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从井口跃下，刀插地，冷着脸：“叫了也不能多吃面。”
小碗破涕为笑：“那……姐姐。”
清儿别过头，耳尖微红：“……嗯。”
林明也跳了下来，看了看表：“三分钟！净灭者已进入建筑底层！我们得马上撤离！”
“等一下。”陆旭拿起那盆面，递给小碗，“你先吃第一口。”
小碗摇头：“你们……你们先吃……我想看你们吃……”
“一家人吃饭，哪有谁先谁后。”陆旭自己先拿起一根“筷子”——半截铁丝弯的——挑起一缕面，吹了吹，送入口中.
第1150章你能教我吗
他嚼了两下，眼睛一亮：“咸了点，水太浑，面有点糊……”
小碗脸色一白。
“但。”陆旭笑了，“是我吃过最像‘家’的一碗面。”
沈言抢过另一根铁丝筷，扒拉一口：“哇！这辣味……绝了！小碗，你是不是偷偷练过？”
“我……我每天听着收音机里别人煮面的声音，自己模拟动作……一千遍，两千遍……”小碗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不想忘了怎么下手。”.
清儿冷着脸，却默默接过一碗，低头吃了两口，忽然说：“手腕要稳，下锅前三秒抖一下，面才不坨。”
小碗猛地抬头：“你……你能教我吗？”
“教可以。”清儿抬眼，刀光映着她眸子，“但要是敢偷吃我碗里的荷包蛋，我就削你。”
“我……我不会的！”
“还有我！”林明嚷，“你得学会用地图找食材！我知道第七区废墟里还有三罐番茄酱，藏在老幼儿园的滑梯底下！”
“我帮你挖！”沈言拍胸，“谁动你的调味柜，我烧谁全家！”
陆旭看着眼前这群人，围着一盆破盆烂碗煮出的“面”，吵吵嚷嚷，却笑得像过年。
他掏出通讯器，按下群聊频道。
“所有厨房注意。”他声音平静，却传遍三百七十二个红点，“第七区，B7地下二层，今日新增一名厨师——小碗。”
“从今天起，她的灶，受全体兄弟姐妹庇护。”
“谁动她一指头，就是与三百七十二个家，为敌。”
“轰——！！！”
整栋建筑剧烈震动。
“警告！净灭者已抵达一楼！”林明大喊，“高温融解炮充能中！三十秒内启动！”
“走！”清儿抓起小碗，“我背你！”
“不！”小碗甩开她的手，指着角落一个锈死的铁柜，“那里！奶奶说……最后的‘火种’藏在那里！她说‘要是有人来接你，就把这个交给他们’！”
陆旭冲过去，用机械臂硬生生掰开铁柜。
里面没有武器，没有数据芯片。
只有一口锅。
一口小小的、黑乎乎的铸铁锅，锅底刻着三个字：
“小碗家”。
陆旭一怔。
“这是……家庭灶具的登记编号。”林明震惊，“这锅，是系统时代前，普通人家用的！它本该在三十年前就被回收熔毁了！”
“可奶奶说……”小碗轻轻抚摸锅身，声音温柔，“锅活着，家就活着。”
沈言咧嘴：“那就带着！百年老锅缺个伴儿，这口‘小碗家’，正合适！”
“走！”陆旭抱起锅，一手拉住小碗，“回家！”
众人顺着通风井急速撤离。
身后，整栋养护所被刺目的白光吞噬，高温融解炮将一切化为玻璃态熔渣。
但他们已冲出废墟，迎着灰蒙天空，奔向隧道出口。
三天后，中央厨房。
百年老锅前，新增了一口小锅。
小碗站在灶台前，手还有些抖，但眼神坚定。
三百七十二个厨房的通讯频道静静开着，所有人都在听。
她轻轻揭开锅盖，热气升腾。
“今天，”她声音不大，却清晰，“我煮第一碗真正的面。”
陆旭站在她身后：“放辣吗？”.
第1151章记得抖三下
小碗点头，舀起满满一勺辣椒酱。
“要辣到……有人听见，就会回家。”
清儿在一旁切葱，头也不抬：“记得抖三下。”
“要三个荷包蛋！”林明嚷。
“我要舔碗！”沈言举手。
小碗笑了，将面盛入碗中，轻轻放上一颗煎得金黄的蛋.
她端起碗，走向百年老锅，轻轻放在锅沿。
“妈……”她低声说，“我回家了。”
锅中人脸浮现，温柔含笑：
“小碗啊……
锅小，火小，心大——
饭，管够。”
突然，通讯器“滋啦”一响。
一个苍老、沙哑，却透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那个……
你们这儿……
还收……
会腌酸菜的老头吗？”
“会腌酸菜？”沈言猛地从灶台边蹦起来，手里的油壶“哐当”砸地，“我们这儿缺的不是酸菜，是压根没人敢拿命去腌！你有配方？祖传的？能酸掉净灭者的铁皮？”
一片死寂中，那声音顿了顿，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怯意：“……用白菜、粗盐、地底泉的活水，封缸七七四十九天。中间不能见光，不能沾油，还得……哼个小曲儿。”
“哼曲儿？”林明盯着通讯器，眉头一挑，“你这哪是腌菜，是养鬼呢？”
“不是养鬼。”那声音忽然稳了下来，像风吹过枯井，“是养‘味’。每一口酸，都是活过的证明。我守着这缸，守了三十年——可现在，缸裂了，泉干了，我……也没地方去了。”
小碗的手慢慢攥紧了围裙。
她低头看着锅里翻滚的汤面，热气模糊了眼。
“奶奶也腌过酸菜……”她轻声说，“她说，酸是日子塌下来时，人咬住的一口气。”
陆旭走到她身边，伸手试了试锅边温度，沉声问：“老爷子，你人在哪？”
“K13区，旧地铁维修井底下。”那声音沙哑地笑了一下，“外面全是‘清道夫’的眼线。我不敢点火，不敢出声，连咳嗽都憋着……可我听见你们的频道了。你们……煮面了？”
“刚煮完一碗。”清儿冷着脸接过话，“差点被你打断。”
“对不起，对不起……”那声音忙不迭道歉，“我不是有意的！就是……三十年了，第一次听见锅开的声音。那味儿，像我老伴儿还在的时候……她总说，‘老头子，酸菜要等，人也得等’。”
小碗忽然抬头，眼眶发红：“那你等到了！我们来接你！”
“别别别！”那声音急了，“我不能连累你们！净灭者上个月刚把‘第九酱坊’犁了地，就因为有人熬了一锅酱油……他们说，‘烟火是叛乱的引信’，现在整个第七区，敢冒烟的地方，三天内必毁！”
“所以我们才要冒烟。”陆旭淡淡道，“他们越不让烧，我们越要点火。三百七十二个厨房，三百七十二簇火苗——烧不死我们，就烧出条回家的路。”
“可……可我这把老骨头……”
“你腌的酸菜。”沈言咧嘴，一把抄起通讯器，“要是真能把净灭者酸得铁皮起泡，老子拜你当祖师爷！到时候百年老锅改名叫‘酸菜老锅’，你看香不香？”.
第1152章摄像头全瞎
那头沉默了几秒，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笑声干涩，却像锈住的门轴终于转动。
“香……香是真香。可惜就怕你们没命尝。”
“命？”林明推了推眼镜，指尖在掌上终端滑动，“我已经黑进K13监控卫星，三分钟后，那边会‘恰好’发生一次电力过载，摄像头全瞎。你们只有七分钟窗口——够不够？”
“够。”清儿已抽出刀，“七分钟，足够我割断十个清道夫的喉咙。”
“等等。”小碗突然开口，转身跑向角落，从她那口“小碗家”锅底撬出一块铁皮，上面密密麻麻刻着数字和坐标，“这是奶奶留下的‘味道地图’，她说……每一家老灶，都藏着一种活法。酸菜，是第十七号位置。”
她把铁皮递过去，手还在抖，却挺直了背：“你去，替我……替我尝一口那缸里的味道。”
陆旭接过铁皮，目光扫过那串数字，忽然一笑：“十七号？巧了。我妈生前最后腌的一缸，也是这编号。”.
沈言猛地一拍桌：“那就不是接人！是接‘味’归宗！”
K13区，地下维修井。
空气凝滞，弥漫着铁锈与腐木的气息。
清儿贴着墙根潜行，刀锋在指间翻转，像毒蛇吐信。
头顶，清道夫的机械足“咔嗒、咔嗒”走过，红外扫描扫过井口，却因林明制造的干扰信号而短暂失灵。
七分钟，倒计时开始。
陆旭从通风管道滑下，落地无声。他手中紧握小碗给的铁皮，按照坐标一步步推进。
尽头，是一扇锈死的铁门。
他用机械臂缓缓推开，刺耳的摩擦声在密闭空间回荡。
门后，是小小一室。
一排陶缸整齐排列，表面覆满霉斑，却无一破损。
最中央，一口青缸裂开一道细缝，缸内液体泛着诡异的琥珀色，散发出极浓烈的酸香——那不是腐坏，而是时间与耐心熬出的魂。
一个佝偻的身影蜷在角落，白发披散，手里抱着半块发霉的抹布，像抱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