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喟然叹曰：“子由，我们本是21世纪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既然我们能穿越千年来到文化、经济最繁荣是宋朝，我想这或许是天意。
天意要我们在这里做出一番惊天动力的大事业。否则，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躺平，混吃等死一辈子？”
不！我们要发挥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时代，尤其是最底层的百姓。
在王朝社会，一直都是权贵的势力斗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们活得像蝼蚁一般，平均寿命不会超过四十岁。
子由，你想想，在咱们那个时代，四十岁的人还很年轻，爬山游泳旅游。那才是生而为人该有的样子，而不是权贵的附庸和奴隶。”
“存中……”苏辙发自内心地感佩，“你想的比我深，看得比我远。”
沈括打趣道：“那我在你心中的形象有没有提高？”
苏辙笑了：“有！从马里亚纳海沟直接到了珠穆朗玛峰。”
两人相视而笑后，苏辙又道：“存中，你说得对。我们是男人，男人就该闯出一番名堂来。他日，在史书上也有我俩的名字！”
沈括感慨：“当然会有，只不过是沈括和苏辙，不会是刘波和苏草。”
此刻，两个人都静默了。
有时候他们也会疑惑，他们到底是谁。
或许他们原本就是沈括和苏辙，刘波和苏草只是他们的一个梦罢了，关于未来一个美好的梦。
“存中，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沈括低头：“就这几天吧。”
苏辙蹙眉：“你去的地方都是荒郊野岭，身边若只有书童太过危险。世英在汴京，胡缨又去了回鹘弄棉花种子。你身边必须得有高手保护才行。”
思索片刻，苏辙想到了一个人：“存中，你再多待一段时间，我安排人保护你。”
沈括没有拒绝：“这样也好，否则遇见山贼我就挂了，谁来助你开创盛世？”
苏辙捶了沈括一拳：“别口没遮拦咒自己。我们都会好好的，会长命百岁，会结婚生子。”
忽的，沈括抓起苏辙的手：“我们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苏辙郁闷，反手捏住沈括的手腕，疼得他直求饶：“子由，你以前文盲就算了，怎么现在也还文盲。这句话是形容战友情不是男女之情，好吗！”
“是！是战友基?情。”
沈括道：“你老婆如花似玉，手段狠辣，我可不敢惹！”
苏辙松开沈括：“算你识相！”
沈括揉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手腕：“像「王熙凤」这种野马也只有你能驯服！苏兄啊苏兄，你早晚都得「气管炎」。”
“是吗？”苏辙反讽，“那我就祝存中兄娶一个「河东狮吼」，不听话就跪搓衣板啊！”
“我以后的娘子必然是闭月羞花，柔情似水，小鸟……”
沈括话还没说完，苏辙就踢了他一脚：“别做梦了。”
说完，苏辙抬脚就走。
“子由，等等我！”
沈括一边喊一边追上去勾住苏辙的肩膀，就像他们很久很久以前一样。
——
房间里，沈括正在收拾行李，莫愁敲了敲门，送了茶和点心进来。
“存中哥哥，听说你要走了？”
莫愁的声音很低。
沈括把打包好的行李放在床头，走过来坐在桌旁：“是啊！这茶真好喝！莫愁，谢谢你。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
莫愁低眉垂睫：“我知道男儿志在四方，你早晚要走的。”
看见莫愁，沈括心中也涌起一些奇怪的情绪，只可惜他那时不清楚是什么。
“莫愁，走之前，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莫愁抬眼一看，是一块非常漂亮的石头。
沈括道：“莫愁，这叫紫水晶，非常难得。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水晶本来越通透越好，这一块有杂质导致里边有很多小点。虽然如此，但你看想不想夏天的星空？所以我给它取名「星空」。”
莫愁接过紫水晶，细细端详：“这是不是就像人一样，就算不完美但也有另一种韵味？”
沈括瞪大了眼睛：“我之前就一直在想，却不得其解，今日你一说让我醍醐灌顶！果然是子瞻、子由的妹妹，才气和灵气都非常人可比。”
莫愁被夸得低下了头：“存中哥哥过誉了。”
“我句句出自肺腑。”沈括一边说一边拿了一个点心，“真好吃，没想到这眉州的点心丝毫不输汴京！”
这可不是外边商铺买的，都是莫愁亲手做的。
莫愁心中不舍，解释的话也说不出，只是愣愣看着手中的紫水晶。
眉州城外，沈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
他的身后还有高达和他的一帮江湖兄弟。
一月前，苏辙修书一封给大哥包拯，央求他割爱把高达给自己。
包拯豪爽，一口就答应下来。
高达原是江湖侠士，遇上包拯后才成了衙门中人。
苏辙拜托他联系了从前的江湖旧识，一起跟随沈括。
这一次，沈括的队伍扩大到了十五人。
沈括拱手道别：“存中感念诸位的照顾，伯父、子瞻兄、子由兄后会有期！”
苏洵父子三人齐齐拱手：“一路保重！”
第84章 缅怀恩师
沈括又骑马来到女眷的马车前。
文姬撩起车帘：“沈郎君，望你早日归来。”
沈括施礼道：“三娘子，存中定不负子由和你的期望。”
文姬道：“不必着急，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车里的王弗不解，问道：“弟妹，什么期望？”
生意的事情家中人皆不知，文姬只好扯了个谎：“当然是盼望沈郎君早日高中，娶得如花美眷。”
说着，目光还瞥向了车里的小妹莫愁。
王弗瞬间会意，道：“小妹，沈公子要走了，你就没什么叮嘱的吗？”
莫愁知道两位嫂嫂打趣她呢，也不生气，只是望着车外的沈括：“存中哥哥一路珍重！”
“那在下就此告辞，诸位珍重！”
说完，沈括勒转马头，领着高达一行人远去。
莫愁的视线也跟着他们由近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文姬放下车帘：“别瞧了，已经看不见了。”
王弗笑道：“文姬，你瞧小妹的眼珠子都快跟着一起去了。”
莫愁鼓着腮帮子：“两位嫂嫂尽拿我开心！”
王弗道：“文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妹既喜欢沈公子，他又是你三哥哥的至交好友。你就该和三郎说和说和，毕竟小妹是女孩子，脸皮薄。”
文姬故作懊恼：“嫂嫂说的是呢！都怪我疏忽，要不，我现在就让子由去追？”
莫愁道：“两位哥哥都是进士及第，我将来的郎君也必得是进士之才，我才愿意嫁！”
王弗道：“小妹有志气，难怪刚才文姬要叮咛沈公子要他早日高中。”
莫愁羞得满脸通红，她知道说不过两位嫂嫂，干脆闭嘴不说话。
马车徐徐走在回城的路上，马蹄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另一辆马车里，苏辙向父亲请示道：“爹，我明日想去天庆观看看，给老师张易简道长上柱香。”
苏轼立马接话道：“子由，我最近也正有此打算。”
苏洵感慨道：“张道长为眉州百姓捐躯，又是你俩的授业恩师，还有天庆观的道长个个都是护国的英雄。按理说，我本该与你们一同前去，只是我最近腿疼得厉害。子瞻，子由，明日你们两兄弟就一同前去，也替爹上柱香，拜一拜。”
“知道了，爹。”
当日回家，苏辙就把要去天庆观的消息告诉了文姬。
文姬知道那里是夫君和哥哥启蒙的地方，又因天庆观的道士们为保护眉州而尽数牺牲。
因而说道：“官人，奴家想和你一起去，不知可否？”
苏辙道：“自从老师去世，天庆观就破败了，那里没什么好看的。”
文姬道：“我去不是为了参观。张道长虽身故，但气节永存。况他又是官人的开蒙老师，我也感恩想去拜一拜。”
苏辙思忖了片刻，道：“既如此，你去问问嫂嫂愿不愿意去。出了天庆观，我就带你们去田庄上看一看。家里太闷，你们出去散散心也好。最近你和嫂嫂都辛苦了。”
文姬笑逐颜开：“那我现在就去问嫂子。”
王弗一听，也十分愿意同往。
第二日一早，苏辙就让胡缨雇了马车，往天庆观走去。
离天庆观越近，苏辙的心就越是不安。
从前的他看不起道士，还在心底偷偷咒骂过恩师好多次。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太幼稚。
这一次去，苏辙打算在恩师的墓前好好向他道歉，无论他是否听得见。
走到天庆观的山门前，道观的萧条超过了苏辙的想象。
从前的天庆观香火很兴盛，规模也很大，里边的北极院还有上百个孩子跟着恩师念书。
可是现在的天庆观大门腐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下似的。
原本宏伟的建筑塌了一大半，只剩下中间的主殿。
尽管如此，主殿也是摇摇欲坠。
院子里一个道士佝偻着身子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听见有人走进来，道士抬头：“施主，你们是？”
苏辙一眼就认出那道士是清辉，因为他当年顽皮不爱念书，张道长就吩咐清辉督促苏辙。
若是完不成功课就不许吃饭，不许进学堂，不许休息，不许……
苏辙开口道：“清辉师兄，是你吗？”
苏轼一听，很是错愕。
在他的记忆里，清辉师兄那时还是少年，哪怕过了十年也不及三十，怎么就老成这般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