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颜值即正义，这话在唐朝，乃至后世王朝，都有一定道理。
因为经历过科举考试以后，并不是直接当官，得再通过铨选，只有说话爽快，体貌丰伟、仪表堂堂的男人，才能够踏上朝堂，亦或施政一方。
身材五短、体貌猥琐，则大概率跟入朝为官无缘。
相传，曾与孟凡有过一面之缘，并赠送宝物的钟馗判官，便是在殿试时，由于面容狰狞，因吓到了皇帝被嫌弃，愤而自杀……咳咳。
第324章 家宴
九一通化，妙辩无方，九色宝光，始一为主，玄元始气，合生九门，三号各三，故为九一。
道家极数为九，毫无争议。
另外，自从在赶尸客栈被唐朝牌友调笑没文化以后，孟凡日常除了阅读道藏，也开始抽时间去主动了解一些杂学。
故而天保九如具体含义是什么，他自然知晓，不仅如此，连后世狂傲如桃花庵主唐伯虎，也只敢自号六如居士这件事，孟凡同样清楚。
不过，武则天看样子并非故意坑害他，单纯喜欢其中的美好寓意，特意赐给中意的后辈罢了。
再加上唐朝风气相对开放，以天后之尊，完全可以无视所谓僭越之嫌。
北斗七元真人，字九如？
显然，他很喜欢。
正因为如此，心中芥蒂稍稍放下。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很多可称传奇，却又不乏血腥、腌臜的事情并未发生，那便暂时按住——
自始至终，武则天都是以宽厚长辈形象示人，需要保持警惕不假，但孟凡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初次见面就冷着张脸，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式，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说实话，这种情况是超乎他最初预料的，只能说姑母不管是情商，还是手段，都让人叹服。
“姑父，姑母。”
“侄儿有一事上奏。”
通过讲述一些过往经历，以鬼神之说满足公主等人好奇心，彻底融入氛围以后，孟凡开始谈及正事。
眼见他从袖口中变出两张奏折，武则天稍稍正色，但依旧是凭几支手，一副松散的样子，并未破坏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家宴氛围。
身侧，一名上衫下裙，发结百合髻的清秀宫娥瞬间会意，轻抬莲步，朝着孟凡走来，但看上去很拘谨，哪怕神情中透着好奇之色，依旧不敢跟他对视许久。
上官婉儿？
如果说武后是一朵盛开的富贵牡丹，那此女便是有幽谷百合。
应该是了。
牌友谈及初唐时曾说过她，婉儿年十四，聪达敏识，才华无比，天后闻而试之，援笔立成，皆如宿构。
故而得以免除奴婢身份，离开掖庭，代帝后、公主赋诗，且能够做到众篇并作而采丽益新。
简单来说，便是一个真才女。
此外，在提到上官婉儿时，亦有一桩旧闻被带出——
二圣某年居厅议事，婉儿随侍其中，天后言语稍忤天皇，圣人一怒之下抽剑疾刺上官婉儿，额破血流，众宫娥惊绝当场，不敢言语。
向来宠信婉儿的天后，却并未开口回护，仍与夫皇对峙，最终是李治选择退让，命其它宫娥将血涂玉颊的上官婉儿带出去医治。
自此往后，便用梅花钿掩盖。
纯纯夫妻争执，殃及侍女。
因为突然想到了这些，孟凡先是看了看她的额间，光洁白皙，显然时间尚早，并未发生此类事件。
随后，又趁交接奏折之际，目光下意识投向素手，细长秀美，但第四指外，却有着消退不掉的握笔茧。
不同于某人的随意，上官婉儿恪守礼法，根本不敢与之近距离对视，只是露出一抹温和笑意，而后默默取了奏折便走，期间没有任何言语。
毕竟她从婴儿时期就被投入掖庭，与母亲一起为其它宫女浆洗衣服，饱受欺凌。
正因经历过绝望，哪怕如今只有十四岁，上官婉儿也深深知道，对任何人展露的情绪，都是一种生存手段，得慎之又慎。
或许，才华、机敏、细腻洞察、处变不惊，再加上姣好的面容，都可成为晋身之阶。
待两封奏折递到武则天与李治手中，孟凡将目光收回，专心享用着摆在桌案上的美食。
御黄王母饭、光明虾炙、火焰盏口?、八仙盘、白龙臛、缠花云梦肉、遍地锦装鳖……
诚然，唐朝没有铁锅炒菜吃，但各种天然调味料自是不缺，加上御厨手艺，滋味差不到哪里去。
老饕狂喜！
“阿兄，吃这个。”
“金银夹花平截，令月最喜欢。”
身边坐着个小拖油瓶。
看起来格外热情，不等回答，便用随身小刀切开类似蒸卷的东西。
蟹香味扑鼻而来。
老燕京鸡肉卷？
不，这是老长安蟹肉卷。
说实话，孟凡已经能够猜到它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先把面团擀成皮，在上面放置剔好的蟹黄、蟹肉，再卷成一个长卷，上笼蒸熟，随着食用之人用刀将它切开，卷面呈现出黄白交织的颜色，故而叫金银夹花平截。
至于涉及什么秘方调料，以及火候问题，就得问御厨了。
“好吃。”
一连吃掉三块，孟凡认真评价，毕竟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够吃到这种东西，御厨手艺更是如此。
“还有……玉露团！”
李令月在桌案上找了片刻，才想要找到推荐的美食。
表面凝结成霜粉，外层为糖蜜酥酪，用模具压成印有牡丹的团状。
甜食，孟凡不太喜欢，但也认真品尝，凭借味觉猜出是用豆粉烤干制成，会配以龙脑、薄荷等香料。
两人互动之际，武则天将一切尽收眼底，同时也将两封奏折全部看完，只不过待孟凡玉露团被咽下，才询问道：
“九如，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初次被人称呼字，孟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施施然道：“此事自有两位圣人决断，臣依令而为。”
奏折中已经讲明前因后果，淮水龙神不满祭祀规格，想要借此试探朝廷态度，已致使无辜百姓死亡。
当地县令以及城隍皆认为，朝廷应当明正法典，让龙神以命抵命。
又过了片刻，精神有些疲惫的李治开口道：“九如可有把握将之正法？”
“此事易尔。”
孟凡坐姿端正，叉手道：“只需朝廷一道旨意。”
“可。”
李治点点头，他尊敬五岳四渎的神明，给予祂们加封，但不意味着畏惧，真要论起来，皇帝可是天子！
“乏了，此事着天后处置，我回寝宫歇息，你们继续饮酒。”
“二郎，带你两个弟弟多与九如亲近。”
“是，父皇。”李贤正欲起身相送，就被李治摆手拦住。
李令月娇嗔：“二郎真扫兴，今日可是家宴。”
第325章 融入时代
承庆殿听名字就知道是个寻欢作乐的地方，事实也确实如此。
在孟凡抵达之前，这里有舞蹈、音乐、美食……
现如今，气氛缓和不假，也确实有了家宴的意味，性格强势如武则天在询问了一些淮水龙神之事，便重新聊回家长里短。
奈何太过空旷了，哪怕有宫娥、太监，仍旧显得清冷。
“昔年，我在武家惟有你阿娘一个朋友。”
武则天把目光再度投向孟凡，脸上闪过一丝柔和，叹息道：“可惜斯人已逝。”
侧坐旁边的李令月一听，赶忙起身，踩着台阶，重新跑回母亲怀里，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安慰她。
相比于早早出宫的几位哥哥，备受恩宠、时常被二圣带在身边的公主，知晓更多事情，比如：
外祖父武士彟出身寒门，是靠木材起家，已有原配夫人里氏，后来她因病辞世，高祖皇帝为了提高外祖父地位，特意做媒，将千年望族弘农杨氏出身的外祖母荣国夫人嫁过去。
而当时北方歪风邪气盛行，嫡长子对待病故父亲的姬妾，宛若奴婢一样，那些庶出的弟弟更是如此。有甚者，父亲一死就把名义上的母亲卖掉换取钱财，而对象大多是父亲昔日同僚、故交，名为：
朝闻其死，夕规其妾。
关系越好的朋友，越应该把死去友人的姬妾买回家赏玩，非但如此，还要攀比着谁买的多。
诚然，外祖母杨氏是继室，地位堪比正妻，且家族地位很高，但大环境如此恶劣，难免会受到波及。
在外祖父武士彟病故以后，武氏子弟便开始对外祖母横眉冷对，各种苛刻、蔑视，长辈尤如此，何况异母妹妹？
太平公主每次听到母亲说起过往，就看到她眼眶发红。
出于孺慕之情，在李令月看来，武家的男人个个都是草包！
当初母亲不计前嫌，全部给他们升官，结果，这帮家伙却说什么，自己是功臣子弟，早登宦籍，以独立进取为荣，以沾异母妹裙带关系为耻。
合该把昔日欺凌母亲、外祖母太狠的堂叔、堂嫂，通通杀干净，外祖父的爵位因为母亲之故，现已封王，绝不能让假惺惺的武家子弟继承，得再挑外孙继承！
其中，李令月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外祖母死前只有一个遗言：
不葬入武氏文水先茔，回到弘农杨家祖坟，跟父母兄弟于冥府相聚。
这是受到多大屈辱，才在死后拒绝跟亡夫合葬？
为了成全外祖母，她父皇和母后皆同意此事，且特意命法师和仪仗，将外祖父的魂魄迎过去。
宁迎父魂来陪于母墓，绝不归母魂而陪于父墓！
这就是武则天对那些名义上兄嫂的恨，但时至今日，她已不愿意去谈及，武家子弟中若有出众之辈，往后或可再扶持一二。
同时，自诩足够博学的孟凡，对这段历史仅仅是浅尝辄止，并不清楚这些陈年旧事，他只记住了武则天有多狠，如何冷血无情。
在确认后日朝会，将有斩杀龙神的圣旨降下以后，小道长又讲起自身斩妖除魔的旧事。
听众：天后、公主、太子、两亲王，连带着上官婉儿。
……
月上枝头，宴会散去。
“表弟，孤在安定坊有一处宅邸，若是不嫌弃，可将那里改成道观。”
“实不相瞒，本想舍宅为寺……”
说到这里，李贤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