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从蔬菜大棚开始 第226节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马夫人的惊叫声:“老马!你快过来!这是啥?”

  马科长心里一紧,连忙跑回屋:“咋了?出啥事了?”

  马夫人手里拿着那个牛皮纸信封,脸色又惊又喜,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这里面咋这么多外汇券?你数数,这得有两千吧?这是真的不?别是假的吧?”

  马科长接过信封,数了数,还真有两千外汇券,心里也有些惊讶——他当时没好意思当面数,没想到李哲这么大方。

  “当然是真的。”马科长压低声线,“我帮一个朋友办了点事,他给的谢礼,都是合规合法的,你别瞎想。”

  马夫人还是有些担忧,连忙关上门,小声问:“真不碍事?不会犯错误吧?”

  “放心吧,啥事没有。”马科长摆摆手,“我那朋友是做正当生意的,不差钱,也仗义。这点外汇券,就是人家的一点心意。”

  听到“没事”,马夫人才放下心来,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太好了!年底咱们就能换一台新彩电了!上个月我同事家换了台 14寸的彩色电视,比咱们家的黑白电视清楚多了,孩子看了都舍不得走!”

  马科长哭笑不得:“你这败家娘们,外汇券刚到手还没热乎,你就想着咋花了?”

  “那不然留着生崽啊?”马夫人白了他一眼,又拿起袋子里的烟酒,“这两瓶酒和烟看着也不错,过年给我爹拿去,正好省了年货钱。”

  马科长一听,连忙把袋子抢过来,放到柜子顶上:“别别别!这外国烟没劲,咱爹不爱抽;这酒是酱香的,味太冲,咱爹喝不惯。

  回头我给咱爹买箱二锅头,他爱喝那个。”

  马夫人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行吧行吧,都听你的,赶紧去洗洗!酒味熏死了!”

  马科长嘿嘿笑了笑,没再接话——他心里打着算盘,这茅台和外国烟,得留着给领导送礼,以后想往上走,还得靠这些“硬通货”。

  ……

  晚上八点,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万安镇的土路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夜色。

  一个男子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身前还背着一个用花布裹着的婴孩,脚步慢悠悠的,走几步就停下来歇一歇,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显然是走了很久的路,累得不轻。

  走了快二十分钟,男子终于到了大营村北,他停下脚步,疲惫的脸上挤出一抹笑,低头对着怀里的婴孩轻声说:“闺女,咱到家了,再忍忍,马上就能歇着了。”

  他靠在路边的老槐树上歇了会儿,刚想继续往前走,目光却被不远处的景象吸引住了——原本去年春天还是空地的地方,如今竟立起了一栋气派的大屋子,墙体是红砖砌的,窗户亮着灯,看着得有几百平米大。

  男子皱了皱眉,心里嘀咕:“娘嘞,这是啥时候建的?俺走的时候还啥都没有呢,咋一年多不见,多了这么大的房子?”

  他放下手里的布包,好奇地往那栋房子走去,越走越惊讶——房子旁边不远处,矗立着一排排一人多高的黑色建筑物,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着像是一个个大帐篷。

  男子心里犯嘀咕:“这又是个啥东西?黑糊糊的,又高又大,怪吓人的。”

  他壮着胆子往黑色建筑物那边走,走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个长几十米、宽七八米的大坑,坑上面用竹竿搭着架子,架子顶上盖着黑色的布,像是给大坑撑了把伞。

  男子正想伸手摸一摸那黑色的布,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大晚上的在这瞎转悠啥?”

  男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就见李酒缸拿着手电筒走了过来,光柱直直地照在他脸上。男子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婴孩往身前挪了挪,用花布遮住孩子。

  “你是……快嘴?”李酒缸拿着手电筒走近了些,看清男子的模样,惊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快嘴也认出了李酒缸,松了口气,笑道:“呦,是酒缸兄弟啊!大晚上的你不回家歇着,在这地里干啥?”

  “嚯,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李酒缸收起手电筒,笑着说,“快嘴,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总算舍得回来了?在南方挣着大钱了吧?”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拿着手电筒的人影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赵兵。

  他走近了,看到快嘴,也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呦,这不是快嘴嘛?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到村口,这不是正往家走嘛,看到这边的东西新鲜,就过来瞅瞅。”快嘴指了指身后的黑色建筑物,疑惑地问:“这黑糊糊的是啥东西啊?看着怪稀罕的。”

  “这是遮阳棚,用来育苗的。”李酒缸在一旁解释道,“现在天热,幼苗怕晒,盖着这黑布能挡太阳,还能保湿,等幼苗长壮实了,再移栽到大棚里。”

  “啥育苗?还得这么费劲?”快嘴还是一脸懵——他走的时候,村里也就几户专门种菜的,哪见过这阵仗。

  就在这时,快嘴怀里的婴孩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娘嘞!这咋还有个孩子?”赵兵吓了一跳,目光紧紧盯着快嘴怀里的花布包,其他几个民兵也凑了过来,眼里满是惊讶。

  只见,碎花布里包裹着个‘黑丫头’,头发稀黄,小脸干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快嘴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讪笑道:“这……这是俺闺女。”

  这话一出,众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模样——快嘴媳妇天天在村里晃悠,跟谁都能聊上几句,哪有一点怀孕的样子?咋就冒出来个闺女?

  赵兵皱起眉头,语气严肃起来:“快嘴,你可别跟我们开玩笑,这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老实说,这孩子到底是从哪弄来的?可别做啥违法的事,要是被查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嘴急了,连忙辩解:“赵兵,你可别胡说!俺咋会做违法的事?要是真做了坏事,俺也不敢大摇大摆地带回来啊!”

  他压低声音,解释道:“这孩子的爹娘生了四五个闺女,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实在养不起了,就想找个好人家送了。

  俺看孩子可怜,又想着俺跟媳妇一直没孩子,就给了这孩子娘一百块钱的营养费,把孩子带回来了。”

  说完,快嘴拎起地上的布包,着急地说:“行了,俺媳妇还在家等着呢,俺先回去了,有啥事儿咱明天再说。”说完,快步往村里走。

  赵兵还想再问几句,却被李酒缸拦下了。

  李酒缸小声说:“赵兵,算了,别追着问了。哪个村没几个不能生的?抱养孩子的事多了去了,只要孩子来路正,咱就别瞎掺和。”

  赵兵还是不放心,反问:“酒缸哥,你咋知道这孩子就来路正?”

  “要是来路不正,就不会是闺女了。”李酒缸笑笑,摆手道:“天不早了,大家伙也散了吧,接着巡视。”

  赵兵想了想,也觉得有理,便对着其他民兵摆摆手:“行了,都散了吧,接着巡咱的,注意着点别让外人进来。”

第291章 局外人

  快嘴家在村子中间,是一间不大的土坯房,前些天暴雨,厕所的墙还被冲塌了。

  快嘴媳妇吃完晚饭,跟代销店的几个大婶聊了会儿八卦,刚回到家,正准备上炕休息,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谁呀?大晚上的敲门,有啥事明天再说!”快嘴媳妇在院子里喊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媳妇,是俺!你当家的!”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

  快嘴媳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快步跑到门口,手忙脚乱地拉开门栓。

  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哽咽道:“快嘴!你个没良心的!一走就是一年多,连个信都没有,你还知道回来啊!呜呜……”

  她的嗓门本来就大,这一哭,声音更是传遍了半个胡同。

  快嘴怀里的婴孩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又脆又响。

  快嘴媳妇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快嘴怀里的花布包,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啥?你怀里咋还抱着个孩子?这孩子是哪来的?”

  “别嚎了,让人听见笑话!”快嘴连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这孩子的爹娘养不起,俺给了点营养费,把孩子带回来的。

  这以后就是咱闺女了,咱俩也有个伴儿。行了,快让俺进去,别站在门口,让人看见了不好。”

  快嘴说着,拎着布包,抱着孩子就往屋里走。

  快嘴媳妇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跟着走进屋里,关上门,还是不敢相信地问:“娘嘞,你胆子咋这么大?就这么把孩子带回来了?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咋说呢!”

  “不然咋整?咱俩结婚这么多年,一直没孩子,你心里不急?俺在南方的时候,一想到这事就睡不着觉。”快嘴坐在炕沿上,把孩子放在炕上,小心翼翼地解开花布包——里面是个黑瘦的女婴,约莫三四个月大,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不哭也不闹。

  快嘴媳妇看着孩子,心里也有些发虚——没有孩子一直是她的心病,村里的娘们偶尔也会拿这事打趣她,她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那你咋不抱个带把的回来?男孩能传宗接代,闺女长大了还得嫁出去。”

  快嘴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男孩人家肯给咱吗?谁家有男孩舍得送人?俺也不指望啥传宗接代,就想着等咱俩年纪大了,有个端茶倒水的人。”

  快嘴媳妇听到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孩子抱在怀里,看着孩子黑乎乎的小脸蛋,感受着怀里温热的小身体,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小声嘀咕道:“闺女……俺以后也有闺女了……”

  ……

  翌日。

  清晨的大营村带着几分凉意,快嘴媳妇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里走出来,眼角的细纹里还带着疲惫。

  昨晚家里突然多了个婴儿,孩子半夜醒了两回,加上天气闷热,她几乎没合眼。

  她走到院子里的压水井旁,压了些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些,却还是提不起精神,索性坐在屋门口的石墩上发呆。

  “喔喔——”几声响亮的公鸡打鸣划破清晨的宁静,天渐渐亮了起来。

  快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媳妇坐在石墩上,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媳妇,咋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快嘴媳妇没吭声,依旧望着院门口的方向。快嘴又问:“你这一大早坐这儿发啥呆啊?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这话终于让快嘴媳妇动了动,她转过头,声音带着哭腔:“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连个信都没有,过年也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夜里做梦都怕你出事!

  结果你倒好,一回来就带个孩子,村里人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咋嚼舌根呢!”

  “媳妇,咱过咱的日子,管别人咋说干啥?”快嘴叹了口气,坐在她旁边,“那些闲言碎语,左耳进右耳出就完了。”

  “你别跟我扯这些!”快嘴媳妇突然提高声音,质问道,“你老实说,去年过年为啥不回来?是不是在南方有人了?不然为啥连家都不想回?”

  快嘴皱了皱眉,没反驳,转身回了屋。

  没一会儿,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布包走出来,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存折,递给媳妇:“给,你瞅瞅这个。”

  快嘴媳妇疑惑地接过存折,翻开一看,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声音都有些发颤:“娘嘞!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这、这是两千块钱?”

  她不敢相信地数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是两千块,又急又慌地问:“快嘴,你哪来这么多钱?你可别干那些违法犯罪的事啊!咱穷归穷,可不能走歪路!”

  “你瞎说啥呢!”快嘴瞪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自豪,“这是我在南方打工挣的!去年过年没回来,是因为工地接了个急活,过年期间加班给两倍工资,我想多赚点钱,就没回来。”

  快嘴媳妇还是不放心,掐着手指算:“你这满打满算才走了一年三四个月,咋就能赚这么多?”

  快嘴说道:“嘿,这南方和北方就是不一样,经济活跃,到处都用人,工资也高。只要能吃苦,肯出力,在南方干一年,能顶在北方干好几年。”

  快嘴媳妇突然皱起眉,盯着他问:“听你这意思,你还想再去南方打工?”

  “我想着在家歇一个月,等下个月凉快了再走。”快嘴语气软了些,安慰道,“放心,这次我不走那么长时间,过年肯定回来,还给你带南方的花布。”

  “你刚回来就要走?这南方就那么吸引人?”快嘴媳妇一听就急了,拉着他的胳膊说,“要我说,你就别去了!留在村里干活得了,咱一家人守在一起多好。”

  快嘴笑了,摇了摇头:“媳妇,别说傻话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走,可我也不想啊!但不趁着年轻多赚点钱,以后老了咋办?

  再说了,孩子大了也得花钱。留在村里能干啥?一个月挣个三头二十块,没意思。”

  “嘿,你还别瞧不起咱村!”快嘴媳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身子坐直了些,一脸认真地说,“咱村现在可不一般了,出了个能耐人,要带着咱全村人一起致富呢!”

  “哈哈……啥能耐人?我咋没听说过?”快嘴不以为意地笑了,觉得媳妇是在村里待久了,眼皮子浅。

  “就是四队老李家的老二,李哲啊!”快嘴媳妇提高声音,“你肯定认得。”

  快嘴想了想,确实对李哲有印象,小伙长得挺精神,话不多。可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普通农民,没觉得有啥特殊的。

  他嗤笑一声:“媳妇,你可别被人忽悠了。他一个农村小伙,能有啥能耐?要不你跟我去南方得了,我带你见见世面,看看啥叫高楼大厦,啥叫车水马龙,啥才是真正的能耐人。”

  “俺没骗你!”快嘴媳妇见他不信,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别觉得去了趟南方就了不起,人家李哲在京城都有生意!去年光靠蔬菜大棚和餐厅,就赚了几十万!你这两千块钱,还没人家一天赚的多呢!”

  快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皱着眉问:“媳妇,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他一个农村小伙,咋可能赚那么多?家里剩的钱,没给人骗走吧?”

  “嘿,就你精明!就你能耐!去了趟南方,眼睛都长到头顶了!”快嘴媳妇气鼓鼓地站起来,“俺没骗你!昨儿个不是跟你说了吗?虎妞现在跟着李哲干,一个月都赚一百多,比你在南方挣得还多!”

  “不可能!”快嘴语气笃定,摇着头说,“她一个姑娘家,在村里能干嘛?俺不信!”

  “不光是她!”快嘴媳妇掰着手指头数,“你昨晚不是说碰到李酒缸了吗?他跟他儿子李志强都跟着李哲干,爷俩加起来一个月挣五六百,月月还发米发油发肉,还管吃管住,现在在咱村,他家日子是数得着的好!”

  “这怎么可能……”快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突然想起昨晚见到的村北那个几百平米的气派大屋子和一个个“棚子”,问道:“村北的大屋子和那些大黑坑,就是李家老二折腾的?”

  快嘴媳妇忍不住笑了,带着几分卖弄的语气说:“什么大屋子大黑坑,土不土!人家那大屋子是员工食堂,面积快一亩地了,以后员工吃饭、培训都在那儿;

  你说的大黑坑,是半地下式蔬菜大棚,专门种反季节蔬菜的,你个土老帽,啥也不懂!”

  快嘴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他去南方后,见了不少新鲜事,心也变高了,确实瞧不上村里的穷日子。可听媳妇这么说,加上昨晚看到的景象,他突然觉得,或许村里真的变了。

  吃过早饭,快嘴溜达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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