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骤然凝固。
陆旭缓缓放下刀,嗓音沙哑:“……老K?他回来了?”
老刀咧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车票,边缘烧焦,上面赫然写着——
终点:虚界东门
发车时间:子时三刻
备注:持票人可带一人同行
他把车票拍在桌上:“他说,要是你们还在等面吃,就让最饿的那个,跟他走一趟。”
清儿一把抢过车票,瞪眼:“谁最饿?!刚才谁吃了三大碗还加两串腰子?!”
陆旭挠头嘿嘿笑:“那个……我可能是真饿了。”
沈言冷冷道:“你去了,信号塔就断了。”
“断不了。”陆旭看着那口仍在沸腾的锅,轻声道,“只要有烟火气,就有人能找回来。而清儿这儿……”他抬头,咧嘴一笑,“迟早要开连锁。”
陆旭拍他肩膀:“那你快去快回。我等着尝你从虚界带回来的辣子。”
林明忽然开口:“等等。”
她走过来,从贴身衣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辣椒形状的挂坠,递给陆旭:“带上它。要是……忘了回来的路,就闻闻它。那是我偷偷藏进清儿秘方里的味道。”
陆旭接过,握紧,点点头。
老刀已推车出门,哼起一段荒腔走板的小调。
陆旭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
清儿在背后喊住他:“喂!”
他回头。
“你要是敢死在路上——”她眼眶泛红,声音却硬,“我做一百碗面,全都泼你坟头上!”
陆旭咧嘴,笑出声:“那我可得多活几年,不然浪费。”
他迈步出门,身影融入夜色。
巷子深处,三轮车的破喇叭忽然响起,放着走调的老歌:
“天黑路滑,
心别怕,
吃碗热面,就能回家——”
陆旭跳上车斗,冲身后挥手.
第1114章能再加两个烧饼不
老刀猛踩油门,三轮车颠簸着驶向城北。
风里,传来他最后的笑声:
“老刀!到殡仪馆前,能再加两个烧饼不?”
夜色如墨,三轮车在空荡的街道上颠簸前行,车灯昏黄,照不穿前方浓雾。风从巷口灌进来,带着一股铁锈与腐土的气息。
陆旭坐在车斗里,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车票,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老刀,”他忽然开口,“你真看见老K了?他……还是原来那样?”
老刀叼着半截烟,没点,就那么含着,嘿嘿一笑:“你当谁都像你,一脸欠揍还死不了?老K现在……不说话,只笑。可那笑啊,比哭还瘆人。”
“他手里真拿着剪刀?”
“锈得掉渣,”老刀吐出口痰,“可殡仪馆那批‘笑尸’一见他,全跪了。你知道为啥叫‘笑尸’不?他们脸僵在笑上,肌肉都烂了,嘴还咧着。可老K一出现,他们不笑了——他们开始哭。”.
陆旭沉默,手指摩挲着辣椒挂坠。
“K字头的火车……还差最后一节。”他低声念着,“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老刀猛一打方向,避过横在路中央的一具电线杆残骸,“但他写了一串数——七、三、九、一、五。说是‘钥匙在回声里’。”
“七三九一五……”陆旭闭眼,猛地睁眼,“是坐标!虚界第七区第三哨站,第九排查线,第一信号塔,第五频段!那是我娘最后传讯的位置!”
老刀吹了声口哨:“你娘……可真是个狠人。死前还给终焉回廊种了颗钉子。”
“不是钉子。”陆旭声音低沉,“是火种。她把我生下来,不是为了活着,是为了记住。”
风忽然停了。
三轮车也缓缓停下。
前方,北城殡仪馆的铁门大开,门柱上爬满藤蔓般的黑色数据线,像血管一样搏动。院子里,一排排冰柜整齐排列,柜门全部敞开,冷气如雾翻涌。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最中央的冰柜边缘。
一身旧式铁路工装,肩膀歪斜,右手少了三根手指。
他左手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一下一下,剪着空气。
“咔、咔、咔。”
每剪一下,空中就闪过一道裂痕,像玻璃碎开。
“老K!”陆旭跳下车,大步向前。
那人缓缓回头。
脸……没有五官。
只有一张平滑如镜的面皮,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
但陆旭认得他。从骨子里认得。
“你他妈……怎么成了这样?”
老K抬起手,剪刀指向陆旭胸口,发出“滋啦”电流声,像是在说话。
老刀猛地拽住陆旭胳膊:“别靠近!他不是实体!是残响投影!信号不稳定!”
可陆旭挣脱了。
他一步步走近,掏出辣椒挂坠,举到眼前:“闻到了吗?清儿的红油,十三香,焦蒜末……是你当年偷塞进我碗里的配方。”
老K的身体猛地一震。
“咔——!”
他狠狠一剪,空中裂痕炸开,一幅画面浮现:
——深夜,地下铁道,一列破旧的绿皮火车停在隧道尽头。车身上写着“K-739”,车头亮着微弱的灯。每节车厢都锁着,里面影影绰绰,全是人.
第1115章你还留着它
最后一节车厢空着,门开着,地上用血写着:**等小七**。
“这……是‘记忆列车’?”陆旭声音发颤,“你还留着它?”
老K缓缓点头,镜面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他抬手,剪刀指向自己胸口,猛地一划。
“刺啦——!”
数据流喷涌而出,化作一行字,在空中燃烧:
**“他们删记忆,我们藏记忆。你在锅里,我在车上,她在墙上,他在电波里。火种未熄,人未散。”**
陆旭眼眶红了。
“所以……你要我上车?”
老K再次点头,举起车票的复印件,和陆旭手中的那张,一模一样。
“子时三刻,发车。”陆旭看了看天,“还差十分钟。”.
“你上不了。”沈言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
陆旭猛地回头。
沈言站在巷口,手中握着一块碎裂的晶片,身后还跟着林明和清儿。
“你去,信号塔就断。”沈言冷冷道,“没了你,回响网撑不过十二小时。”
“那就不撑。”陆旭咧嘴一笑,“反正清儿的面馆就是新塔心。”
清儿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摔在地上。
“我熬了十三年的油底,”她哼道,“早就在每一碗面里,埋了信道。吃了我面的人,脑子里都有根‘辣线’——烧着,就醒着。”
林明举起震魂钉:“我也把密钥刻进共振频率了。谁要清儿的面,就得先过我这关。”
沈言沉默片刻,忽然将晶片插入自己耳后,皮肤下泛起蓝光。
“我把中枢接了。”他面无表情,“你走,我顶十二小时。十二小时后,你不回来……我就炸塔。”
陆旭瞪大眼:“你疯了?!那你会——”
“会死?”沈言冷笑,“可死人也能当信号源。只要有人记得我骂你蠢的样子,我就还在。”
老刀哈哈大笑,跳上三轮车顶,掏出一捆电线,往自己太阳穴一扎:“老子这身烂肉,也存了三百顿‘送你上路’!算我一个!”
陆旭环视众人,喉咙发紧。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不要命了?”
“要命。”清儿一把抱住他,狠狠锤他一拳,“可更想要你活着回来,带老K一起吃面!”
子时三刻,钟声未响。
可那列绿皮火车,忽然鸣笛。
“呜——!”
汽笛声撕裂夜空,隧道深处亮起昏黄的光。
老K站在车门边,向陆旭伸出手。
陆旭深吸一口气,转身抱起清儿的大陶罐,塞进车斗。
“带着!”他对老刀吼,“等我回来,我要吃一百碗!”
他最后看向林明。
林明咬唇,忽然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要是碰见我娘……告诉她,女儿现在不怕黑了。”
陆旭点头,眼底有光。
他走向火车,脚步坚定。
车门关闭的瞬间,老K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百米深井里传来:
“小七,最后一节车厢,只能坐一个人。”
“我知道。”陆旭坐下,握住扶手,“可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