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捂着自己可怜的腿肚子：“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
眉州。
韩世英昼夜兼程终于在三天内赶了回来。
“夫人，这是公子的加急信。”
韩世英呈上的信笺居然折成了一颗心的形状。
文姬乍一看，不免发笑：“官人这又是作甚？”
韩世英解释道：“公子说了，这个就代表他的一颗心。虽然他人不在夫人身边，但心永远在夫人身边。”
“油腔滑调！”
文姬嘴里埋汰，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
打开信笺，夫君的字迹映入眼帘。
两人本是新婚燕尔，可却骤然分开，难免日夜思念。
见字如面，文姬想到夫君又感怀又失落。
信中，苏辙详细告诉了妻子自己的规划和打算，希望能得到文姬的理解和支持。
除了信，还有一幅小图。
图中一个男子跪在搓衣板上，那是苏辙远远给娘子请罪。
文姬收起信笺：“世英，子由信中说汴京洪水和瘟疫的事情问你就行。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韩世英拱手，把他带十万两银子去了汴京之后的种种，一五一十全说了一遍。
文姬脸上露出微笑：“子由心善，他不会看着百姓受苦不管的。”
韩世英道：“嫂嫂说得极是，所以请您千万不要怪罪哥哥。”
“你们做的是为天下百姓，为子孙积福的大好事，我为何要责怪你们。至于子由信中说的银两，你给我点时间筹措。”
如今「屈臣记」是文姬当家，家底到底有多少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送走韩世英之后，她开始清算所有账目。
所有的现银加起来也还是不够，为此文姬一夜未眠。
清早，陪嫁丫鬟彩月前来为文姬梳妆，发现她眼底带着乌黑，暗暗思忖，三娘子思念郎君得紧。
文姬起来床立即吩咐的道：“彩月，把我的嫁妆拿出来。”
彩月道：“三娘子，你要哪样，我去给你找。”
文姬轻描淡写道：“全部……”
彩月大惊：“娘子，你的嫁妆一直都在偏殿好好放着，为何突然要全部取出？”
“小声一点，当心被母亲和嫂嫂听见。”文姬提醒道，“我打算托世英把我的嫁妆全部变卖。”
第61章 变卖嫁妆
彩月更吃惊了：“三娘子，嫁妆是咱女子最后的依靠，你要是全部变卖，万一将来……”
文姬摆摆手：“彩月你无需再劝，我已经想好了。我相信官人，若他将来负我，也是我自己下的决定。”
彩月叹气，她从小陪着自家娘子长大，对三娘子的脾气十分了解。
她虽是女子，却有男子的果敢，认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嫁妆一直放在苏家，那么多嫁妆若是要变卖只怕会惊动苏府上下。
文姬和韩世英商量着，晚上偷偷把嫁妆全部运了出去。
女子的嫁妆婆家是不能过问的，就算屋子里空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东挪西凑，文姬好不容易又给夫君凑齐了十万两银子。
城外十里亭，韩世英带着手下把银子伪装起来，准备出发去汴京。
出发前，他拱手对文姬道：“嫂嫂，可有话或者书信让我带给哥哥？”
文姬看了丫鬟彩月一眼，彩月立即把一幅画轴递给韩世英。
韩世英迟疑：“嫂嫂，这……”
文姬道：“子由看了这画轴就会明白。”
韩世英把画轴用绳子绑在身后，仿佛这画轴比那十万两银子还要重要。
“嫂嫂放心，就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要把信物完完整整叫到哥哥手上！”
文姬道：“别胡说，你们会平平安安到汴京。子由有你和胡缨这样的兄弟是他的福气。”
“哥哥有嫂嫂这样的妻子才是令人羡慕！”
说完，韩世英就跨身上马：“嫂嫂，我去也！”
“一路小心！”
直到队伍已经走得很远，文姬还在昂首遥望。
彩月幽幽道：“三娘子望眼欲穿，不知主君和两位小郎君何时才会回来。”
文姬道：“官人他们是在汴京做大事，岂能沉湎于儿女私情？”
彩月道：“我这不是为三娘子忧心吗？你就不担心小郎君在汴京讨了个妾室？”
文姬低眉：“官人有大抱负，我不能拖累他。他若真是三心二意之徒，我就休了他。我断可不肯和别的女子分享丈夫。”
彩月暗暗叹气，自家娘子的志气非寻常女子能比。
——
汴京。
禅房里，苏辙打开了妻子的画轴。
图中画的是一片竹林，竹林下摆着案几，案几上香炉发出袅娜轻烟。
一个女子坐在案几旁沏好了茶，虽看不清神情，孤寂之感却油然而生，像是在抱怨没有知音同她饮茶。
案几对面空空如也，一如女子的心境。
苏辙拿起笔，就在留白处画上了一个俊美的男子。
男子的视线直直落在女子身上，舍不得挪开。
给文姬的画轴填上空白后，苏辙又请胡缨派人加急给文姬送回去。
此时，举人考试已经近在眼前。
在参加进士考试之前，苏辙和苏轼毕竟先通过举人考试才有资格。
为了不让父亲失望，苏辙每日和哥哥在禅房里刻苦用功。至于美食街的改造苏辙都交给了沈括、韩世英和胡缨三人去主管。
不过，美食街的设计全部是由苏辙完成。
当韩世英和胡缨看到苏辙绘制的设计图时，又惊又奇，因为那是和水墨画完全不同的风格。
韩世英赞叹道：“哥哥，我有事总觉得你是天上神仙下凡，好多东西都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沈括瞥了苏辙一眼，笑道：“他不是从天上来，是从下边来的鬼才！”
众人忍俊不禁。
苏辙道：“我最近抽不开身，一切就麻烦你们了。存中、世英，你们有事就让胡大哥传话给我。”
韩世英曾经在苏家住过一段时间。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在苏洵和苏轼面前露面。
韩世英道：“哥哥尽管安心念书，剩下的事情有我们呢！而且存中兄眼光独到，有他在不会有问题的。”
沈括把苏辙拉到一边：“子由，官场黑暗啊！你真的铁了心要通过科举？”
苏辙道：“沈存中，你丫的是不是管太宽了？”
沈括耸耸肩：“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你父兄失望。”
知道你还问，苏辙很是无语。
沈括又道：“子由，反正我这辈子就跟着你混了！人生短短数十年，咱俩就在宋代创造新的世界！”
苏辙懒得理他的宏图大志：“你丫的只要把美食街的项目给我弄好了，我就给你分一半的干股给你！”
沈括笑道：“我就知道，跟着大佬吃饱饭！”
“行了，快走吧！一会儿该要被发现了！”
苏辙催促着，把几人撵出了兴国寺。
从此以后，沈括出面买下了来凤街，并且带着韩世英忙着找工匠翻修整条街道。
苏辙和哥哥每日在禅房里互相谈论、互相鼓励念书。
至于苏洵，自从拜谒过文坛领袖欧阳修之后，欧阳修就把他的文章上呈给了官家。
一时间，汴京城里的文人墨客人人争先拜读苏洵的《论衡》、《权书》等，苏洵名声大噪。
每日宴请苏洵的人络绎不绝，苏洵也每日周旋在达官贵人你之间，既想为自己奔一个前程，更是为两个儿子铺路。
嘉佑元年年末，苏轼和苏辙顺利通过了举人考试。
与此同时，夜市一条街的翻修工程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来凤街原本就像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经过一番打扮之后立刻就变得美丽多姿起来。
举人考试通过的苏辙心情大好，走在来凤街上怎么看怎么喜欢。
沈括道：“子由，怎么样？符不符合你心中的标准？”
苏辙第一次赞同损友：“存中，简直和我的设想一模一样。”
沈括洋洋得意道：“那是，你知不知道我们找的工匠从前都修过皇家园林，技术那是一个比一个精湛！”
诚然，古代工匠们做工十分细致，就算是窗棱这样的细节都足够精美。
曾经苏草游玩过影视城，那些仿古建筑都是经过镜头美化，凑近看却十分粗糙与廉价。
苏辙道：“临近年关，我打算在上元节这天举办彩灯会，庆祝新生的来凤街。”
韩世英为难：“哥哥，距离上元节已经不足一月，我怕会来不及。”
沈括接话道：“世英你不用担心。你可能不知道夜市最重要的不是堂食，是流动客人边逛边买边吃。所以咱们只要把彩灯和小摊弄好一点，里边的大厅粗糙点也没所谓。”
韩世英和胡缨面面相觑。
子由和存中两个人的脑子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点子，令人意想不到，有时候甚至让人摸不着头脑，需要详细解释才能理解。
尽管如此，韩世英和胡缨还是把他俩佩服得五体投地。因为他们的办法与众不同又行之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