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姬知道夫君回来一滴眼泪也没流，所有的悲伤都深藏心底。
这样下去会闷坏的。
“娘啊！娘啊！”
苏辙在文姬的怀里嚎啕大哭。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时光也不能倒流。
几日后，苏洵一行人终于风尘仆仆赶回家中，众人在棺木前又是一通哭。
这其中最难过的莫属苏洵，他满腹才华，一生都在追求科举入仕，可他却屡次不中。
在追求仕途时，他接连失去了父亲和妻子，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苏洵是悔恨的，已经年近半百的他把尘世许多事都看透了，再也没了追名逐利的力气。
下葬妻子的时候，苏洵留了墓穴，待他百年之后与妻子同穴而眠。
忍痛办完妻子的丧事，苏洵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下了对亡妻的祭文：
呜呼！
与子相好，相期百年。不知中道，弃我而先。
我徂京师，不远当还。嗟子之去，曾不须臾。
子去不返，我怀永哀。反复求思，意子复回。
……
我独悲子，生逢百殃。有子六人，今谁在堂？
唯轼与辙，仅存不亡。咻呴抚摩，既冠既昏。
教以学问，畏其无闻。昼夜孜孜，孰知子勤？
……
二子告我：母氏劳苦。今不汲汲，奈后将悔。
……
故乡千里，期母寿考。归来空堂，哭不见人。
伤心故物，感涕殷勤。嗟予老矣，四海一身。
自子之逝，内失良朋。孤居终日，有过谁箴？
昔予少年，游荡不学，子虽不言，耿耿不乐。
我知子心，忧我泯没。感叹折节，以至今日。
……
凿为二室，期与子同。骨肉归土，魂无不之。
我归旧庐，无不改移。魂兮未泯，不日来归。
第82章 野心勃勃
年近半百的苏洵经历了失去妻子的痛楚后，苍老了很多。
苏轼和苏辙更加孝顺父亲，哪怕只能消除父亲心中一点点的伤痛也是好的。
沈括作为客人，一直都是莫愁在照顾一日三餐，沈括很是感激。
他看见莫愁因为失去养母整日愁眉不展，想逗她开心开心。
这日莫愁又做了一件新衣给沈括送来。
沈括道：“莫愁，你想看看彩虹吗？”
莫愁仰头望了望天：“这晌晴的天，根本不会下雨又哪里来的彩虹？”
沈括笑着拿出一个透明的东西：“用这个就能看见彩虹。”
“用这个？”
莫愁仔细打量，那个东西长长的，透明的，不太大，形状也很奇特。
这是一个三棱镜，在21世纪很常见，也很容易买到。
可是这是宋代，沈括无意间发现的水晶矿。
找了许多工匠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手工才打磨出来的，十分难得。
沈括把三棱镜放在阳光里，不断调整角度，在窗台上就出现了一道彩虹。
莫愁欣喜极了：“真的是彩虹！存中哥哥，你是如何做到的？”
物理课上老师讲过这是光的折射发生了色散现象。可是该怎么和一个没有接受现代教育的古人讲呢？
沈括只好胡诌道：“这叫乾坤镜，一个神秘门派的至宝，我无意中得到的。”
在莫愁眼里，沈括除了打架不行，其他的都好厉害。尤其是他脑子里仿佛有数不清的奇思妙想。
“存中哥哥，我还记得你以前用过一个很奇怪的方法救了一个快死的老翁，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括想了起来，他那时用人工呼吸救了一个呼吸骤停的老头。
“我外祖家世代行医，我这是在外祖那里学的急救方法，叫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莫愁听着这个完全无法理解的名字，满脸疑惑：“我看着挺有用，存中哥哥可以教教我吗？”
“好啊！”
沈括兴致勃勃，当初大学时，学校组织急救比赛。
他和队友在比赛前轮流扮演医生和伤员，演练了无数次。
当然了，队友里就有苏草。
沈括躺在床上，让莫愁双手叠加有节奏的按压自己胸口。
莫愁学了几次，沈括夸赞道：“节奏不错，学得挺快。那么我们从头按步骤来。你先要让病人把脸瞥向一方，清理口中的堵塞物，然后一手按着额头，一手抬高对方的下巴。”
莫愁听得十分认真。
“接下来就是嘴对嘴过气给对方，让他呼吸顺畅。”
听着「老师」的讲解，莫愁把视线落在了沈括的唇上。
忽的，她面红耳赤地离开了「病床」。
为了缓解尴尬，莫愁道：“存中哥哥，你那个乾坤镜很不可思议，可以送给我吗？”
本是莫愁无心之言，没想到沈括竟一口答应下来：“莫愁妹妹，你想要就拿去吧！”
说完，沈括把三棱镜放在了莫愁手里。
“多谢哥哥。”
莫愁施了一个万福，羞红了脸匆匆离去。
城郊……
苏辙和沈括坐在一个小土丘上。
“子由，你如今要在眉州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你打算做什么？”
苏辙望着远方，这里是他小时候嬉戏玩闹的地方。
他不喜读书，就爱跟着祖父到田庄可以自由自在玩耍。
“冬天快到了，许多百姓只能靠稻草和麻衣抵御寒冬。这里是成都平原，我想买下千里良田大面积种植棉花。”
此时，棉花还是稀罕物，主要在边疆地区种植，产量又低，价格自然很昂贵，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
沈括赞道：“这个主意好，人无我有，人有我精，这是发家致富的一条好路子啊！”
苏辙淡淡道：“我只是想为大宋百姓做点事，至于挣钱倒不是那么重要。”
他现在已经足够有钱。
沈括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辙：“你小子变了啊！我记得你以前就只想找个稳定一点，轻松一点的动作，说混吃等死就够了。现在呢，我竟读出了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味道？”
苏辙懒得反驳损友的戏谑之词，道：“杜甫心忧百姓但无能为力，只能用文字呐喊。我既有能力，就替诗圣实现愿望吧！”
沈括道：“这么说来，你以后还要盖房子给贫民居住？毕竟你学的就是建筑设计嘛！”
苏辙忽的失笑：“刘波，你说我这算不算是专业对口？”
沈括感怀：“多少年没有听到刘波这个名字，我都快忘记我自己是谁了。草，这世上唯有你一人这么唤我。”
是啊，这世上何尝不只有沈括一人唤他作「草」，原来那么讨厌的名字，如今听来却倍感亲切。
“你呢？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苏辙问。
沈括望着远方，思绪飘回了很早很早的从前：“草，你还记得吧，我一直喜欢地理，高中时就想选文科。可是我爸妈强势，说男孩子学理科，大学专业多好就业。后来我想学地质勘探，可我爸妈又说房地产很热，强迫我填了土木工程。”
苏辙道：“我当然记得。你呀，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成天就抱着地理的专业书啃，好多我看都看不懂。”
沈括站起来，带着苦笑：“上辈子我不能做自己的主，这辈子我想按照自己的心愿活着。”
苏辙也站起来：“难道你要像之前一样，勘探全国？可是刘波，现在是大宋朝，北方有西夏和辽国，西边是吐蕃和回鹘，南边还有大理国，现在他们都不属于宋。虽然我是理科生，但还记得这些地方资源最丰富。你此去太危险。”
沈括拍拍苏辙的肩膀：“你不是说过嘛，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我会先从大宋版图内开始，其余的再徐徐图之。就像你一样，哪怕就是种棉花，在没有农药化肥，没有大机械的时代，也无法一蹴而就。”
苏辙道：“三年，三年棉花必有所成，可是你不一样，开发自然资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重要还有官府这一关，朝廷这一关。”
开采和专营都得朝廷首肯，绝非易事。
第83章 誓要开创盛世
沈括笑了：“从前我没钱没人，只靠我一个人当然不能成事。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有你了。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关键是你聪明，而且早晚要入朝做官，我相信你能解决剩下的问题。”
子由，如果我们能开采出石油、铁矿、金矿、铜矿、煤炭，我们就能富甲天下，掌握大宋的经济命脉，成为大宋看不见的真正主人！”
苏辙吃惊：“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从前是没有。”沈括如实说来，“和你重逢之后我才有了这样的打算。我只是个矿石迷，而你是个生意奇才。你既有悲天悯人之心，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一心为民」这四个字好写不好做，也不是一百万两，一千万两能干成的大事。
必须要亿万万两，还要有数不清的工业、服务业，把百姓从单一的小农经济中脱离出来，才能实现真正的百姓富裕，社会富裕！”
苏辙无疑被沈括的话惊呆了。
在他的印象里，沈括就是个二货加逗逼，很不靠谱，哪知他的胸怀连自己都不可比。
做了两世人，果然胸襟和气魄都不一样了。
“存中，你……真的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