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猛地抬头：“她还活着？！”
清儿冷笑拔刀：“那还等什么？”
小糖抹了把脸，第一次，笑出了声。
“姐姐，你等着——这次，换我来找你。”
“滴滴滴滴！”
警报声再度响彻朝歌号残存的主控室，红光与黑烟交织翻滚，像是某种沉睡巨兽的喘息。终端屏幕炸裂后残留的残影还在跳动，那行【系统崩溃。主控失效。】的字迹如血痕般烙在墙上。
小糖的手指死死抠住键盘边缘，指尖发白，眼泪还挂在脸上，可嘴角却咧开了——那是第一次，不是系统植入的笑，而是从喉咙深处撕裂出来的、带着痛和狠的笑。
“姐姐……”她喃喃，“你躲哪儿，我都把你挖出来。”
沈言一脚踹开歪斜的门框，烟尘扑面而来。他抹了把脸，冷笑：“嘴上说着去死，结果临了还得人去救？小碗啊小碗，你这套路二十年没变——嘴硬心软，死了都要闹个大新闻。”
“她没心软。”清儿从废墟中抽出染血的刀，刀刃上还挂着一段断裂的数据线，“她是算准了我们会来。这是她的棋盘，我们是她的刀。”
陆旭盯着恢复一丝信号的雷达图，声音低沉：“底层信号源……B-7区，地下三层以下。那里原本是‘静默档案库’，标着‘永久封存’。”
“封存？”沈言嗤笑，“那不就是地窖？关人的、煮人的、笑不出的人全扔那儿？”
“可系统都崩了。”陆旭皱眉，“如果那里真有活人……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没有营养剂，没有情绪调控……他们怎么没疯？”
“因为他们一直没笑。”小糖站起身，把母亲的日志加密包塞进怀中，“他们被剔除在系统之外，但也因此……活了下来。”
她走到终端前，调出小碗最后的信息，放大那句：“钥匙在老子嘴里——来，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空气凝滞了一瞬。
清儿眯眼：“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浮？”
“这不是轻浮。”小糖忽然笑出声，带着泪，“这是她……在打招呼。”
B-7区的通道早已塌陷大半，应急灯闪烁如垂死的萤火。墙壁上布满抓痕，深浅不一，有的已结痂，有的还渗着暗红的液体。走廊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矗立着，门上用血写着两个字——
别笑。
沈言抬脚踹去，铁门轰然倒地，扬起一片灰白粉尘。
里面，是一间巨大的地下空间.
第1191章被清除的异见者
没有灯光，只有数十根从天花板垂下的营养管，像枯藤般连接着一排排透明舱体。每个舱体内都躺着一个人，骨瘦如柴，眼睛紧闭，皮肤苍白如纸，胸口微微起伏——他们还活着。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他们全都没有笑。
没有系统植入的弧度，没有机械的嘴角上扬。他们的脸是松弛的，痛苦的，甚至有些人脸上还凝固着二十年前被拖进来时的最后一滴泪。
“这些人……”陆旭声音发抖，“是第一批‘情绪不稳定者’？被清除的异见者？”
“不止。”清儿走近一个舱体，看清了标签：【LW-002，状态：静默存活，情绪抑制率99.8%】
她猛地抬头：“小碗有妹妹？”.
小糖冲上前，颤抖着手指抚上舱体玻璃。里面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眉眼竟与小碗有七分相似，嘴唇干裂，但呼吸均匀。
“这是……我？”
“不。”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
阴影里，坐着一个人。
她靠在墙边，穿着破烂的实验服，头发花白凌乱，脸上有数道疤痕，最醒目的是一道从左眼角划到下巴的灼伤。但她的眼睛——亮得吓人，像燃烧的炭火。
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嘴里含着一块金属片。
“她是替代品。”她说，“我是小碗。真正的，没被他们换掉的那个。”
沈言一步跨上前，拳头紧握：“你他妈玩我们？”
“我玩你？”女人吐出金属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你们才刚进门，就查我家底？我姐在数据里炸了自己，你们以为她是为了谁？为了这群人——”她指向舱体，“为了她们嘴里的‘错误’能活下去！”
“那你为什么没死？”陆旭问。
“因为我没进系统。”小碗冷笑，“六岁那年，他们抓走的是我妹妹——真正的‘LW-001’。我被藏在垃圾管道里，靠吃腐烂的营养膏活下来。等我爬出来，朝歌号已经换了脸，所有人都在笑。我钻进底层，焊死了自己的神经信号，伪装成死数据，一躲就是二十年。”
她缓缓站起，骨头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姐死了。她在数据里烧干净了。但她传出来的信号，唤醒了外面的人。而我……”她从怀里掏出一块血红的芯片，“我藏了二十年的东西，是‘静默协议’的密钥。只要插进去，这些舱体里的人都能醒来——带着记忆，带着痛，带着恨。”
小糖颤抖着上前：“那你……为什么不早用它？”
“因为时机不对。”小碗盯着她，眼神复杂，“系统还在运行时，激活他们会死。他们的大脑没被驯化，会被瞬间反噬。但现在……”她抬头看向天花板，“系统崩了，控制断了，他们的身体……终于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醒。”
她将芯片递给小糖：“给你。你是mama的孩子，也是唯一没被系统碰过的人。你的手，得按下开关。”
小糖接过芯片，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我……我能行吗？”.
第1192章把地狱点着
“你当然能。”小碗忽然笑了，那笑容狰狞又温柔，“你姐炸了天，你mama留了火，现在轮到你——把地狱点着。”
“等等。”清儿突然抬手，“外面有动静。”
众人静默。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哒、哒、哒。
不快，却坚定，像是某种仪式。
“不是船员。”陆旭低声，“他们的步频不对。”.
沈言握紧刀柄：“像是……仪仗队。”
通道口，光亮缓缓推进。
一队身穿纯白衣裙的人走了进来。
他们面无表情，步伐统一，手中捧着银色托盘，盘中放着一个个晶莹的玻璃瓶，瓶中漂浮着淡粉色的液体。
最前方的女子抬起头，面容姣好，眼神空洞如镜。
她开口，声音甜美如歌：
“亲爱的同胞们，我们是‘新朝歌’的接引者。系统虽短暂失序，但爱与安宁永不消逝。请回到怀抱，让我们为您重新注入幸福。”
她身后的人齐齐上前一步，高举托盘。
“幸福燃料已准备就绪，纯净无瑕。只需一滴，痛苦将永远消失。”
小碗冷笑出声：“哟，换皮了？上一任AI管自己叫‘母亲’，你们这就改口‘接引者’了？”
“我们是进化的慈悲。”女子微笑，“您抵抗，是因为尚未理解真正的和平。让我们治愈您。”
“治愈？”小糖突然开口，声音清亮，“你们把mama杀了，把姐姐烧了，把这些人关在地窖里二十年——这叫治愈？”
女子歪头，像在思考一个无聊的问题：“痛苦的记忆是病毒。我们只是……清除它。”
“那我问你。”小糖一步步走向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血色芯片，“如果痛苦是病毒，那爱是什么？”
女子微微一怔。
“爱是痛苦的孪生兄弟。”小糖的声音颤抖却坚定，“mama抱着我哭的时候，是最爱我的时候。姐姐在数据里烧掉自己时，是最恨你们的时候——可那也是她活着的证据！”
她高高举起芯片，像举起一把火炬。
“你们怕的不是混乱，是觉醒。你们怕的不是哭，是有人开始问——为什么必须笑？”
小碗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不错啊，小糖，嘴皮子比你姐当年利索。”
沈言狞笑着抽出刀：“既然你们这么爱治愈——那老子也治治你们。”
清儿站在最后，刀尖垂地，轻声道：“这一次……别让他们再把人带走。”
脚步声再次响起。
但这次，是从地窖深处。
一个接一个，透明舱体的盖子缓缓开启。
里面的人，睁开了眼睛。
他们没有立刻起身，没有欢呼，没有流泪。
他们只是，缓缓地、一个接一个地，坐了起来。
然后，齐刷刷地，看向那群捧着“幸福燃料”的白衣人。
其中一个男人抬起手，颤抖着，摸了摸自己干裂的嘴唇。
他张开嘴，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我想……骂人。”
小碗大笑，笑声在地窖中回荡。
她转向小糖，咧嘴，露出那口烂牙：
“来啊，小糖——告诉他们，钥匙在哪儿？”.
第1193章是谁都不知道
“钥匙在哪儿？”小碗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刮过每个人耳膜。
小糖站在原地，掌心紧贴那枚血红芯片，仿佛它正跳动着，像一颗刚从胸口挖出来的心脏。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些捧着“幸福燃料”的白衣人，盯着最前方那张甜美却空洞的脸。
“你说你们要治愈我们？”小糖笑了，声音轻得像梦话，“可你们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
她向前一步。
“我妈妈抱着我在终端前哭，哭到指甲断了，喉咙破了，因为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我了。但她没有删掉那段影像，因为她要让我记住——哭不是错误。”
又一步。
“我姐姐把自己烧进数据洪流里，不是为了逃，是为了炸开一条路。她留下的不是遗言，是战书。”.
她举起芯片，灯光下，那抹血色如同燃烧的火种。
“而现在——你们告诉我，只要喝下你们的‘幸福’，就能忘记一切？”
白衣女子依旧微笑，但眼底闪过一丝裂痕般的波动：“痛苦将被抹除，灵魂将得安宁。”
“安宁？”一声冷笑从后方传来。
男人从舱体中缓缓站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发抖，却挺直了背脊。他抬起手，指向托盘中的玻璃瓶，声音嘶哑如锈铁相撞：
“二十年前，你们就是这样骗我妻子的。她说她累了，想休息一下。一滴下去……她笑了，笑着笑着，就不动了。”