理院的蒸汽机突然轰隆作响。

  值夜的学士提着灯笼冲进去,却见小桃带着十几个女工在调试飞轮,她们发髻上别的铜钱在汽雾中明晃晃地闪着光。

  领头的女工笑着往炉膛里又添了铲煤,蒸汽呼啸声惊起满树麻雀。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皇城墙头时,卖花姑娘挎着竹篮走过巾帼工坊。

  大门上新贴的招工告示前挤满了人,有个穿长衫的书生正低声下气求妻子教他写数字。

  巷子深处传来“啪”的脆响,不知是谁家摔了《女四书》的雕版。

  ……

  巾帼工坊的分红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

  那些捧着沉甸甸宝钞回家的女工们,脸上掩不住的喜色,却让某些人心里翻起了酸水。

  户部衙门里,几个主事围在一起,手里捏着刚送来的俸禄册子,脸色阴晴不定。

  “听说了吗?那巾帼工坊的女工,织布染纱的,一个月竟能挣十几贯!”一个瘦高个的主事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可不是?刘嬷嬷一个寡妇,领了十二贯,抵得上咱们一个月的俸禄了!”另一个圆脸主事咂了咂嘴,眼神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角落里,郑清卓阴沉着脸,手里的茶盏捏得死紧。

  他想起昨日退朝时,朱元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郑卿,朕看巾帼工坊的账目,比你们户部还清楚。”

  当时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

  “荒唐!”郑清卓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里的水溅了一桌,“女子抛头露面,挣得比朝廷命官还多,成何体统!”

  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衙门里几个年轻书办正偷偷交换眼色,其中一个甚至小声嘀咕:“我娘要是能去巾帼工坊,家里也不至于紧巴巴的……”

  ……

第733章 南洋的贡船来了!

  与此同时,城南的巷子里,肉铺赵屠户正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自家媳妇儿从巾帼工坊领回来的十五贯宝钞。

  “这……这真是你织布挣的?”他结结巴巴地问,手里的砍骨刀都忘了放下。

  小媳妇昂着头,嘴角噙着笑:“掌柜的说我染的‘券青色’比老师傅还匀,多给了三贯赏钱!”

  赵屠户张了张嘴,想骂她“妇道人家不该在外头抛头露面”,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儿……明儿我也去工坊报名运纱队,听说管饭还有工钱拿……”

  对门卖炊饼的王老汉原本还想笑话他“怕老婆”,可一转头,自家闺女已经拿着分红买的松江细布堵住了他的嘴:“爹,您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可这‘德’字,如今能换钱哩!”

  ……

  礼部衙门后堂,几个老学究聚在一起,脸色铁青。

  “女子挣得比七品知县还多,这世道真是乱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拍着桌子,气得胡子直颤。

  “就是!我侄子在应天府当差,一个月才二十贯俸禄,如今倒好,连个织布娘都比不上!”另一个瘦削官员愤愤不平。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礼部侍郎杨况阴沉着脸走了进来。众人立刻噤声,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巾帼工坊的招工简章,重重拍在桌上。

  “诸位,我家夫人……昨日去报了名。”

  满堂寂静。

  ……

  秦淮河畔,几个书生原本还在高谈阔论“女子无才便是德”,可一转眼,就见对岸的巾帼工坊门前排起了长队。不少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甚至还有未出阁的姑娘,手里攥着招工简章,眼神里满是跃跃欲试。

  “荒唐!荒唐!”一个书生气得直跺脚,“女子都去织布算账,谁还相夫教子?”

  可他话音刚落,旁边卖花的小姑娘就脆生生地接了一句:“公子,您要是嫌女子挣钱多,不如也去工坊报名?听说运纱队还缺人呢!”

  书生涨红了脸,想反驳,却见对岸的女工们已经排着队领了工牌,说说笑笑地进了工坊。晨光洒在她们身上,映得那些宝钞上的朱红大印格外刺眼。

  ……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徐记布庄的后院突然腾起黑烟。巡夜的衙役冲进去,却见少东家正带着伙计烧《女诫》的雕版,火光映着他们手里崭新的《纺织要诀》。

  “烧了这些没用的!”少东家咬牙切齿,“明日就去巾帼工坊偷师!她们能染‘券青色’,咱们也能!”

  ……

  晨光微熹时,奉天殿外,朱元璋负手而立,望着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嘴角微微扬起。

  “标儿,你瞧,这世道……要变了。”

  ……

  晨雾还未散尽,陈寒便被东宫的小太监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披衣推窗,正瞧见那小太监在院门外跺着脚,怀里紧紧抱着个鎏金铜筒。

  “国公爷!南洋八百里加急!”小太监的声音带着晨露的湿润,“太子殿下让您即刻进宫!”

  铜筒在晨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筒口火漆上赫然印着蓝玉的虎纹私印。陈寒的手指刚触到筒身,便觉一阵海腥气扑面而来——这铜筒定是在船舱里浸了数月,连纹路里都渗着咸涩。

  东宫暖阁里,朱标正用银刀挑开另一封密函。见陈寒进来,太子竟失手碰翻了案上的青瓷盏,褐色的茶汤在奏折上洇开一片。

  “你看!”朱标直接抓起本账簿塞过来,“光是柔佛一国的贡船,就载来胡椒两千石、苏木八百担!”

  陈寒的指尖在账页上微微发颤。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突然活了过来,化作南洋炽热的阳光、咸腥的海风,以及蓝玉在战报里提到的“剿七留三”的刀光血影。他仿佛看见满载香料的福船正破开马六甲的浪林,甲板上的水手们用生硬的汉话喊着号子。

  “夏元吉这手养寇自重……”朱标突然轻笑出声,从袖中抖出张皱巴巴的草纸,“你猜这是在满剌加探子身上搜到的?”

  陈寒接过一看,竟是幅歪歪扭拙的海防图——标注明军弱点的朱砂箭头旁,赫然画着个龇牙咧嘴的骷髅头,旁边注着“明军火炮射程虚报三成”的番文。

  暖阁外突然传来窸窣响动。陈寒转头时,正看见朱元璋的龙纹靴尖踏过门槛阴影,老皇帝手里竟拎着串还滴着水的锡兰椰子。

  “尝尝!”朱元璋把椰子往案上一墩,“满剌加使者跪着献的,说是什么……”他眯眼看了看系在椰梗上的木牌,“噢,金丝椰!”

  椰子滚到账簿旁,撞翻了朱标刚整理的暹罗贡品清单。陈寒突然发现老皇帝龙袍下摆沾着些白色粉末,仔细看去竟是南洋特有的珊瑚沙——这分明是刚从码头回来。

  “爹您……”

  “朕去看了看柔佛的贡船。”朱元璋用匕首戳开椰壳,浑不在意溅在龙袍上的汁水,“你猜甲板下藏了什么?”寒光一闪,半截精铁打造的箭簇从椰壳里滚出来,“爪哇国的新式箭头,能射穿三层皮甲!”

  暖阁里霎时安静。陈寒盯着那截泛着蓝光的精铁箭头,突然明白蓝玉为何要在战报里特意提及“故意纵走探子”。海风穿过窗棂,带着应天城少有的咸腥气。

  朱标忽然拍案而起:“来人!传工部军器局掌印!”他抓起那截箭头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三个月内,我要看到比这个更锋利的箭簇!”

  但朱元璋却按住太子肩膀,从怀中摸出张被海水浸得发皱的纸条。陈寒凑近一看,竟是串古怪的符号——7/22/3.14——像是某种演算草稿。

首节 上一节 779/822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