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看后心就像被扔进了冰窟窿。
她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女子。
最后一次，她要去看看好让自己死心。
文姬已经做好了同苏辙和离的准备。
城外，一栋毫不起眼的房屋。
屋外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玩耍。
文姬打扮成一个农人模样坐在大树后休息。
在她的位置刚好能看清那栋屋子。
此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她既希望夫君赶紧到来，又希望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像一只摇晃的骰子，谜底在苏辙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一刻无情揭晓。
那年轻女子在看到苏辙的那一刻，欢快地飞奔了过去。
紧接着苏辙抱起了那男童，十分亲昵，三个人就像温馨的一家三口。
泪水不知不觉就划过了脸颊，文姬捂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晚饭前，苏辙照例赶回家和家人一起吃晚饭。
苏辙环顾四周都没发现文姬的身影，连忙问身边的仆人：“文姬呢？”
程夫人埋怨道：“你好意思问！文姬病了，你自己个的媳妇都不疼！”
“是孩儿的疏忽，孩儿这就去陪着文姬。”
苏辙连碗筷都没动，就赶忙回了屋。
屋子里，文姬一个人躺在床上，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像是在刻意等自己似的。
苏辙轻手轻脚走过去：“文姬，听说你病了，是哪儿不舒服？看过郎中了没有？”
文姬本背对着苏辙，听见苏辙的声音，慢慢坐了起来。
苏辙这才发现文姬脸上泪痕未干。
苏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文姬道：“我知你一直想与我和离。世上最难勉强的就是感情。我也不愿再做你的眼中钉，绊脚石。只是我不甘心，既然你喜欢郊外那个女子，还和她有了孩子，为何要同我成亲？难道我就活该做你的棋子？”
文姬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把苏辙都弄懵了，细想之后苏辙惊道：“文姬，你看到什么了？”
“今日城北郊外，我什么都看见了！”
苏辙大骇，那是他藏了多年的秘密，怎么就被一个女人发现？
“文姬，你误会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那女子果然是漂亮，你们一家三口多亲热啊，我才会当你们幸福路上的绊脚石！”
苏辙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苏子由，你可真是藏得深啊！你居然和城里的屈臣记有关系。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屈臣记的老板吧？”
这话令苏辙更加吃惊，可是文姬的话还没说完。
“我听任妈妈说，前两年你做了个梦，梦见祖父说在后院梅树下埋了银子。后来你们就真的在梅树下找到了一大坛银子。”
文姬道，“我不相信有什么托梦之说，那银子只怕是你埋的吧？”
苏辙的老底竟被文姬挖了个底朝天。
苏辙难以置信地跌坐在椅子上：“文姬，你怎么……”
文姬道：“你想问我怎么知道。你送我的砚台和颜真卿的帖子都价格昂贵。哪怕是把家里翻个遍也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
见苏辙不说话，文姬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苏辙抬眼，眼里是文姬从未见过的凌厉：“如果我说了，你能保证替我保密吗？”
文姬冷哼道：“我史文姬顶天立地，绝不会去做那背后小人！”
以苏辙对文姬的了解，他也相信她不会。
第二天，苏辙带着文姬再次出现在城郊的房屋外。
还是昨天的年轻女子和孩子。
那年轻女子见到文姬，仔细打量后道：“哥哥，这就是你娶的娘子吗？真是好看！”
哥哥，文姬被女子的话弄懵了。
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大了的莫愁，那男童就是祥安。
同莫愁和祥安住一起的还有胡大娘几人。
苏辙把文姬带到一边：“莫愁原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因和我死去的姐姐有八分相似，在三年前收留了她，与她兄妹相称。她跟着我姓苏，莫愁这个名字也是我取的。”
文姬没有见过苏八娘，但深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若说莫愁因像八娘才被收留倒是有几分可信。
文姬问道：“那小孩是谁？”
苏辙的眼里迸射出寒光：“那便是我姐姐的儿子。”
整个眉州城都知道程家当年遭了贼人。不仅家财被偷，一起不见的还有小孙子。
程家的孙子出现在这里，莫非……
文姬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不敢去想。
苏辙沉声道：“文姬，你很聪慧，应该知道祥安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文姬瞪了眼睛：“所以程家的大火是你放的？你和贼人勾结就是为了替你姐姐报仇？”
勾结这词太难听，不过苏辙也没法反驳。
“没错，创办屈臣记的钱就是从程家偷来的。文姬，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要不要报官由你决定。”
文姬的父亲就是眉州知州，她只要回趟娘家就能轻松把苏辙治罪，出口心中怨气。
这也是苏辙的一场豪赌。
这几天文姬看到的、听到的讯息太多，又是长期的失眠，顿时觉得头重脚轻，几乎晕厥。
苏辙见状，连忙把她扶到屋内休息。
不一会儿，胡缨和韩世英来了，苏辙出去和他们说事去了，莫愁端着安神茶走进来服侍。
文姬盯着莫愁的脸打量许久。
第45章 独当一面的妻子
莫愁道：“我知道夫人是瞧我像不像八娘子。”
文姬吃惊：“你知道？”
莫愁点头：“我当然知道。这些年哥哥待我很好，都是托了八娘子的福。”
文姬低眉垂睫，沉默不语。
莫愁道：“夫人，哥哥是世上难得的大善人，侠义心肠又才华出众，您千万不要生他的气，错过了那样一个好男子！”
文姬冷笑。
莫愁道：“韩大哥不是贼人，他是开国将军韩令坤的后人。只可惜遭奸人诬陷，才被迫落草为寇。幸亏有哥哥，才让黑水寨所有人不再过心惊胆战的日子。”
韩令坤鼎鼎大名，文姬怎会不认识。
她连忙问了莫愁许多事，莫愁都一一回答。
“夫人，你怎么了？”
讲完后，文姬一直不说话，莫愁担忧问。
“没什么，我需要静一静。”
莫愁聪慧，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后院里，胡缨禀报道：“三郎，按照你的规划，我们已经在益州、遂州等九个州府开了屈臣记的分店。而且在益州新开了作坊进行货物的生产。”
苏辙道：“一切按计划进行是好事，胡大哥你愁眉苦脸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韩世英道：“哥哥，确实如此。随着我们生意越做越大，手里的伙计工人也越来越多。货物的流动、伙计的管理还有账目也出现了许多不清楚的地方。前几日，我们发现益州分店的掌柜私自更改数目，中饱私囊。”
胡缨道：“那掌柜我们已经开除，但就是怕以后还会有许多这样的情况出现。”
苏辙低头沉思。
他创办屈臣记是完全按照现代公司的做法。
门店直销，工人统一造册登记，至于物流刚好交给胡缨他们一群军人。
各个部门和分工苏辙都安排好了，唯独缺乏财务人员。
财务的管理很精细也很细碎，需要特别细心和耐心的人。
韩世英手里的人都是一群武夫，出力行，管理和财物就大而化之。
苏辙只有一个人，一个脑袋一双手，其实是忙不过来。
更何况他和屈臣记的关系一直很隐秘，如果要找人掌管财政大权，那么那个人还要特别信任才行。
就在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声：“三郎，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去查查屈臣记的账目如何？”
三人皆是一愣，胡缨和韩世英连忙冲着文姬作揖。
“见过嫂嫂。”
“弟妹好……”
文姬微笑问道：“官人，莫非这二位就是胡侠士和韩相公？”
韩世英拱手道：“嫂嫂恕罪，这么久以来从未拜访过您。”
文姬瞥了夫君一眼，把刚才的愤怒和痛心都掩藏在心底。
她冲胡缨和韩世英施了一个万福：“是我粗鄙，是而官人不让我抛头露面。”
这句话可把苏辙正尴尬了，他连忙道：“夫人多心了。”
文姬道：“既然是我多心，那么我去查查屈臣记的账目没有问题吧？”
苏辙道：“夫人，屈臣记账目杂乱，我担心你累着，你刚才还头晕呢！”
文姬道：“你给我多买几棵山参不就行了？还是说我们夫妻并不交心？”
除了小两口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从新婚夜就一直分床而眠。
胡缨道：“嫂嫂是名门闺秀，又是才女，三郎，说不定嫂嫂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呢？”
韩世英也在一旁附和，没办法，苏辙只好拱手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从那以后，文姬和苏辙就互相打掩护出门。
城中一座小屋，那是苏辙管理屈臣记专门买下的。
后院里，账本堆积得像小山一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